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君楚惜美二人入了关,便算踏进了中原武林,虽然楚新君也知道前方道路可能寸步难行,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栽赃陷害。楚新君架着马车,一路东行,可这一路上,不时有鬼鬼祟祟的人跟在他们马车之后。
马车快,他们便快,马车慢,他们也跟着慢。楚新君一边架着车,一边对着车内说道:“姐姐,我们被人跟踪了。”楚惜美并没有很惊讶,而是淡淡地道:“是仇家吧,跟了三天了。”
楚新君赞道:“姐姐好厉害,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总之我们小心些便是。”隔了一阵,楚惜美说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楚新君道:“兵来将挡,这事不劳姐姐费心,谅他们区区伎俩,能奈我何?”
楚惜美叹道:“可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更说不清了吗,他们本就以为是你杀人作恶,如果再将他们杀了,岂不更坐实了罪名?”楚新君叹道:“那也没法子,不过动手时,我尽量不杀他们。”楚惜美道:“那你看他们会何时动手?”楚新君道:“已经跟了三天了,估计……”
他话尚未说完,只见马车之后分左右飞驰出两骑,将马车夹在中间。马上的人均是三四十岁的汉子,劲装短打,紧紧地盯着马车。楚新君并没有放慢速度,一边赶车一边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为何要夹住在下的马车?”
左边一人冷笑道:“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怎说我们夹住你的马车。”楚新君道:“既然各走各的的,又何必要与我并列,这路也不是太宽,当下前方会绊住,跌下了马,可就不好玩了。”
这次右边的人说道:“怎知跌下马的不是你?”楚新君低声对车内说道:“姐姐,准备好。”这时只听左边人问道:“阁下是打关外来,为何着急入关?”楚新君道:“有人请我来,我也必须来。”
那人又问道:“何人请你?”楚新君道:“很多人,很多死人。”这话说完,那汉子的脸色马上变了,寒声道:“既然知道了还敢入关来,算你有种,我们还怕找不到你呢。”
楚新君笑道:“我现在就在这,你们想怎么着吧。”马上的汉子一声冷笑,突然从马鞍上解下一柄短枪,朝着马车车轮插去,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二人的短枪插进轮孔中,只听“咔嚓”一声,车轮瞬间崩断,楚新君叫道:“姐姐走!”楚惜美应声从车门跃出,楚新君拉住她的手纵身一跳,跃出三丈之远,落在一旁。马车车厢跌得粉碎,连马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二人刚刚落地,骑马的两名大汉已纷纷抢上,双刀一左一右,朝着二人砍来。这时从二人身后又闪出六人出来,各执兵器齐齐抢进。楚惜美拔出残剑独斗使刀的二人,楚新君则脱身朝着后来的六人奔去。
荒野大道之上,两拨人顿时战在一处。使刀的二人单攻楚惜美,双刀来往纵横,刀光霍霍,使的均是杀招。而楚惜美也毫不示弱,一柄残剑舞得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对方二人攻势虽凌,但一时间也攻不进楚惜美剑舞成的圈子。
那边与楚新君战在一处的六人武艺颇高,出手快极,楚新君与其争斗,不过眨眼间,已交换了二十多招。楚新君高声道:“几位为何要追杀我们?”对方一人冷笑道:“明知故问,你杀了这么多人,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楚新君道:“这是有人陷害我,那些人很多我根本就不认识,又怎么会去杀他们?”说话间又拆了数招,楚新君一掌护住周身,一掌伺机而发,在六人间来回穿插游走,那六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怎奈对方掌力惊人,不发则已,一发便如平地惊雷,静海狂涛。
好几次六人将其包围,眼看就要制服,但总被他掌力逼退打散。楚新君连发三掌,逼退其中三人,又道:“你们不要被人蒙蔽了眼,放过真正的凶手!”对方一人喝道:“我师兄不过和人闲谈了几句你和你姐姐的事,就被你割喉,还说不是你干的!”
又有人道:“若不是谈论你们姐弟的事,你也不会去找上他,你休想抵赖!”楚新君道:“我杀人从不用兵器,又怎会割喉,再说我怎知道你师兄背后谈论什么,你们不觉得此事太多破绽吗?”
