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家深感意外,他诧异地朝着小野问道,“放了她?”
翻译官在后说道,“太君说放了她,你没听到吗?”
“是,听到了。这就放,这就放。”冯管家低头应和着。
两个日本兵随即解开了雪梅身上的绳索,雪梅也颇感意外,怎么突然会放人呢?雪梅站起身来,看到小野的目光,他不甘心地看了雪梅一眼,随即把眼光移开。
冯管家和高文利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雪梅一脸茫然地往外走,两个日本兵随即把她架上,向门外拉去。
时令已至大寒,门外的积雪已堆积了一寸多厚,由于长期不见天日,雪梅一出门便被门外的阳光照射得直晃眼。两个日本兵将雪梅拖拉到门口,将她扔在地上,便关上狱门。
监狱门外等候的苏若良一见雪梅便立刻冲了上去,急忙扶起雪梅。
雪梅睁开双眼,模糊中看清是苏若良,“若良,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呀”苏若良看着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雪梅,止不住心酸流下眼泪,“雪梅,你受苦了!”
“若良,谁把我救出来的?”雪梅问道。
苏若良扶起雪梅,“不说这个了,咱们回家再说。”
为了迎接雪梅出狱,苏若良仍然租赁了文庙巷那间房,虽然沈大嫂不在了,苏若良找到了胡氏,仍是那间民房。因为那里面充满了他们甜蜜的回忆,温馨的过往。
苏若良将雪梅放到炕上,他看到雪梅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气愤地怒喊道,“这帮日本畜生,我迟早有一天要手刃这帮贼寇。”
苏若良精心地给雪梅擦洗身子,敷上药,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他看着雪梅心疼不已。
雪梅心中的谜团依旧没有解开,“若良,为什么我会被放出来?”
“这事还得多亏我爹,是他救的你。”苏若良讲道。
苏老爷当时拒绝了苏若良以后,苏老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中反复思量着这件事情。他披上衣服,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
雪梅是为反抗日本人才会身陷囹笼,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便不能袖手旁观。他从小攻读圣贤之书,以孔孟传家,却对此事冷眼相待,做了不义之人。自己此举岂非与那些卑躬屈膝的奸恶之徒同流合污?
思前想后,他决定营救雪梅。苏老爷连夜修好了一封书信,翌日清晨便差人送到了白公馆,并附上银票一千两。
白兴仁一见此信,自是欢喜不尽,在此事上他不为钱财,只为让一贯高傲的苏廷卿向他低头,出出自己胸中的恶气。他将此事暂时搁置了几日,太过殷勤反倒失了自己的身份。几日后他去找了当时的日军的松井司令官,不过费些口舌,便将雪梅放了出来。
“那真是太谢谢苏老爷了!”雪梅感激地说道。“等我伤好了,我想要去谢谢他老人家,可以吗?”
苏若良顿了一顿,他心中有些退缩,但又不忍雪梅伤心,便轻松地说道,“可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雪梅回来了?”班子里的人听说雪梅今天出狱,全都赶来探望。
凤儿坐到炕上,扶着雪梅,眼泪滴落下来,“雪梅,你受苦了,你看你都成啥样了!”
“我没事儿,这不是好好地又坐到这里了吗?”雪梅笑了笑。
顺子忍不住走到雪梅身边,他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雪梅,心疼不已。他的眼泪竟也顺着两腮流了下来。
“雪梅,你受罪了,其实这本该是我的,你是为了我才……”
雪梅急忙安慰他,“没事儿,顺子哥。你千万不要那么想。”
雪梅又冲着大家,“大伙儿别为我担心,我好着呢!谢谢大伙儿能来看我。”
“我们大家让雪梅好好歇养,大家都走吧!”凤儿招呼大家往出走。
大家陆陆续续地跟雪梅道别之后,便往外走去。顺子却站在门口担忧心疼的看着雪梅。
“顺子哥,你还是先回去吧!雪梅有我呢!”苏若良不高兴地提醒顺子。
顺子才慢慢离去。
顺子的表现更让苏若良对他疑心重重,虽未表露,但心底里却有了嫌隙。
那是一九三九年的大年初一,雪梅和苏若良略带了几样礼品去到苏府拜年,更为感谢苏老爷的救命恩情。
过了一会儿,传话的小厮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爷说了,大年初一本不该拒客,但念及过往,大家还是不要彼此会面为好。他当时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要记挂在心上。还有,老爷特意叮嘱,从今以后,你们也都不要再来了。”
雪梅深感遗憾,她将礼品交给小厮,无奈地离开了苏府。
瑞如此时正站在苏府的阁楼上,遥望天际。转眼之间,她来这个家已然五年了。如今偌大的宅院只剩下她和公爹两个人。
古朴庄严的深宅大院在大年初一也全无一点喜庆生气,公爹每天埋头书房,终日苦读。她被禁锢在这牢笼一般的后堂里,连喘气都从未舒展。佳节思亲,她一想起她的幼子,不禁垂下两行清泪。
她厌倦这一抬头便是四四方方一块天的生活,闲闷无事站阁楼便成了她的消遣。其次与江麟霆的露水情缘便是她压抑郁闷生活的唯一快乐。
“小姐。”喜姐跑上了阁楼。
“小姐,刚刚老爷派人来问,您明天还回娘家吗?他派人给您准备礼品。”
瑞如苦笑了一声,“我哪儿还有什么娘家?我娘已经死了,大娘和父亲又是那样,我们回得去吗?”
喜姐也叹了一口气,“那一会儿我去回老爷。”喜姐又神秘的凑到瑞如身边对她说道,“小姐,姑爷刚刚带着那个女人回来了。”
“她被放出来了?”瑞如深感惊愕。
喜姐点了点头,“他们今天来是来感谢老爷的救命之恩。”
瑞如气愤地念叨道,“他还是把她救出来了!”
瑞如的心中怨愤难平,苏老爷最终还是伸出了援手,瑞如心中的仇恨再一次被激起。她看似平静地望着远方,那眼神背后的寒光确令人不寒而栗。
苏家后花园的阁楼内,江麟霆和瑞如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两人相对微微一笑。
瑞如披起一件外衣,慢慢坐起,欢娱过后便是无尽的愁思涌上心头。瑞如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江麟霆也做起来,从背后抱住瑞如,他温柔地安慰她,“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我每天都过在这样一个牢笼里面,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我有时甚至都要窒息了。”瑞如转过身来抓住江麟霆的手,“我有几次在梦里梦到我跟你一起走出这个宅院,我们一起去流浪,去呼吸新鲜空气。表哥,我真想你可以带我走!”
江麟霆初听惊愕了一下,随即神色慌张起来,“我……咱们……我这”
瑞如见江麟霆言语支吾起来,她立刻轻松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也就是说说。我知道从我踏进这宅门的那天起,我便再也走不出去了,就算是死了,我要入的也是苏氏陵墓。”
“我们还是说一点高兴的事情。”江麟霆笑着晃了晃瑞如。
“表哥,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孙雪梅那个狐狸精她又被日本人放出来了。”瑞如不平地说道。
“怎么会被放出来呢?”江麟霆问道。
“还不是我们家那个老东西,明面上说一套,暗地里做一套,苏若良一说是救狐狸精,他慷慨解囊营救出了那个贱人。”
瑞如坚定地冲着江麟霆说道,“这回我们可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她再跑了!”
江麟霆低头想了想,“这回我们找人断了她的后路。”
“找谁?”
“胡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