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话间院子里闯进来一队巡警,他们手持长枪,对准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警察队长江麟霆走了进来,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听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我看谁敢再动!”
大家一见余氏通了警,自古民不与官斗,便立刻有些退缩。
余氏一见江麟霆,便立刻迎了上去,“江队长,多亏您来了,不然我快被欺负死了。”说着她便掩帕拭泪。
“你别哭了,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江麟霆冲着这满院子的人头厉声叫喊,“现在听我说,你们即刻出去,不然我让你们蹲班房,挨枪子。”
大家气恨却又无奈地退了出去。
送走了警察队,余氏一进门坐在椅子上,“我真是小看这个小蹄子了,真没想到她居然跟我玩真的。那帮穷鬼也是,一个个居然跟她站到了一起。”
沈兰君并未有任何的担忧,他反而很淡然地坐在椅子上,“太太,你犯不上为这个生气。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沈兰君凑近余氏的身边,“你想想,班子里的人跟着她也不过是她许了他们分红,等他们闹上一阵子,咱们又死活不同意,到时候看谁还跟着她。”
余氏听了沈兰君的话,细细思量起来。她眼珠一转,示意沈兰君附耳上来。
耳语之后,沈兰君拍手称道,“高,您实在是高。我就说小家雀还能斗得过您这老家贼!”
余氏“嗯”了一声。
沈兰君知道失言,用手拍着自己的脸,“该掌嘴!该掌嘴!”
自从上次反抗失利以后,整个事情陷入了僵局。正当雪梅一筹莫展之际,高文利却找到了她。
“雪梅,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高大哥,您有什么事?快坐下来。”雪梅拿出凳子招待他坐下。
高文利坐下来,未曾开言,他先干笑了两声。“雪梅,我想跟你说,我要不还是回去吧!”
“回去?”
“你看这都好几天了,我看你说的那个也没什么影儿,我家里有老娘,我还没成家。我还得挣碗饭吃,你看我……”
雪梅看了看高文利,可惜地笑了笑,“高大哥,您要走我们也不能强留你。但我还是想跟您说,我很希望您能……”
“我知道,雪梅,你不用说了。我想好了。”
“好吧!那您就回班子里去吧!”
等高文利走以后,陆续又有几个人来告诉雪梅,他们也要回余氏的班子去。
隔天,凤儿气愤地告诉雪梅,“余婆子给那些人都开了条件,回去的人全部把包银上调一等。”
顺子不屑地笑了笑,“余婆子这是离间计,等咱们要是服软了,我估计包银又得降回去!”
“可这样一两天行,时日长了,大伙儿撑不住呀!”雪梅担忧地说道。
顺子劝慰她,“你别担心,不管什么情况,我都跟着你!”
“我也跟着你!”凤儿也赶紧表态。
为了怕大伙儿缺米断炊,雪梅还是决定再去找余氏商量商量,哪怕各退一步,总比两败俱伤要好。
等她走进上房门的时候,却看见沈兰君和杨嫂衣衫不整地搂在一起,她的到来,使二人迅速地分离开来。
雪梅“啊”地叫了一声,连忙出了门。
“这可怎么办?她全看见了!她要是告诉那个老东西,咱俩都得玩完。”杨嫂捶打着沈兰君。
沈兰君不耐烦地推开她,“能不能别说话,让我想想。”
这杨嫂原是沈兰君的姘头,为了让杨嫂进府,以达到他二人苟合的目的,沈兰君怂恿余氏赶走了张妈。
雪梅出了门,眼前仍浮现那污秽的一幕。她没想到沈兰君居然背叛余氏,但她又想,这难道不是迟早的事吗?余婆子的报应来了!