只听一声闷哼,其中一人被楚新君一拳打中左肩,摇摇晃晃退了几步。其余人见同伴受伤,呼喝声中纷纷围堵,杀招频现,楚新君无意与他们为难,一再辩解,怎奈对方认定了他,楚新君嘴唇说干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楚惜美一声惊呼,似遇到了什么危险。那使刀的两个汉子毕竟是男人,气力远胜女子,楚惜美虽得了《太阴玄经》,但毕竟修习之日太短,对方乃是二十年的武功,楚惜美不过区区两三年而已,堪堪拆了五十多招,楚惜美败象已呈。
楚新君喝道:“你们再不闪开,休怪我楚某人手下无情了!”对方六人更不答话,只顾将招数使出,步步紧逼。楚新君恼怒之极,右脚一跺,腾身而起,掠过众人头顶,朝着围攻楚惜美的二人飞去。
身后六人也纷纷抢上,不料楚新君速度太快,转眼即至。只见楚新君运足了掌力,半空中一招“黑云压城”当头罩下。那二人瞬间觉得胸口气息滞涩,头晕眼花,慌乱中齐齐出掌相抵,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随后“喀喇”一声,二人臂骨折断,倒跌出去。
楚新君解了楚惜美之困,扭腰错步,右掌斜抹,左掌直击,这一招名唤“古道扬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招,但掌力分两次催出,那六人刚刚落地,来不及发力,只举掌相迎,但六人一手尚持着兵器,因此单手相对,慌乱之际又来不及运气,根本接不住这一掌,六人手臂巨震,身子麻了半边,摇摇晃晃退后了六七步方才稳住身形。
楚新君拉着楚惜美奔向碎裂的马车,好在马没有受太大的伤,二人跃上马扬尘而去。楚新君道:“你们的朋友兄弟确非我所杀,信不信由你们!”说完这句话,二人已在十多丈之外。
那马因为之前已奔了数日,又被摔了一下,此时走了不到二十里地,一声悲嘶跌在地下。楚新君拉住楚惜美从马上跃下,看着马嘴里吐出的白沫,不禁心疼,楚惜美道:“他们应该还会追来的。”
楚新君道:“我本无心伤害他们,可他们欺人太甚!”楚惜美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楚新君看了看四周,荒野树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苦笑道:“我们接着走吧,我想先去圣手门一趟,老程说吴三省被杀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去那看看,苏掌门为人我一向敬重,他一定相信我。”
楚惜美道:“可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怎么去圣手门呢?”楚新君道:“得找到县城,找个人问问便知。”说着抬头看了看天,只见西阳西沉,懒懒地挂在树梢上。楚新君苦笑道:“姐姐,今晚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马上天黑,这里没有人家,我们只能在林子里凑合一晚。”
冬夜的林子寒冷之极,所幸没有风,楚新君生了堆火,姐弟二人坐在火堆旁,吃着随身带的干粮,楚惜美看着跳动的火焰,怔怔出神,没多久却又笑出声来。楚新君加了些干柴,说道:“姐姐,你笑什么?”
楚惜美道:“我在流浪江湖的时候,也常常这样风餐露宿,只是那时候我是孤身一人,现在陪着我的……还有你。”楚新君听她说得这样温暖,心中一阵感动,说道:“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过等我查明了幕后真凶,我们也不用这样在荒山野岭过夜了。”
楚惜美莞尔道:“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固然很好,不过就像现在这样我也很满足,毕竟……毕竟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楚新君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说道:“是啊,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再苦再难又算得什么。”
她偎在楚新君怀中,感受着楚新君的男子气息,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与温暖宽厚的肩膀胸膛。她无数次感受到楚新君胸膛的可靠,只要伏在他的胸膛肩头上,那一刻的感觉是无比的安详,心中是无比的宁静。
楚新君第一次感到怀中的人竟是这么柔弱,儿时的他,总觉得姐姐是这世上最能保护自己的人,可是他此时发现,楚惜美何尝不要人保护?楚新君想着想着,眼眶竟被泪水湿润了,楚惜美与他心有灵犀,似感到了他的酸楚,轻声问道:“君弟,你怎么了?”
