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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三十四章 千古一奸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09-18 17:23 字数：4887
愚园路1136弄31号。汪精卫公馆。
站在西班牙风格的长廊型阳台上，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儒雅俊逸的中年人挥舞着礼帽。
站满草坪的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女性的尖锐呼喊让人头皮发麻。
民国第一美男子在上海掀起了时尚风暴。
在欢呼人群中穿行，专注于防范每一个隐患的杜少枫也忍不住抬眼。
别墅三楼长廊阳台上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让他有着难以言表的复杂心绪。
他有了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在不久前的重庆，铺天盖地的宣传怒斥着这个千古第一汉奸。此刻的上海，这个千古汉奸成了受万众崇拜的风流人物。
杜少枫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走到那个人身边，看清楚他的表情，听听他的内心。
尽管自己也是汉奸，可是自己仍然有着了解那个人的冲动。
从虹口大日本华东派遣军司令部参加完欢迎庆典的汪精卫只是在自己的别墅露了一下脸就匆匆结束了和记者以及欢迎人群的见面。欢迎仪式在黄昏的余晖中草草收场。
望着草坪上满目狼藉的杂乱，杜少枫有些发怔。
一个黝黑精瘦的军官慢跑过来。他在杜少枫面前立定敬礼。
“原国民革命军十九路军60师特务连连长，汪先生警卫营营长顾连章少校向杜长官报到。”来人一脸的兴奋。
“淞沪抗战的英雄。还礼！”杜少枫也立正敬礼。
“惭愧！杜长官取笑了。不敢再言英雄。国事如此，职下只是谋一份差养家糊口而已。杜长官是职下最崇拜的人。可惜我们粤系没有机会接触到您。盼您以后一定不吝赐教。”顾连章一脸的虔诚。
“哈哈。顾营长，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日后一定要多亲近亲近。”杜少枫热情地伸出手。他从心底喜欢这些昔日的抗日军人。
两只手狠狠地握在一起，狠狠地摇晃。
“叫我辞方吧。我的字。您就是我的兄长了。有您这个战神做兄长是我的荣幸。”顾连章明显有了亲近的举动，他不停地捏着对方的胳膊。
“真的不敢当。在你们十九路军这只英雄部队里从来不缺战神。正伦兄才是当之无愧的战神。淞沪抗战铸造了多少像正伦兄一样的英魂。怎么样？他的家人还好吗？”杜少枫很快地有了感慨。
“您放心。陈营长是我粤系的骄傲。他的父母家人就是我十九路军的父母家人。您知道的，我们追随汪先生，也正是为了给迭受委屈的十九路军找一条出路。蒋某人对不起十九路军，重庆对不起十九路军，我们只有自救。杜教官，您能理解我们吗？”言及于此，顾连章竟有了哽咽。
杜少枫忍不住狠狠地抓住对方的肩膀。
“辞方。十九路军不需要正名。一二八淞沪一战十九路军已经尽了力。粤系的弟兄们已经尽了力。比起一枪不放退回关内的东北军，我粤系军人无愧于民族，无愧于列祖列宗。现在跟着汪先生寻找一条民族自救的道路，我等无怨无悔。”杜少枫几乎是吼起来。他在吼出自己内心的复杂。
“对。我们十九路军无怨无悔。我们追随汪先生无怨无悔。”顾连章也跟着吼起来。
跟随着两人的警卫人员和特工人员纷纷朝这边观望。
“哈哈。痛快。自追随汪先生以来今天还是头一次这样痛快。还是军人之间交流起来痛快。既然干了，天王老子也顾不上了。”顾连章纵情大笑起来。
“对。扯淡是政客的事情，我们军人就相信力量。我们不管谁占了天下，我们只管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们政客把天下搞的乌烟瘴气，我们也不会做他们的牺牲品。在这乱世，只有手里的枪才是最可靠的。以后，还望辞方在汪先生替我多多美言啊。我不辞辛苦从重庆杀出来可不止是为了当一个小特务。我至少也要比吴四宝风光，他一边做特务，一边做上海滩的黑社会老大，呼风唤雨，宾朋云集。这样的生活才不枉人生啊。哈哈，见笑了。兄弟，要成功，要做强龙立足在这上海滩，没有汪先生的支持是不行的。还要倚仗兄弟的助力啊。”杜少枫谈笑间有着真真假假的试探。
