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引兵数万南下至山西太原,与石敬瑭合兵一处,打退大唐军队。李从珂调动四方力量平叛,但联军毫不团结,被契丹军与石敬瑭军队杀得丢盔弃甲,兵锋直逼河南。
关于契丹与石敬瑭合兵攻唐的事武林中早已传开。知情人纷纷骂石敬瑭无耻,以近五十之龄反认而立之年的耶律德光为父,丢尽了脸。有识之士诸如圣手门之类,已经在商量着去抵抗契丹军队,以免中原生灵涂炭。
北雁门因势单力孤,于山西阻截契丹军队失败,向刘家堡发起信函,刘汉生则不予回应,霍隐锋固然恼恨,但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契丹军会合石敬瑭,南下攻唐。
大唐军民听说契丹军攻来,已经乱作一团,李从珂本有实力对战,若是调动各方兵马,未必便败,但李从珂见石敬瑭与耶律德光这对“父子”进兵神速,自己一败再败,早就没了斗志。终日在宫中饮酒作乐,朝中大臣苦苦劝说不行,已经有许多大臣在筹划着契丹军队进京的事。
一时间朝野上下大乱,群臣无计,君主不顾,百姓更是惨苦。楚新君楚惜美姐弟二人正在洞庭湖上泛舟,船不算大,只够三四人,划船的是楚新君花钱雇来的船家。楚新君吃着湖南的特产小吃,楚惜美掀开船舱的帘布,欣赏着八百里洞庭水寨的无限风光。
自从二人离开圣手门后,便一直到处游玩,这次来到湖南已有五日之久,姐弟二人早就听说了洞庭湖的美景,便使钱邀了一个船家,划着船,将二人带如湖中。
风不大,轻轻地推着小船,船家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双臂结实有力,双桨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可谓得心应手。
楚新君向船舱外看了看,湖面一望无际,平滑如镜,轻风吹着道道涟漪流向他的眼波。可奇的是湖面船只极少,只有远处三三两两,近处竟只有楚新君这一艘船。
他不禁好奇,问道:“船家,如今正是打渔的好时节,怎么这洞庭湖上也看不见渔船?”船家“啊”了一声,说道:“二位难道没听说吗,北方又在打仗了,听说就快打进京城了。”
一直在欣赏湖光山色的楚惜美转过脸来,说道:“北方打仗跟这里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是攻进了洛阳城,那洛阳城离此地还远着呢。”船家叹道:“听说这次还有什么契丹国也打了过来,我们这的父母官听说之后可就急了,这几天正忙着搜刮钱财呢,嘿嘿,光我这一家四口,这几日就交了两次税。”
楚惜美奇道:“交税自有规定,难道你们的县官竟然不顾法定,胡乱收税?”楚新君不禁冷笑一声,跟着说道:“姐姐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些狗官只顾得上自己的钱财性命,哪里还管百姓的身家死活。他们听说契丹军南下,以为李从珂必败,到时候契丹军一路奔杀,自然将湖南也给拿下了,这时候不搜刮点钱准备后事,难道还等契丹人过来了再说吗。”
船家道:“这位小哥说得在理,他们可不就是不管百姓的死活吗。本来这个时候是有很多打渔的,可是他们有的因为违抗官府,渔船被没收,有的甚至还被那些可恶的衙役打伤,送进牢里……唉,我是交了钱,才少了这一顿打的。”说罢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楚惜美道:“想不到这些狗官这么可恶!”楚新君笑道:“怎么,残剑女侠是不是要提起宝剑,去杀了狗官呢?”楚惜美刚要开口,又顿了一顿,说道:“这几年的江湖我算是看明白了,世间不公的事情太多,管也管不来,就说这样的官吧,一抓一大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船家叫了声“小心”,随后转舵摇橹,说道:“二位,湖心风大水深,这小船不能过,这就回了!”楚新君道:“今日也玩好了,这就回去吧。”船家道:“二位听口音不是本地吧,我劝二位赶紧回家去吧,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们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再被坏人欺负了。”
楚新君失笑道:“船家,你看我们像是弱不禁风的人吗,这么告诉你吧,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就能以一敌百。”船家惊道:“真的啊,公子也别骗我,这位姑娘怎么看也不像这么厉害的人。”楚新君哈哈大笑,说道:“你不知道武林中的事,这位姑娘可是大名鼎鼎呢!”