楚新君忙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楚惜美轻叹道:“以前,以前的我们是多么快乐……”楚新君看着面前的火焰,痴痴地道:“是啊,以前的我们是多么快乐,楚家的公子小姐,每天除了玩还是玩……”
楚惜美伏在他怀中似已睡着,楚新君不忍叫醒她,抱着楚惜美,将头挨在她的额头上,沉沉睡去。
这一晚,他们本该做一个旖旎美梦,可世事往往残酷。月至中天,楚新君被一阵异动惊醒,直觉告诉他,有敌人追来,就在附近。
楚新君看了看怀中的楚惜美,只见她睡得正香,接着昏暗的月光,他能感觉到楚惜美的嘴角兀自带着微笑。楚新君环顾四周,荒山野岭,月亮的光似透不过这片林子,眼前一片黑暗。
不过楚新君内力精深,耳目自然灵敏于常人,他依稀可以看见周围的几棵树后,似乎埋伏着人,只是太黑暗,看不清究竟是人还是树。他运起功力,凝神细听,以他此时的修为,十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果然,只听得二人身后十多步内藏着一人,而在那人旁边不远,也埋伏着一人。楚新君粗略估算,埋伏在他周围的,已经感觉出的共有七人,其中有一人功力较深,脚步极轻,但还是逃不过楚新君的耳朵。
楚新君抬头看了看不太明亮的月亮,叹道:“既然都来了,就不用鬼鬼祟祟的,都现身吧。”话音方落,只听一人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们这就出来!”楚新君的感觉不错,果然有七个人,将他和楚惜美包围。
隐约可见,这七个人中,有六个人手中拿着棍棒一类的兵器,而另一人则是空手。楚新君用手挑了挑楚惜美的云鬓,右手食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姐姐,我们本可好好睡一觉,可偏偏他们要来打扰我们,你说该怎么办呢?”
楚惜美可能是真的累了,她的武功不弱,但也没能感到有敌人来袭,此刻尚在楚新君怀中沉睡着。
那手中没拿兵器的汉子淡淡一笑,说道:“楚少侠,现在好像不是亲热的时候,别忘了还有外人在呢。”楚新君头也没抬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淡淡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丐帮,郭参。”
楚新君道:“丐帮,那定是为了你们的帮主费一阳来的了。”郭参旁边一人喝道:“你还有脸提帮主!”楚新君道:“我跟他老人家没有什么瓜葛,怎么就没脸提他了。”
他说话声很轻,身子一动不动,生怕把楚惜美吵醒。郭参道:“楚新君,我们的帮主是你杀的,所以我们来请你跟我们回丐帮,作个了断。”楚新君道:“怎么了断,跟你们回去岂不要被你们杀了。”
郭参道:“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跟我们回去,也会有很多人来带你们走。”楚新君道:“来带我们走,我们就一定要走吗?”郭参盯着他,冷冷地道:“阁下是不打算跟我们回丐帮了?”
就在这时,楚惜美的手动了一动,随即睁开了眼。楚新君道:“姐姐,你醒了。”楚惜美温柔一笑,说道:“在他们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只是,只是我不想……”楚新君调笑道:“不想这么快离开我的怀中,是不是?”楚惜美娇羞地点点头,楚新君忍不住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丐帮弟子早有人不耐烦,骂道:“早就听说你们姐弟二人通奸,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不要脸,当着外人的面就干这个!”郭参道:“楚少侠不给面子,那我们只能强请了,动手!”
