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回到家中,正欲睡去,忽然门外有人敲门。顺子急忙开门,原是顺子娘。
“娘,你怎么还没有睡?”
“娘有事儿想跟你说说。”顺子搀扶着他娘坐下。
“娘,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讲。”
顺子娘慈爱地看着顺子,对这个儿子,她更多的便是亏欠。
“顺子,你今年也都二十五了,在咱们家,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满街跑了!”顺子娘说道。
顺子只是略带羞涩地笑笑。
“孩子,这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在前哩!你外爷在世之时,也是读孔孟的,为娘小时便也看过几章书,这些道理娘都懂!你也该给自己找一房妻室。”
“娘,要不先缓缓吧!”顺子的心里有些为难,他并未完全放下雪梅,若是此时娶亲,岂非害了人家姑娘?
“缓啥?你都二十五了,娘已年近花甲,也该让娘抱上个孙子,咱陆家这一支也全靠你传宗接代。”顺子娘殷切地看着顺子。
“这……”顺子长叹了一口气。
顺子娘眼神老练犀利地看着顺子,她不消猜疑便知顺子的心中所想。“你喜欢那个雪梅姑娘,是吗?”
顺子被惊了一跳,言语支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娘从那次她进监狱就已经看出来了!可是顺子,娘要告诉你,你跟她不可能,她有丈夫,再说‘丑妻近地家中宝’,漂亮女人只会给你带来灾祸。”
顺子娘抓着顺子的手,“儿啊,听娘一句话,跟凤儿姑娘成亲吧!娘也悄悄问过她,她也同意。”
“娘,可是我……”
顺子娘朝顺子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娘刚强了一辈子,这件事必须按照娘说的办。”
顺子和凤儿就这样被安排在一处叙话相亲,两人坐在屋子里,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平日里的话语到今日却一句也出不了唇。
“我……”顺子含混地说了一声,却又缩了回去。
“顺子哥,你有啥话就说吧!”凤儿羞涩地说道。
顺子满脸涨红地说道,“我,我……也没啥说的。”
凤儿见他言语吞吐,便索性她先开口,“顺子哥,那还是我说吧!大娘让我们来也是为了我们的……”闺阁女流也羞于启齿“成亲”二字。
“我娘就是那样,你别见怪!”顺子说道。
“不!”凤儿急忙说道,“大娘挺好的。”
“这事还是……”
“我愿意!”凤儿思想了好久,终于脱口而出。凤儿要急忙去追寻她自己的幸福,她等这一刻等了好多年,顾不得害羞和矜持,她要去向顺子表达她的心意。
凤儿的一句话,也深深地震撼了顺子的心。他之前从未对凤儿有过任何的想法,他只当她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谁知她已芳心暗许,可他又不想坑害了凤儿。
“凤儿,我其实,我的心里……”
“不用说了,顺子哥,我明白!我知道你喜欢雪梅,但是我不在乎,你之前爱过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在你身边。我从十几岁就喜欢上你,一直从未变过。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与你成婚,我知足。何况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
凤儿的话令顺子也颇为感动,“凤儿,你真的不在乎我曾对雪梅用过情?”
凤儿笑着摇摇头,将心中的委屈苦涩尽埋心底,她相信迎亲喇叭高吹之时,一切阴霾终会荡涤结净。
顺子也为凤儿大度和理解而感动,他也冲着凤儿点了点头,应下了这桩婚事。他渴望自己可以通过建立新生活而忘却过往。
顺子和凤儿要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戏班,雪梅也为来两个最好的师兄妹而开心。
胡府的正堂内,瑞如面带怒气坐在椅子上。
“山主大人,您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可为什么苏若良反而还戒掉了大烟?”
胡阎王开口笑了笑,“夫人,您不要着急,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又冷静地细想道,“不过这孙雪梅还真是不简单,可是我还从没听过谁可以彻底戒掉大烟的!”
瑞如满面疑惑地看着胡阎王,不知他此时心里盘算着什么,但自己也只有依附他这一条路。
苏若良自从烟瘾戒除以后,心中的负担也已解除,人也变得清爽。每日报馆事毕,他便快速转回家中,不于外滞留一刻。
“若良!”
今日苏若良行至巷口,却耳听呼唤,他一看,却是齐儒君这个小人。
苏若良一见是他,便未作理会,疾步回家。
齐儒君立刻追赶上来,拉扯住苏若良。
“若良,你这是怎么了?怎理我也不理?”
“你还有脸说,你害得我还不曾苦,至今我的外债都还没有偿完!”苏若良没好气的说道。
“你看你这人这岂非是错怪于我?”齐儒君装作一脸无辜,“我承认引你抽鸦片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是出于好意。”
“你不要再说什么花言巧语,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苏若良抬腿欲走。
齐儒君伸手一拦,“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你若逐我,只怕是追悔莫及!”
苏若良警惕地看了齐儒君一眼,“你有何事?”
“我的若良兄,我看你身背外债,实在于心不忍,我有一好友,平日与外国人做些生意,但苦于语言不通。若良你不是出国留洋,想必这外语定是好的。你与他做了翻译,这价钱都好说,好解你燃眉之急。”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若良有些生疑。
齐儒君“啧”了一口,“我岂能诓骗于你?现在‘神仙居’设下酒宴,特请你赴宴。”
苏若良本不想前往,但因报酬之事,也只得前往。
“神仙居”是一家新开客栈,楼宇恢弘华贵,陈设名贵典雅,出入者皆是达官显贵。苏若良跟着齐儒君走进了神仙居。
初进门便是饮食之所,其间还有些许洋人,看来确是高级场所,苏若良渐渐打消了疑虑。齐儒君带着他走上了三楼,穿过一条狭长的楼梯,深转至背面,方才到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正当苏若良迟疑之际,却不料齐儒君一把将他推进房中,齐儒君在外重重地关上了门。
苏若良连忙拍打着门,可门却从外面被关死。回头一看,苏若良也被眼前这一切吓呆。欧式宫廷风格的洋房使他惊叹,即使他出身富贵,远赴重洋,也从未居住过如此豪华的房间。
豪华的吊顶装饰,鹅黄色的墙壁,精致的床头柜,舒适的白色雕花实木软床,黑白相间的地板。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烟具,更令他惊异的便是床边站立了两位衣着华丽,容貌绮丽的美娇娥,她们微抬粉面,轻抿朱唇,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令人沉醉。她们拿着烟具朝着苏若良缓缓走了过来……
这一夜既是销魂一夜,也是惊魂一夜。苏若良又再次沦陷进鸦片的漩涡当中,一个惯吸鸦片的人又怎能抵抗得住这烟雾缭绕,香风迷醉?
苏若良从那夜起便又开始了借债吸食鸦片的生活,虽然每次吸食之后,总是陷入无尽的懊恼的悔恨之中,但他却无法抵抗,欲罢不能。
正巧,上海百华唱片公司在西安灌制唱片,因人举荐,便差人东渡黄河,至太原邀请雪梅一行前往西安灌制唱片。因是可为后世留存资料,雪梅便带领新生剧社欣然前往,顺子和凤儿也决定归来后完婚。
此次西行共灌制三十二段经典唱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派专人赴沪拷贝,却不料此批唱片已于数年前被悉数烧毁,实为剧坛一大损失,此为题外话,仅此一表。
因在西安演出盛况空前,戏约不断,硬是将原定三月之行延期为半年。
雪梅带着满满一包袱的特产喜滋滋地推开门,想与苏若良分享此次西安之行的见闻。却不料门内竟坐着一群凶痞恶棍,正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