说完看了一眼楚惜美,又道:“连我都不是她对手!”楚惜美白了他一眼,道:“船家别听他胡说八道!”楚新君说话时嘴里正嚼着酥饼,可因为笑,一下子卡进嗓子,连咳了好几下,憋得脸也红了。
楚惜美忙上前拍打着他后背,薄嗔道:“活该,谁让你胡说的!”楚新君咳了几声,笑道:“我可没胡说,楚新君再厉害,见了姐姐,也厉害不起来了。”楚惜美笑了笑,无奈地道:“你呀,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船家听他们二人说话轻松自在,不禁也露出了朴实的微笑,说道:“你们少年人就是不知道愁啊,哪像我们,整天就想着怎么吃,怎么穿。”楚惜美笑道:“其实我们也有愁的时候,比如……”
看了一眼楚新君,红着脸低下头去了。船家似没听见她说话,接着道:“二位还是赶紧回家吧,其实想想,能像你们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简直是太好了。”
楚惜美起身坐在楚新君对面,看着舱外风景不说话。楚新君笑了笑,暗道:“那是你不知道我们的愁啊!”
小船摇摇摆摆上了岸,楚新君本来已给过了钱,但听船家说得可怜,便又多给了三十枚铜钱,船家喜得连声称谢。上岸之后,楚新君游目四顾,见西北角的城墙上有着黄色檐角的楼,便道:“姐姐,那便是闻名天下的岳阳楼了,我们去玩玩好吗?”
可楚惜美好像没听见,怔怔地站着。楚新君拉过她的手臂,问道:“你想什么呢?”楚惜美哀婉地看着他,道:“新君,你……你真的要叫我一辈子姐姐吗,你……”
楚新君怔了怔,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我不好,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准备些彩礼,迎娶你好吗?”楚惜美先是一喜,随即黯然道:“就我们二人而已,还准备什么彩礼。”楚新君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都听你的。”楚惜美忽然摇了摇头,道:“不,你就这么叫我吧,你不能娶我!”
楚新君奇道:“为什么?”楚惜美面露难色,说道:“若是被人知道我们是姐弟,那……那可就……”她越说越急,到最后眼眶一红,竟然流出泪来。楚新君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都是我不好……”楚惜美泣道:“这不能怪你,我……我也有责任……”
啜泣了一会,楚惜美才拭干眼泪,说道:“我们走吧。”二人将要走出岳阳,楚惜美忽道:“契丹军南下,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了。”楚新君叹道:“如今正逢乱世,朝廷不稳,更别说百姓了,石敬瑭引契丹军攻唐,未必就会让契丹。”
楚惜美奇道:“为什么?”楚新君道:“我曾听从厚大哥说过,石敬瑭此人素有不臣之心,早晚必反。早在他在位的时候,就想过削弱石敬瑭兵力,可惜……”楚惜美听他说过李从厚的故事,此时也不禁感伤道:“如果那个李从厚能继续做皇帝的话,未必不是个好皇帝。”
楚新君道:“至少比现在的李从珂要好。如果在这位子上的是从厚大哥,我拼了命也要去帮他,可是这个李从珂篡权夺位,逼得紫嫣有家不能回,这样的人死了最好。”
楚惜美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呢?”楚新君想了想,说道:“我看那船家说得着实可怜,岳阳的县官实在可恨,不如我们去将那县官杀了,也算是替百姓干了件好事。”楚惜美笑道:“好啊,我也有日子没活动筋骨了呢!”