六名丐帮弟子一拥而上,楚惜美自怀中拔出残剑,跃将上去,就在她离开楚新君怀抱的同时,楚新君身形一晃,欺身到郭参面前,一招“黄沙莽莽”往他肩头击去。
郭参也是丐帮高手,丝毫不为楚新君速度所慑,不紧不慢地运掌还击,二人登时战在一处。楚惜美一柄残剑在六人中间周旋,那六人使的均是竹棒,但力大招沉,且六人布成一个阵法,将其围在中心,看似楚惜美与六人周旋,实则已渐渐陷入困境。
黑夜之中,楚新君看不清楚惜美方位,只能凭借耳力来听。要说楚新君的武功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与他对敌的郭参乃是丐帮长老,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武林中也叫得上号的,楚新君与他相斗还能分心去留神楚惜美。
郭参似也看出了这一点,心中暗暗惊骇道:“武林盛传此贼武功高强,没想到竟恁的厉害!”一个不留意,被楚新君一掌扫中肩头,火辣辣的疼痛。郭参沉住气,使出拿手绝招“奔雷掌”来,但见掌出如惊雷狂风,势若奔马,果然非同凡响。
要说郭参的这门掌法不知毙过多少好汉,武林中死在他掌下奸邪之徒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一流高手,郭参为人称道的,除了一腔忠义,就是这能开山裂石的“奔雷掌”。
可偏偏他的对手是楚新君。奔雷掌对付别人固然是声势骇人,但遇上楚新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楚新君见他使出绝招,哈哈一笑,当即以“平沙掌”还击。
楚新君凭借“补天心法”将“遮阳手”与“平沙掌”合而为一,平沙掌的刚猛豪壮,遮阳手的飘忽沉雄,此时合二为一,加上“大周天行气功”内在辅正,楚新君的掌法可说是天下无双。
郭参本以为施展奔雷掌就算不敌对方,也能拖住他,好让六名丐帮弟子对付楚惜美,可是数招一过,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新君听声辩位,知道楚惜美不敌丐帮六人,当即一招“阳关三叠”打出,三掌分先后而至,一掌强过一掌。郭参运劲相抵,第一掌好像一曲《阳关》悲笛,拂过他的全身,使他浑身血液为之一缓,跟着二三两招直如关塞狂风,怒拔参天,郭参只觉体内血气翻涌,眼前一黑,倒跌出去。
楚惜美此时已连遇险招,那六名弟子手下毫不容情,六根竹棒使得出神入化,化成一张渔网,将楚惜美罩在其中,冲突不出。
楚新君击退郭参后,长身而起,跃至六人身前,矮身下蹲,右腿横扫而出,一名弟子没有在意楚新君来得这么快,只觉得脚踝一痛,身子便倒了下去,楚新君一脚扫过,跟着一招“霜重鼓寒”,正打在那弟子胸膛,只听“喀”的一声,那弟子肋骨齐断,狂喷鲜血倒地。
一人倒地,阵势立即被破,其余五人见楚新君如此势猛,不由得心中一寒,留下二人继续对付楚惜美,其余三人纷纷奔来,三根棍棒分左右砸下。楚新君不闪不让,左手闪电般抓住一人竹棒,劲力轻吐,对方臂骨立断,与此同时右手疾点另一人胸口,右脚一记侧踢,电光火石之间几乎三招齐发,那三名弟子尚未看清楚新君怎样出手,就已经倒在了地下。
楚惜美少了几人之后,剑术渐渐施展开来,她所练的《太阴玄经》乃是《参天录》中最为奇特的一门内功,内力走纯阴之路,剑锋所指寒气逼人。但楚惜美毕竟只练了二三年,那两名丐帮弟子却有二十年的功力,楚惜美剑术虽高但后劲不足,二十多招一过,已渐渐被对方压制住。
楚新君见她剑圈一点点缩小,知道要败,正想去救,却被郭参连同其余三人再次杀到,楚新君怒道:“你们帮主非我所杀,却在这和我纠缠,白白放过了真凶!”
郭参道:“帮主若非你所杀,你为何杀我一名兄弟,这摆明了是杀人灭口!”另一人道:“不错,你若乖乖跟我们回去接受审问,或许事情明了,能放你一马。”
楚新君怒道:“天下还没有能审问我的人!”话音方落,只听数声闷哼,郭参连同那三人再次倒地,这一次楚新君用上了五成功力,郭参狂吐鲜血,其余三名弟子已有二人没了呼吸,剩下一人身子抽搐,眼看活不成了。
楚新君连日遭他们跟踪追杀,心中早就憋着一团火,此时发泄出来再不容情,纵身跃向楚惜美,双掌如同巨星陨落,打在那两名丐帮弟子天灵盖上,脑浆迸裂,登时了账。
楚惜美怔了怔,道:“新君,你……”楚新君拉过她的手,道:“我们走!”瞬间消失在林中。郭参强忍着疼痛爬起,看看身旁的弟子除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其余人全部见了阎王,郭参气得咬牙切齿,但他稍一动怒,胸中立马如刀绞一般疼痛,痛得弯下腰扶着树大口,连气也喘不出了。
他冷冷地看着楚新君离开的地方,心道:“走吧,前方有你好受的!”