“杜教官，兄弟一定尽力辅助您。只是，汪先生和一干大员一向重视杜教官，我相信，您一定会一飞冲天。我还盼着杜教官提携呢。哈哈……”顾连章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后你我兄弟共进退。”杜少枫给对方来了一个熊抱。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得大哥如此信任，小弟万幸。大哥，来认识大哥是小弟顺便为之。我是专程来请大哥的。汪先生请您饭后一叙。大哥，我分析，这次见面和大哥以后的前途息息相关。望大哥抓住机会。”顾连章满脸兴奋之情难以抑制。
“是吗？能否透露一点，你在汪先生身边，应该能知道一些事情。”杜少枫敛起心神。
“大哥。估计和组建军队有关……汪先生时常感叹自己在掌握军队方面不如蒋介石。他时常提起黄埔之事并引以为憾。前几天他们密谋军队的事情，我正好执勤。他们提到了办军校是当务之急，周佛海推荐了你。大哥，恭喜了。”顾连章拱手嬉笑。
“好。这是大哥做东的一点心意。给弟兄们摆个接风宴。不要推辞，大哥在上海有自己的产业，嘿嘿，大哥是青帮名义上的大佬，有自己的码头。以后大哥会有更大产业的。哈哈。”杜少枫把一根小黄鱼硬塞到新认小弟的手里。他的得意和张狂溢于言表。
“大哥厉害！以后跟定大哥了。哈哈。教官就是教官，日本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几个黑帮混混。弟兄们，谢杜教官赏！”顾连章配合着狂笑。
黄昏后的汪公馆在送走了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西尾寿造和驻沪总领事后藤味以及日本内阁派驻中国顾问影佐祯昭后终于清静下来。
汪精卫站在门廊向周佛海示意。
“大家去打牌吧。我陪汪先生在草坪上走走。”周佛海拱手。
“是啊，璧君。照顾好大家。让大家一定要尽兴。”汪精卫对着身后诸人微微颔首。
“佛海。我决定了，上海作为我们的驻跸之地。金陵经过日本人的屠杀已经不适合我们开展工作了。满城的阴魂……佛海，工作千头万绪，党代会要召开，和日本人的谈判要进行，我真的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在草坪上踱步的汪精卫有些心神不宁。
“呵呵，不管怎样，有一件事必须马上去筹备了……值此乱世，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军队，这是再也不能犹豫的事情了。”旁边的周佛海依然是笑容满面。
“啊，对了……那个杜家的战神……少枫。我和他的约见时间到了。正好，你也在，我们就在草坪上进行会面吧。佛海，你看这样安排可好。”汪精卫以手加额，他一副刚刚想起来的庆幸表情。
“最好不过。在这里一边踱步一边交流，颇有古风啊。我有幸见到这君臣相宜的珍贵一幕了。哈哈。痛快！”周佛海的爽朗笑声刺破了夜色。
“佛海。你我不也是君臣相宜嘛。哈哈……难得。”汪精卫的心情一下子在笑声里好起来。
打量着眼前这个民国元老之后、国军中的杀神，汪精卫一时感慨万千。
“怎么样？给家里去信了吗？慎槐公他老人家身体可好？”汪兆铭发自真心地关怀起来。过往和杜心五一起战斗的场面一下子涌进脑海。
笔直站立的杜少枫一下子有了颓废之色。
“总裁。家父根本不给我回信……而且，他把我的兄长派来了南京……一言难尽……”杜少枫明显地犹豫着。
汪精卫忍不住和身旁的周佛海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会心地微笑。
“啊。端儒有难言之隐吧。不说也罢，那是你的家事。哈哈……以我对慎槐公的了解，他断不会允许你投靠我这个大汉奸。唉！慎槐公一生为党，为共和做奉献。可惜他老人家的一腔热血了。”汪精卫由衷地叹出了自己的内心。
“报告主席，家父的确如您所言，他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自裁，一个是让我刺杀总裁……少枫惭愧，辜负他老人家了。但愿老父能明白现在的大势，能明白主席的拳拳报国之心。”杜少枫在沉痛沮丧的语气中重新振作。
汪精卫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旁边的周佛海也皱了皱眉。
“少枫。你大哥呢？他一定是受慎槐公委派来督促你行动的吧。”这一次是周佛海插了话。
“报告总裁，我自作主张让上海青帮的兄弟把大哥送回了重庆。您知道，我们毕竟是兄弟，政见不合也不忍伤害他。我恳请总裁处置。”杜少枫立正挺胸。
汪精卫的面色一下子轻松下来。周佛海的眼里也拂过笑意。
“哈哈。哪里的话。值此民族分裂的危机时刻，多少个家庭遭遇不幸，多少亲人因为不同的信仰走上不同的道路。你我生在大变革的时代就要承受变革之痛。放心吧，端儒，我们一定会为民族找到一条新出路。只是，我们还要在痛苦中摸索前行。委屈你了。好好干，新的政权需要你这样的铁血之士。”汪精卫忍不住轻拍着年轻人宽厚的肩膀。
“是。为新政权抛头颅洒热血。不枉总裁栽培。”杜少枫一脸坚毅地立正挺胸。