楚新君哈哈笑道:“今日就要一睹女侠的风采!”二人当即折返,来到洞庭湖边的渔村,找到了划船的汉子。那人见二人去而复返,好奇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楚惜美道:“船家,向您打听个事,你们这里一共多少住户?”船家怔了怔,道:“这个渔村没多少人,也就五十多家。”楚新君道:“一直都是五十家吗?”船家道:“也不是,这不前些天叫官府给逼走了六家,其余的还在。”
楚新君道:“那个县令现在还没走呢吧?”船家道:“应该是没走,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二人相视一笑,楚新君道:“等着看好戏吧。”船家不明所以,讷讷地站着。
二人进了城,认清了岳阳县衙的路,等到了晚间,吃完饭,便要动手。楚惜美拿起佩剑,问道:“我们要不要装扮一下?”楚新君笑道:“告诉他们也无妨,就留我们的真名字。”楚惜美笑道:“那我们可要扬名立万了!”楚新君道:“名声无所谓,只要能多做些好事就行。”
当下趁着夜黑,潜进衙内,避开衙役,转折来到后院,这座县衙规模倒也不小,二人不知那县令在何处,只得抓住一个衙役询问,那衙役说县令此时正在起居处。楚新君点了衙役穴道,便和楚惜美一起按照指示的路找到县令。
屋内正亮着灯火,只听里面一人说道:“契丹军就要攻过来了,听说已经打到了河南,朝廷是靠不住的,我们赶紧多攒些钱,趁早跑路。”听语气,正是那可恨的县令。
另有一女子道:“在这好好的,我们能去哪,再说了,这些钱也不算太多,你没了官职,我们以后吃什么?”楚新君暗道:“这婆娘倒还有些心眼。”那县令道:“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官职不官职的。等这阵子过去了,大不了我再捐钱买一个就是了!”
楚新君暗暗恼怒:“原来你这官是买来了!”楚惜美靠近他身边,低声问道:“要不要现在动手?”楚新君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兰草香,心神一荡,笑道:“再听听,看看他们说什么。”
只听里面妇人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县令似乎沉吟了片刻,说道:“这里的税收已经差不多了,能刮得也都刮了,我看,明天收拾收拾就可以离开。”
跟着只听里面传来县令的一阵笑声,说道:“我的小乖乖,有日子没沾你都身子了,明天走路,今晚再让我亲热亲热!”语气中满是淫亵之意。那妇人笑道:“看你那色样,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有这心思!”
县令亲了她几口,笑道:“你这叫风韵犹存,就看你这身体,谁能知道你是三十多岁的人呢?”楚惜美听得面红耳赤,心扑扑直跳,偏偏这时楚新君拉住了她的手,她一惊,连忙甩开,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什么关头了,你还想这事!”
楚新君借着灯火看见楚惜美娇艳的面庞,不禁心魂俱夺,凑近她耳边说道:“我也有日子没碰你了!”楚惜美捏了他一把,想要张口啐他,却听楚新君道:“就是现在!”
楚新君长身而起,闯开窗户冲进屋去。屋内的妇人已经被脱得只剩亵衣,陡然见有人闯进了,一声惊叫忙用被子捂住身体。楚惜美见了这场面好不尴尬,忙转过头去不看。
那县令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怒喝道:“什么东西这么放肆!”楚新君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县令如何当得住这一脚,只觉得痛入骨髓,倒地哼哼不停。
妇人见状大惊,问道:“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楚新君道:“就是你在几日之内将此地的税收翻了一倍,还打伤渔民,强行搜刮钱财,逼走了很多人,是不是?”
县令捂着胸口哀嚎道:“你什么人,管……管什么闲事!”楚新君道:“我旁边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残剑女侠’,至于我么,我叫楚新君,你给我记住了。”县令挣扎着,叫道:“来人啊,给我拿住刺客!”
楚新君一个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县令刚刚起身,就被扇了个七荤八素,摇摇晃晃扶着桌脚,嘴里已经流出了血来,说道:“好汉,好汉,你你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新君瞪着他道:“你马上把搜刮来的钱全部还回去,我这几天就在这,你若是不照我吩咐的做,有你好看的!”县令忙点头道:“是是是,下官记住了,下官明日就让人把钱还回去。但不知二位好汉住在哪,我会派人给二位赔罪。”
楚惜美这时转过身来,说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吗,劝你还是别动歪心思,不然有苦头吃的,照着这位楚大侠的话做就是了。”楚新君对她笑了笑,转过脸来看着县令,厉声道:“我们这几日会看着你,你若敢不还,或者再对老百姓下手,这就是你的榜样!”