楚新君拉着楚惜美奔了十多里才停下,楚惜美道:“我们杀了这么多丐帮弟子,跟他们算是彻底结仇了。”楚新君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如果我们被他们带走,不知怎么折磨我们,到时候就算你我有百张口,也说不清的。”
楚惜美道:“那我们现在呢。”楚新君道:“去圣手门,找苏掌门和龙大哥,请他们说句公道话。”楚惜美为难地道:“可是如今已传得满城风雨,而且那个吴三省也传是你杀的,那个苏掌门,能信我们吗?”
楚新君道:“我相信他。”说着一声叹气,又道:“想不到我们刚入关就被人追杀,今晚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成,还累得你跟我一起受罪。”楚惜美握住他的手,温言道:“这是我愿意的,只要能跟着你,受再大的罪也值得。”楚新君握住她的双肩,轻声道:“姐姐……”
此时月亮忽然闪出一束光,正照在楚惜美的面庞上,但见她一对秋水眼眸温情无限,娇艳的脸在月光照耀下似盛开出花来,只是月光来得快去得也快,终究是昙花一现。
楚新君忍不住想去亲她,楚惜美转身道:“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人埋伏,我们还是快走吧。”话音方落只听有人阴笑道:“你们走不了了!”楚新君道:“小心!”
楚惜美刚迈出右脚,只听“啪”的一声,地下忽然弹出一根绳索来,楚惜美忙向空中跃去,而空中忽然撒下一张渔网,将楚惜美罩住。楚新君正待去救,两旁忽然杀出四人将其团团围住,那四人好不厉害,一轮猛攻竟把楚新君迫得倒退十步。
楚惜美也算是久经战阵,危机之中拔出残剑对着渔网砍去。这时有俩人各执欲望两端,用力一拉,登时将渔网束小,楚惜美一剑斩下,那渔网竟然没一根断裂。拉网的嘿嘿一笑,说道:“这渔网可是天蚕丝编织的,寻常刀剑休想断它!”
楚惜美又斩了十多下,仍是斩不断,二人将网绕了几圈,把楚惜美紧紧缠住。那边楚新君见不到楚惜美的情况,便问道:“姐姐,你怎么样了?”楚惜美叫道:“我被这网子裹住了,挣不断……”
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一人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昏厥过去。楚新君急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对付他的乃是追风堂的四大长老,拳脚堪称堂内第一,武林也是数得上的人物,此时四人拳脚齐出,楚新君一时间竟拿不下他们。
只听背后一人叫道:“人已经收住了,退!”楚新君大急,手上加劲,但见掌风四起,周围一丈之内飞沙走石,那四人如何敌得过这样的霸道掌力,攻势瞬间瓦解,被楚新君三拳两脚纷纷打退。
其中一人叫道:“你再敢上前,我们就杀了你姐姐!”楚新君骂道:“无耻小辈,有什么冲我来,放了她!”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还真是姐弟情深啊,实话告诉你,我们是追风堂的人,武林各大门派已经议定,由下月二十在庐州‘逍遥山庄’开杀楚大会,就是为了处理你!”
楚新君道:“就算如此,也不该捉我姐姐!”那人道:“没办法,谁让你楚少侠武艺高强,等闲之人岂能请得动你,刚才的丐帮兄弟不就失手了吗,我们只好先带走你姐姐。”楚新君道:“也就是说,只要我去了,你们就放了她?”