沈兰君也害怕雪梅泄露他跟杨嫂的事,所以他不能让雪梅再留在余家班。正好雪梅他们又闹罢演,他决定借机将她赶出去。
等余氏回家,沈兰君趁机进言。
“太太,你看这孙雪梅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她被卖来的时候才七岁,这整整十二年是您将她养大成人,给她吃了这碗戏饭。可是她到头来非但不感恩,反而想着踩您的脚后跟。”
余氏闻言更是气恼,“真是一帮不知死的东西,我看他们能熬到几时。”
沈兰君用帕子擦了擦水烟壶嘴,给余氏递上,“我看您倒不如直接和她决裂,我手头现在倒是有一个班子,以前在陕西一带演出,这几天想回山西。我看了,戏挺好的,保管能走红,不比她孙雪梅差!”
余氏瞥了一眼沈兰君,顿了一下,“到时候再说吧!哪天要是来了我看看。”
“您还看什么……”
这时,雪梅正巧敲响了门。
“你来干什么?”余氏一见雪梅,自是怒火心头起。
雪梅走进了门,“余奶奶,我上午来找您,您不在。我还是想跟说说契约的事情。”她说这话时,吓坏了旁边的沈兰君,幸好她并未多言。
“如果是你们那张契约,那还是免谈吧!”余氏生冷地对着她。
雪梅平心静气地说道,“余奶奶,我们的学徒契已经期满了,现在我们只想争取我们应得的那一份,我想这并不过分。与其这样两败俱伤,不如咱们各退一步。”
“哈哈!”余氏咧开嘴狞笑了两声,“怎么?想妥协了?我告诉你,就是你让步我也不会签你那什么狗屁文约。我就一句话,想干,还是原来的契约。”
余氏站起身来,“我再告诉你,你不要忘了,谁给你的这条命!”
“那又是谁给你的这条命?”雪梅有些激动,“我问你,你这宅子,金子,缎子,哪样不是我们唱戏的苦挣出来的?没有我们你吃什么?你养了我十二年,这不假。我出师后三年的份例全都给了你!我也早还清了。”
“好啊你!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离了你们我就会饿死,你们期满了,你们可以走!我不拦着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谁饿死!”余氏彻底被激怒,她转面朝着沈兰君,“明天你去找你说的那个班子!”
沈兰君高兴地应和了一声,他的一箭双雕计已然成功了。雪梅也离了余家院。
她一到园子,顺子他们就迎了上去,“怎么?说成了没有?”
“没有。”雪梅为难的说道,“余婆子说了,她的班子不要我们了!”
“不要我们了?那谁给她唱戏?”
“她让那个姓沈的另找了一个班子。”
大家听完顿觉沮丧和落寞,这么多天的一鼓作气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而后更是无尽的担忧。
“这没了营生,我们吃什么呀?”
“家里的老老小小可怎么活?”
听到大家的抱怨,雪梅更觉内疚和自责,“全怨我,是我领着大家走上这条路的,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我对不起大家!”说完雪梅流下了忏悔的眼泪。
“这咋能怨你?又不是你逼他们的!你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们。”顺子感到不平地说道。
大家全都呆坐在后台,空气中彷佛有一个巨大的冷气将他们凝结。大家任谁也没有想到,一时的冲动和盲目的斗争,换来的却是沉寂和悔恨。
苏若良的到来使大家一时间感觉到希望,但随后却又感无望。苏若良显然也感觉到气氛的不正常,他轻声问了问低头的雪梅,“怎么了?出事了?”
雪梅深深的叹息过后,向他讲述了事情的来由。
谁知他听完,反而大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样不是更好吗?”
大家对这个不食人间烟火贵公子纷纷侧目而视。
“大家听我说嘛!你们现在脱离了苦海,这难道不好吗?现在你们就自己成一个班,有雪梅这样的名角儿,还愁在太原站不住脚?你们自己成立戏班,挣得的钱大家分,这样还不好过你们原来?”
大家纷纷在困境中抓住这棵救命稻草。
“我们自己成班,这怕是个出路!”
“眼下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雪梅你得给我们挑班啊!”
大家纷纷看着雪梅,期待着她吐口。
顺子也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雪梅,你就应下吧!”
雪梅望着大家殷切的目光,为了让大伙儿能糊口,她站起来坚定地对着每一个人说,
“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