说完拿起一个凳子,捏着凳脚用力一握,只听“喀拉拉”数声,凳子断成了三四块掉在地上。那县官吓得面无人色,眼睛直钩地看着那些断裂的凳子,妇人也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楚新君大笑几声,同楚惜美扬长而去。
次日,县官果然将加收的税务还了回去,搜刮得来的钱财也多半散尽,夫妇二人虽然很不情愿,但怎奈楚新君武艺高强,一个不服,就要像凳子一样,只能按照楚新君的吩咐来,但也暗中派人打听楚新君的下落,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可楚新君和楚惜美已经离开了岳阳。姐弟二人便一直在江湖中行侠仗义,遇上不平事便管上一管,数月内声名鹊起,武林中人人均知有姐弟二人锄强扶弱,急公好义,这一来二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这一天的天很热,姐弟二人行走在金陵城外,闷热的空气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饶是楚新君内力精深,但毕竟走了很长的路,额头满是汗水。反观楚惜美,却一点汗也没有。楚新君不禁好奇,一边在一边问道:“姐姐,我都热成这样了,你怎么连一点汗也没淌?”
楚惜美取出手帕,叫住了他,给他额头的汗轻轻擦下。楚新君闻着楚惜美的体香与手帕的香味,心神一荡,这一瞬间似乎忘了炎热。楚惜美笑道:“这就是《太阴玄经》的奥秘了,即使再热的天,只要运功,也不会感到热。”
楚新君奇道:“还有这样的武功,这可真是奇了。姐姐,不如你也传我点心法,我试试看。”楚惜美面露难色,道:“这门内功只可女子修习,男人不能。”楚新君更加好奇了,说道:“武功还分男女,这可真是奇谈。”
楚惜美道:“这门内功的确只能女子练习,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楚新君道:“那‘残剑女侠’可骗得我好苦!”楚惜美被他说得咯咯一笑,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楚新君向前看了看,目极之处有一草亭,留给赶路行人歇脚之用。楚新君道:“我们到前方的亭子歇会吧,天太热了。”楚惜美点头叫好。二人刚走出没几步,只见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跟着狂风乍起,乌云四垂,眼看就要下雨。楚新君道:“这个鬼天气,这么闷,早就该下雨了!”
话音方落,只听天空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忽然砸了下来。楚新君骂道:“还真准!”楚惜美顿足道:“那亭子离此恐怕还有十多里呢,等我们跑到那,衣服早湿了。”楚新君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姐姐,咱们比比脚力如何,看看是谁先到亭子里。”
楚惜美笑道:“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说完率先奔开,楚新君一笑拔足,不过眨眼间便追到了她。楚惜美见他追来,也不甘落后,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奔跑。楚新君哈哈大笑,足下加劲,再一次超过楚惜美。
但见楚新君如离弓之箭,脱缰之马,势若流星,远远地将楚惜美甩在身后。任凭楚惜美怎么努力追赶,始终在他二十丈开外。楚惜美学武不过二三年的时间,如何比得上楚新君十多年根基,加上他自创内功心法,莫问古的“大周天行气功”,此时的内力集聚已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眼看那亭子越来越近,楚惜美忽然灵机一动,“哎呦”一声倒在地下。楚新君奔得虽快,但这一声叫也听得真切,见楚惜美跌倒在地,忙回身奔来,不过片刻便至。
楚新君关切地道:“怎么了?”楚惜美假装脚踝疼痛,说道:“我用力太猛,扭到了脚,你扶着我,看看还能不能走。”楚新君扶起她,说道:“我背你吧,反正也快到了。”
楚惜美忽然挣脱他手臂,笑道:“我要拿第一啦!”说完便跑。楚新君愕然,苦笑一声,跟了上去。本来离亭子只有二三十丈,楚新君若是全力以赴,定然能超过她,可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让楚惜美先到了亭子里。
楚惜美得意地道:“怎么样,这叫兵不厌诈。”楚新君笑道:“小弟算是服了,姐姐真聪明!”二人虽然奔得快,但雨也下得急,又在雨中停留了片刻,此时的衣衫早已湿透。
楚惜美衣服本就单薄,此时被雨淋湿,紧贴在身上,更衬得身体凹凸有致,双峰若隐若现,长发尚挂着水珠,懒懒地躺在肩上。楚新君看得心神俱醉,暴雨之中但见一白衣青年抱头跑了进来。这一看把楚新君彻底惊住,眼前这人白衣若雪,眉目英俊,腰间裹着软剑“绕指柔”,不是别人,正是林于秋。
而林于秋见了楚新君也是浑身一震,二人相视良久,突然齐声说道:“怎么是你!”楚惜美奇道:“你们认识?”楚新君哈哈大笑,说道:“姐姐,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林于秋,林公子!”