那人点头道:“不错,只要那天你如约而至,我们要的只是你,至于你姐姐嘛,嘿嘿……”楚新君道:“好,下月二十,我会去的,但是在此期间,我姐姐不能有任何损伤,不然我血洗了山庄!”
对方哈哈大笑,笑声中忽然如鬼魅般远去,只留下一句话道:“我们会善待她的,如果那天你没去,那可就说不好了……”楚新君一惊,竟然没看清对方的身影,就不见了人,暗想追风堂以轻功名重武林,果然不俗。
楚新君此刻心乱如麻,颓然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靠着大树默默地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被乌云遮住,透出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照不亮这黑暗的大地。
忽然刮过一阵寒风,楚新君一个激灵,似清醒了一些,暗道:“下月二十,此一去不知还能不能活着,不管怎样,我要让姐姐活下来!”转念又想:“为什么不是少林寺圣手门这些大门派出面,而是追风堂这样的小门派?”
其实这“杀楚大会”邀请过少林寺,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怀,况且楚新君并未伤过少林弟子,只是碍于武林同道面子,为了武林正义,只得出面参加,而圣手门那边,根本不信楚新君会做出这样的事,直接拒绝了。
圣手门拒绝,苗家寨自然也就婉拒了,参加大会的大门派只有少林,唐门,刘家堡而已。霍隐锋因契丹军南下,阻挡不住,向武林同道发出求救信无人搭理,因此这次干脆也闭门不出。
楚新君左右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此刻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索性靠着大树想要睡一觉。只是刚刚想着要保护楚惜美,却让别人给她掳走,心中不免有些自责,想着想着,困劲上涌,靠着大树就要睡着。
可他刚刚闭上眼,只听背后一人叹息道:“想不到老衲还是来晚一步,唉!”大半夜这里怎会有个和尚,难不成是少林寺的?楚新君惊起,看着眼前站着一个布衣和尚,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便是酒馆里看见的那个。
楚新君正要开口,那和尚合什道:“一别十多年,不想在此地遇见居士。”楚新君一怔,道:“和尚,我们见过吗?”和尚淡淡一笑,说道:“赠卿楚歌兮铛玉尺,永不相忘兮思千古。”楚新君如遭雷击,这句诗对他别人来说可能不甚熟悉,但对他来说,简直如同烙印一般。
他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和尚,容貌依稀便是十多年前,路过滁州,解除滁州瘟疫,并赠送楚惜美楚新君姐弟二人玉佩的了尘大师。
楚新君怔了半晌,方道:“原来……了尘大师,你怎么……”了尘垂眉笑道:“在酒馆得见居士神功真是三生有幸,老衲曾想过居士会走上这条路,可没想到居士武功竟到了如此境界,真是可喜可贺。”楚新君笑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大师,这么多年,大师在何处清修?”
了尘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老衲四处云游,不曾留在一处,心中有灵台,何须坐菩提呢。”楚新君道:“适才大师说来晚了一步,不知是……”了尘看了他一眼,叹道:“你们姐弟的事,老衲也略有耳闻……”
楚新君默然,片刻后说道:“大师也认为那些人是我杀的吗?”了尘缓缓地摇摇头,道:“我相信居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和你姐姐……唉……说起来此事和老衲不无关系。”楚新君奇道:“大师说什么,和您有什么关系?”
了尘道:“老衲自酒馆便一直跟着你们,只是你们走得太快,老衲的坐骑乏力,落在了后面,不想迟到这么一步,令姐就被捉去了。”楚新君道:“此事和大师无关,是我没保护好她!”了尘听他言语中满是悔恨,便道:“如今武林许多门派要在庐州开‘杀楚大会’,你真的要去?”
