不过十来分钟,我就到家了。简单洗漱了下,铺好被褥,上床睡觉。窗外雨已经停了,不断有微风从帘子里掀进来。
身边弥漫着一种清甜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散发自那本搁置在桌角的书里,确切说是那枚书签,它像一片魔术牌,使那个女孩亭亭的身形,不绝地晃动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这倒并不是一种男女间的迷恋,我独夜一人入眠,凉夜凄清绵长,承认有想到过少女的红润容颜和丰腴身姿,但确切的说,我此刻的状态,似乎是一种被控制的感觉,一种很机械的感觉。致使我睡前泡的一杯粉末茶,虽然茶香四溢,但仍冲不淡那美妙的茉莉花香。
我捧起书翻阅,书名很触目惊心,叫做《猩红的墓碑》。我随意翻了翻扉页,书中写到,这个墓碑并不是平常的墓碑,而是一片简单的墙,是郊外一个工厂简陋的停车铺隔墙,只是墙上每隔一定距离用猩红的油漆写了一个个人名。这,一段时间后引起了场内职工的争议,说这很不吉利,但渐渐争议平息下去。这些字是一个新来的门卫一夜之间写的,这个门卫离奇被辞退了,紧接着,在墙上写有名字的人也一个个相继死去……
困意渐起,我打了一个哈欠,迷蒙中,我随意抓来那袋开了一个小口的粉末茶包当做书签,夹入书中,合上书页。
熄灭灯。
漆黑中,那只被女孩称作“偷书贼”的猫,仍时时回旋在我的脑中,它怎么会有似人一般的眼神?
约摸过了五分钟的时间,只听得窗角一两声非人的呼吸声,倘若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是绝不能听到这声音的,而现在万籁寂寂,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察觉到。我再次竖起耳朵,并肯定这绝非是我的入睡时的梦幻,的确有这样一种声音:“咕噜呼噜”,因为人类是不能够发出这种声音来的,我浑身起了一层细汗。
我猛然朝窗角望去,此刻果然有一团漆黑的东西搁在那里,修长的身躯,长得两头粗中间细,有细长尖锐的牙齿,一双尖尖竖起的耳朵,两颗亮如夜明珠的蓝眼睛,竟然是那只书铺中遇见的芦花猫,它口中叼着一本书,一转身,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我打开灯,发现那本《猩红的墓碑》已经消失了,怀着一种莫名的好奇,我披了一件衣服,猛然冲下楼去,打开门,环顾四周,那只猫竟然仍在路中央等着我。我走上前去,它便迅速地跑开了,无影无踪。
我的脑中百思不得其解,书铺小女孩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只会偷书的猫,但它偷书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呆呆地伫立门口,忽然察觉到,脚边有一条细细隐约的长线通向远处,并在慢慢的融化掉。我俯身一看,是一种细细的粉末,捏了一些闻了闻,是粉末茶的气味,我常喝的那种。对了,是那包喝了一半的粉末茶,我胡乱当做书签夹在书中了,而那本书现在正叼在猫的口中,同时粉末不断从书上掉落……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沿着由粉末组成的细线,迅速跟了上去……
粉末断断续续,溶解很快,一路上几经消失,虽然跟踪的极为艰难,但约莫二里路后,粉末终于消失在了一个宅子前。这是一个不通电线的被遗弃的宅子,宅子四周墙垣坍圮,墙形同虚设,里面也只剩下突兀的一间屋子。宅子周围漆黑一片,但仔细一看,窗口亮着一盏蜡烛,藉着烛火,有一个硕长的人影飘荡在窗玻璃上,还有一条细长的竖着两只尖尖耳朵的影子在他周围跳动,发出一种猫科动物亲昵的“呜呜”声。
“你真可怜,陪我过着这样苦楚的生活。”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和猫对话。
猫若有所语的低鸣一声。
男人不无悲哀地说:“没有鱼给你吃,暂且给你弹奏一曲吧。”
猫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男人拿起了一柄长长的事物,抱在胸口,突然几声干涩的音乐从窗口飘了出来,这是一种乐器,可能是一个坏了声调的鼓。男人弹奏到悲哀处,还浅浅地唱了起来:“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哟。孟尝君说:‘食之,比门下之客哟。’”
我发觉,这个窗背后的人,多少有些文采。
琴声中断,窗户忽然打开,露出了一个蓬乱的头,但由于背着烛光,那脸部还是漆黑难辨,但烛光下发现那弹奏的其实是一把长剑。男人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倾听,拿着剑走了出来。
我已经悄悄地将身子挪到墙角,慢慢地离开了……
第二天。接近正午,我还在睡梦中。
手机响了,是陆方打来的电话。
他那边似乎下着很大的雨,雨声嘈杂刺耳,狂风呼啸,他说:“许先生,那张图片……不可思议……”也许是恶劣天气的缘故,他的声音时断时续,最终失去了信号。
他又重新打了过来,他好像置身在一个密室中,因为周围突然非常宁静。
我从床上一震而起,说:“陆方,你人现在到了哪里?”