楚新君并没有对她说当初媒婆提亲的林公子就是他,因此楚惜美只是朝他施了个福礼,林于秋见眼前此女芳华绝代,且衣衫尽湿,贴在身上有说不尽的魅惑,不禁脸一红,忙还礼道:“见过姑娘。”楚新君笑道:“她是我姐姐,叫楚惜美。”
林于秋又重新一礼,说道:“在下林于秋。”楚惜美暗笑道:“这个林公子未免有些迂了。”楚新君道:“这几年你去哪了?”林于秋道:“我还想问你呢,这几年你又干了什么?”
二人此番见面真有说不尽的话,当即在亭中席地而坐,大吐一别之情。楚惜美则也同他们一样跪坐在地下,不过是紧挨着楚新君坐下,静静地听着。
原来那日武林众门派围攻神火教时,李紫嫣因李从珂突然叛变而离开,她本想让楚新君一起,可楚新君心念楚惜美,只好拒绝了她,李紫嫣伤心之下,愤然走开,林于秋也追了上去。
李紫嫣回到洛阳,李从厚已被夺位,李从珂把持着洛阳全城,而李紫嫣也得知了龙爪帮的叛变,与其温连亭等人一战负伤,巧遇其师入云神尼,便给救了下来。
林于秋找到李紫嫣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之后的三个月,找到她后,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李紫嫣被入云神尼看管,不许出门半步,这一待就是两年多。林于秋始终陪伴,但他因离家太久,不免有些想念,便提出了要回家看一看,然后再回来相陪。
李紫嫣倒也爽快答应,林于秋便想在中秋之前赶回家去,眼看就要进城,却下起了暴雨,却也因这场暴雨再遇楚新君。
林于秋说完一笑,说道:“若不是这场雨,我们见面怕是难了。”楚新君沉默片刻,说道:“紫嫣她……过得还好吗?”林于秋道:“还好吧,有我和她师父照顾着,只是她不能出门,无聊得紧。”
二人忽然沉默了片刻,似乎彼此都有着心事,这对久别的老友一时间竟然谁都不说话。还是楚惜美先打破了尴尬:“我们也正要去金陵游玩一趟,不如我们一起。”林于秋笑道:“那当然最好,等雨停了,你们就去我家盘桓几日,我爹爹平生最好客,见你们去了,不知要多高兴呢。”
楚新君点头答应,亭外的雨势渐小,但天边兀自响着闷雷,不时有闪电划过。林于秋忽然道:“你们可曾听到,石敬瑭造反,引契丹军南下攻唐,在数日前,已逼近了洛阳城。”
楚新君道:“略有耳闻,不过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些,难道洛阳不保了?”林于秋道:“不清楚,唐军一路败退,无心抵抗,契丹与石敬瑭合兵一处足有十多万众,只怕洛阳是保不住了。”
顿了顿,忽然起身,一阵风将雨吹进了亭子,正打在他衣衫上。只听他叹道:“唐朝一灭,紫嫣就彻底没家了。”楚新君沉默片刻,说道:“大唐不是有‘鸦军’吗,想当年李克用凭借此军队横行天下,怎么他李从珂不用这支军队。”
林于秋道:“即使真有这么支军队,那也无济于事。我听说那李从珂终日在宫中饮酒作乐,根本不关心前方战事,如今兵临城下,看他怎么收场。”楚新君道:“那耶律德光会不会顺势将中原地区打下?”林于秋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石敬瑭既然以父事契丹,应该会有他自己的算盘,灭唐之后,称帝的应该就是他了。”
雨彻底停了,夏日的雨总是来去匆匆,天边重新露出艳阳,短暂的凉爽再次变得燥热,光热快要将地上的雨水烘干。林于秋道:“我们这就进城吧。”姐弟二人随着林于秋走入金陵城,转过几条大街,来到林于秋家中。
家中仆人见林于秋归来,无不欢喜,忙着去报给林于秋父亲林望。林望得知儿子归来,简直喜不自胜,忙一路小跑来接。父子二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悲喜。林于秋给林望介绍了楚新君和楚惜美,林望笑着道:“秋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这就给你们安排房间。”
随即命人准备酒席,给三人接风洗尘。姐弟二人看这林家,假山池沼,亭台楼阁,回廊九曲,花草相衬,端的是贵族风范。要说林家宅子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与楚家的宅子差不多。
姐弟二人见了这番光景,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心中一阵感伤。仆人招呼二人坐下,递了茶水点心,林于秋去换了身衣服。