楚新君道:“我若不去,他们便不放我姐姐……我倒想看看这个‘杀楚大会’能不能杀了我!”了尘叹道:“居士,此行极其凶险,老衲觉得……”楚新君笑道:“大师不必劝我,没了姐姐,我也活不了,如果我真的救不出她,那我们就一起死。”
了尘念了声佛号,手中缓缓拨着念珠,说道:“既然老衲劝不住居士,那么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楚新君惊道:“怎么,大师您……”了尘神秘地笑了笑,并不说话。楚新君看出他笑得不平常,但既然对方不说,也不好相问,只得说道:“天这么晚了,这里也没个住的地方,今晚就靠着树将就一晚吧。”
二人坐下,了尘找了块较为光滑的石头,盘腿坐着,楚新君靠在树上,一时间思绪翻涌,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这个了尘,消失了十多年忽然出现,难道世事就是这么巧合?为何他到现在对往事只字不提?楚新君不禁往他看了看,了尘似乎猜到了楚新君的辛心思,白眉一扬,说道:“居士呼吸平和而缓,可见脉搏之强,内力之深,而气息之中又蕴含着无限柔和,依老衲看,不但得了名师传授,居士还自创出了一门内功,不知老衲猜得对吗?”
楚新君大惊,忽然翻身而起,惊奇地看着他,道:“大师仅凭我的呼吸就能看出这么多,你跟我隔着七八步远,你是怎么感知我的呼吸的?”了尘笑道:“佛家讲六根,所谓眼、耳、鼻、舌、身、意,此六根对应着人各处感知,佛家要求去除六根,乃是为了返璞归真,归于极致万法,则六根可放可收。”
顿了顿,又道:“居士师承何处?”楚新君犹豫了片刻,说道:“松针劲风听急雨。”了尘双目陡张,略带惊讶地道:“华天松?”楚新君点点头,了尘叹道:“难怪难怪,原来是华居士的高徒……那么说,尊师也将其最得意的绝学也传授与你了?”
楚新君摇头道:“不,师父再三让我学,只是……只是我资质不够,只学了他老人家一点微末武功。”了尘笑道:“居士哪里是资质不够,恐怕居士是不想学吧……然则,居士的气息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尊师武艺虽高,只怕还……”
楚新君笑道:“不怕大师笑话,家师所传我的虽多,但……但内功根底却是我自创。”了尘奇道:“居士自创内功?”楚新君当下便将自己如何自创出“补天心法”和莫问古所传“大周天行气功简略说了一遍。”
尽管其中省略了很多,但了尘听得啧啧称奇,叹道:“如此奇遇实非常人能遇,居士天资聪颖,乃老衲生平仅见。”楚新君道:“大师过谦了,微薄伎俩,不足大师一哂。”
跟着道:“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体内会有另一股气息。”于是又将详细情况说了,了尘微笑不语,楚新君道:“大师可知是什么缘故?”了尘道:“老衲初见居士时,看面相便知居士日后多磨难,于是便留了一股气息在你体内,不想却助你神功得成。”
楚新君惊道:“原来那股气息是大师您的,请受我一拜!”说着便拜下,了尘忙伸手去扶,说道:“老衲留的不过是一些微薄内力,居士能悟神功,乃是靠自身的聪慧。”
楚新君拜下时故意用很大的力,没想到了尘双手一碰,自己的力量竟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再发力时,却好像巨石砸在沙滩之上,心中不禁大骇。
了尘的目光忽然转向楚新君腰间系着的玉佩,注视良久,缓缓说道:“居士一直戴着它?”楚新君点头道:“是,姐姐也一直戴着。”了尘叹道:“老衲只道这玉佩能让恋人矢志不渝,可没想到却……”
跟着又道:“居士,老衲有一言相劝。”楚新君道:“大师如果想劝我不去庐州的话,那还是算了。”了尘道:“不,庐州是要去的,老衲的意思是,我们到了庐州后,打探令姐的下落,将她救出再离开。”
楚新君道:“他们既然将姐姐带走,一定严加看管,又怎么会透露消息给我们知道呢……大师,此次庐州之行与你无关,还请不要参与,我一人去就是了。”了尘道:“居士哪里话,当初我赠楚歌与你姐弟二人,今日再遇见便是缘分,老衲岂能违了天意。”
二人一番话,说得月亮西沉,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楚新君与了尘索性起步赶路,进城买了两匹马,往庐州而去。
这一路所见均是武林各大门派人物,有的人识得楚新君,也不敢上前说话,只是好奇他身边怎么会多了一个和尚。楚新君心念楚惜美安危,催马急走,终于赶在原定日的前一晚到达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