“好了，不虚套了。汪先生找你来就是讲两件事。第一件事。国民党六大要在上海召开，汪先生和来自全国的国民党要员要驻跸在上海相当长一段时间。你要把警卫任务担起来。因为汪先生已经接纳了你们特工总部，会议选址就在你们76号。现在汪先生的警卫部队是汪先生的小老乡张翰铭率领的警卫团。他们这一个半营的人马以后充当内卫部队。真正的警卫任务还是要由特工总部负责。汪先生指定由你担任警卫总顾问。第二件事，这件事更重要，它关系着未来新政权的存续和民族利益的争取……汪先生准备办一个军官学校，……仿效黄埔军校的方式。你是德国留学回来的特种作战专家，你要担任主要的战术训练教官。你知道，汪先生在军事方面力量很薄弱，这方面真正是人才奇缺啊。希望你短时间内选拔一些优秀的教官，把教官队伍的架子迅速搭建起来。军校的校长由汪先生亲自担任，日常事物由教育长负责。教育长的人选已经有了。叶篷，叶孛孛，湖北黄陂人。他从香港回来了。你们有时间见一下。这两件事你都要开展起来。汪先生对你寄予了厚望。端儒，这是大好时机，你一定要抓住机遇啊。”旁边的周佛海一脸的严肃，一脸的亲切。
“谢总裁厚爱，谢主任举荐。叶蓬，是那个密谋刺杀张群的叶孛孛吗？……啊，明白了。迅速培养一支专业的教官队伍，迅速培养出一支效忠汪先生和新政权的基层军事主官队伍。请总裁和主任拭目以待！”杜少枫立正敬礼。
“呵呵。好。果然是军人作风。现在是百废待兴的历史时刻，你还要保持热血的军人作风，迎难而上！不畏艰辛！总理的话我赠给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要畏手畏脚，我始终站在你身后。”汪精卫的脸上洋溢着慈爱的微笑。
“谢总裁的支持……总裁，主任，少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合适。”杜少枫放松了身体，放松了表情。
“我想请一位日本现役军人和一位青帮的朋友进入教官队伍。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请总裁训示。”杜少枫恢复了挺拔的姿态。
“唔……佛海，你怎么看？”很快陷入沉吟的汪精卫转向身边的周佛海。
周佛海的眼中掠过精芒。
“端儒。难得你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对总裁解释一下你的想法。这两方面的人进入军校会不会影响军官的纯洁度。你要知道，汪先生是要一个高度纯洁的军事教官队伍而不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杂牌队伍。”周佛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总裁、主任。我的想法也是临时产生的。时下的上海有两股势力没办法避开。一个是日本陆军，一个是青帮。我想找一个和日本海军有关系的日本人制衡日本军界，而且我不认为将来日本不会插足军校的事物。军校太敏感了。至于青帮，他们是地头蛇，他们都愿意和总裁搭上关系。当年蒋介石也是靠上海青帮的关系和国际上的势力搭上了关系。总裁可以借力打力。利用军校作为试探，我窃以为可行。请总裁定夺。”杜少枫保持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谨表情。
周佛海的眼光转向汪精卫。汪精卫微微点头。
“好了。这件事让总裁考虑考虑。你去吧。一定要安排好夜间的警卫。你一定要亲自担任汪先生房间的夜间值守。呵呵，你是我的小老乡，又是特战专家，我只有委屈你了。”周佛海轻笑着。
“为总裁服务，是我辈军人的荣耀。”杜少枫立正、敬礼、跑开。
“后生可畏。我从他身上依稀看到了慎槐公当年的风采。那时的慎槐公是一代大侠，更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佛海，他的提议你怎么看？”汪精卫久久注视着年轻人跑远的身影。
“呵呵。汪先生，这种事情只能您这位圣君乾纲独断啊。”周佛海也打量着年轻人的背影。
“你呀，老滑头……我要你说出你的内心。毕竟年轻人的提议看似平常，但是你我都知道，不简单啊。难为他一个年轻的军伍竟能想到这两个方面……”汪精卫收回了眼光，他盯住了眼前的周佛海。
周佛海和他有着短暂的对视。
“先生。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委屈自己。这就是委曲求全的涵义吧。与其日本人逼迫我们，不如我们自己主动低头。对青帮，少枫说得对，我们做一个选择，省的各方势力长时间猜忌。毕竟六大马上就要召开。我们要营造团结的氛围。哪怕是表面的团结也好啊。总裁。让这个毛头小子去碰碰吧。毕竟青帮的名声不好，不适合我们出面。我们只要顺势而为就好。”周佛海斟酌着自己的每一句话。
汪精卫陷入了沉吟。
许久，他点了点头，似乎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