但见他一袭华服衫,手拿折扇,头戴束发金冠,更显得他面容英俊,真乃富家公子形象。楚新君以前也有过这身打扮,并不以为意,当下称赞了几句便罢。
酒席间,林望不时问起楚新君楚惜美二人的家中情况,二人说出家中只有二人,相依为命,林望讷讷一笑,不再说话。饭后,早有仆人伺候洗澡水,让二人洗了热水澡,跟着随仆人来到准备的房间,房中所有布置无不是上好,摆件多是珍贵器皿,墙上也挂着些字画,既显得富贵,又不落俗套。
楚新君进入房间后,丫鬟便垂手躬身站在一边。楚新君道:“我不习惯人伺候,你去忙吧。”那丫鬟欠身道:“少爷让我伺候公子,奴婢不敢怠慢。”楚新君笑道:“待他问起,你就说是我不要你伺候就是了。”
不想那丫鬟很听话,当即退下了。原来林于秋早有吩咐,一切听楚新君的,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楚新君要她们退下,她们也不敢多留。楚新君看了看屋中的布置,苦笑几声,转身往楚惜美房间走去。
楚惜美的房间外面也没有丫鬟仆人伺候,楚新君暗道:“这几年的江湖生活,想必姐姐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想来心中黯然:“几年前她还是富家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没想到如今跟我一样流落江湖。”
他推开门进去,只听楚惜美一声惊叫,原来楚惜美洗完澡,换上衣衫后,回到房中便准备休息。她先是和楚新君轻功较量,又淋了雨,虽然习武之后体格强健,没有生病,但也感到乏了,便想脱了衣服睡去。
不料楚新君突然推门进来,正撞上楚惜美脱了外衣,只有一层贴身内衣裹着。楚惜美吓得花容失色,嗔道:“就不能先敲门吗?”
楚新君看了这一幕风光,笑道:“姐姐忘了,我进你屋什么时候敲过门的?”楚惜美白了他一眼,道:“还好意思说。幸亏是你,不然我可丢死人了。”楚新君坐了下来,哈哈笑道:“别人也不会这么冒失进来的。姐姐,怎么林于秋没给你吩咐仆人?”
楚惜美拿起衣衫,红着脸,低着头穿好,说道:“林公子照顾得很周全,只是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所以就让那些丫鬟退下了。”
……
楚新君本以为没人会来,可是事与愿违,此时站在屋外的,正是林于秋。
林于秋饭后无事,便想找楚新君聊聊天,当他走近时,正看见楚新君进了楚惜美的房间,林于秋本想喊他,可楚新君走得太快,一转眼就进去了。林于秋只好走到房外,房门已被关上,正待敲门,便听到了里面楚惜美略带娇喘地声音。
……
这一切被林于秋在门外听得真切,他傻傻地站在那里,暗道:“难道他们姐弟有什么苟且之事……不会不会,新君不会是这种人……就算是这样,他姐姐也不应该……”
听得林于秋面红耳赤,心脏狂跳,怒火中烧,暗骂道:“好你个楚新君,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枉紫嫣为你伤心流泪,你竟然……简直猪狗不如!”
他越想越怒,在他陪伴李紫嫣的日子里,李紫嫣每日心中想着的,就是楚新君,对他却从没有软语温存过,此时知道楚新君是这样的人,他岂能不怒?
林于秋心道:“紫嫣啊紫嫣,你日思夜想的楚大哥正和自己的姐姐通奸乱伦呢,你算是瞎了眼了,这下该知道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对你好的人了吧!”林于秋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屑,当即甩袖离开。
之后的几天,林于秋也常与楚新君姐弟二人见面,但丝毫没有表现出反常,仍然像先前那样吃喝玩笑,二人逗留了数日,便想要辞行。林于秋暗道:“终于熬不住了,想要去干好事了!”
林望本想多留他们几日,说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了,过完中秋再走不迟。那时的人们对于中秋没有太浓厚的情感,因此楚新君辞别了林望与林于秋,便和楚惜美一同上路了。
临行之际,楚新君问起林于秋何时再去看李紫嫣,林于秋暗暗冷笑道:“亏你还记着她!”但嘴上却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再多耽几天吧。”楚新君则让林于秋给他带上几句问候,林于秋点头答应了,姐弟二人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