陆方的声音清晰了些:“我是中途下的火车,这边雨下的很大,好像台风刚刚登陆。我在路边一个电话亭里给你打电话,摇摇晃晃,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咔咔…现在门关上了,估计会好一些。许先生,我跟你说,那张照片…”信号又“咔咔”干扰了两声。“你是对的!那张照片,在破庙里我和石像留影的照片,确实有问题。”
他接着说:“在火车上,我通过通信终端,将编辑好的文字随同那张合照发到杂志社,本以为接下来可以好好打个盹了,岂料不到五分钟就接到杂志社的消息,说在放大照片的时候,在背景处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轮廓,可以肯定,这里确实站着一个人,整个杂志社为此沸腾了。这也倒不是一件奇怪的事,问题是,这个人好像透明的一样,他身后的树木能清晰捕捉到!在分析这张照片代码的时候,突然显示有一段是乱码,那乱码好像是一段活动的基因,上面的数据在不断自我篡改,实在不可思议!这让我突然想起,许先生在拍照的时候,也提到过一种异常现象的存在,只是当时我麻痹大意没当一回事。”
“你说,这个很难被相机捕获的背景中存在着一个透明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那天留影时的场景。
“对,那个透明人,他是注视着石神像而躲在窗棂背后的神秘人。许,许先生,你最会想到谁或许也遇见过这一幕?”
我说:“难道,你不会怀疑是那个疯子吧。”
陆方大声说:“许先生,你留意到那个疯子没有?那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始终是一个神秘的人,也许他并没有疯。许先生不妨再读一读他说的话。”
“什么?他并没有疯!他说过什么话!”我也大声说。
电话一端迟迟没有声音,过了很长时间,传来一段模糊的声音,好像是从播放器里放出来的,正是那天疯子的胡言乱语声:呕鲁吧…咯嘛呢呀…咕呛…嗓斯…呕鲁吧…咯嘛呢呀…咕呛…嗓斯…
我说:“你是怎么得到这段声音的?”
电话一端失去了信号,我枯坐等待着,陆方始终没有再发出响声。
这段胡言乱语盘旋在我的脑中,像古老的咒符一样,狠狠网罩住我的大脑,钻入我的灵魂深处。
呕鲁吧…咯嘛呢呀…呕鲁吧…咯嘛呢呀…
我绞尽脑汁,无论反复诵读多次,也无法猜透这具话背后的意义。
手机中闪烁着一条短信,是陆方发来的,我点击打开这条短信,手开始颤抖:许先生,欧罗巴!罗马尼亚!也就是欧洲的罗马尼亚!至于咕呛…嗓斯…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罗马尼亚语?我始终想不出来。不过,我将再来黄庵镇。
什么!黄庵老街破庙中的半脸石像真的是与东欧石像有什么关系?
这又是一种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难道说,故事才刚刚开始?
目前,谜底或掌握在疯子手里。那么,只有找到“疯子”才能解开谜语。
这个疯子的真是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给出这种提示?他为什么不清晰地将秘密呈示出来?他在畏惧着什么?
我的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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