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国术武侠 > 楚歌 > 章节目录 > 第五十章 魂归江南

第五十章 魂归江南

书名:楚歌 作者:释倪迭 更新时间:2017-01-28 14:11 字数:9480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良久,耶律德光方道:“他应该不会背叛朕。”阿尔哈笑了,这句话就连耶律德光自己也不敢相信。赤托摸了摸下巴,说道:“耶律堂主虽然有势力,可那势力多半是陛下出力招揽的,况且他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呢?”

    阿尔哈淡淡一笑,说道:“可不要忘了,耶律思齐的人渗透到了唐朝的皇宫官邸,连这个都能做到,倘若他也派人……”说到这忽然住口,因为他发现耶律德光正瞪着他。

    阿尔哈这几句话说得耶律德光心中直打突,以前可从没想过此节,如今细想,果然不得了。耶律思齐的人连唐朝皇宫官邸都能渗透,何况就在眼前的契丹?想到这,耶律德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阴鸷地道:“你是说,他也可能派人监视着我们?”

    阿尔哈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着。耶律德光起身,在案前来回踱步,问道:“依你们说,该怎么办?”赤托道:“陛下,七王爷性情温和,一向忠于陛下的。可是他手中毕竟攥着飞鹰堂,虽然当初是陛下设立,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恐怕已经完全被七王爷掌控。”

    他顿了顿,又道:“以飞鹰堂之力,若要造反,即使我们能将他扑灭,恐怕也会费很大的事。假如石敬瑭与李从珂刀兵相见,而石敬瑭又求助我们,届时出兵南下,后方的确堪忧。”

    他侃侃而谈,将其中利害分析出来,却并不主张杀掉耶律思齐。耶律德光冷冷一笑,说道:“你们说了半天,都只是说明了可能,谁也不肯给朕一个好建议。”阿尔哈赤托躬身道:“陛下圣意独断,不必臣等多言。”

    耶律德光负着双手,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张羊皮地图,这地图上画着的,正是契丹的土地。他缓缓地道:“再等等吧,若果真到了那一天……朕不会手软。”

    阿尔哈看了看耶律德光,试探着道:“陛下,汉人常说先下手为强。我们可以先翦除他的羽翼,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七王爷反应过度,那么则表明他心中不服,陛下那个时候若要杀他,也有了由头。”

    赤托道:“如果七王爷听之任之呢?”阿尔哈笑道:“如果丝毫没有怨言,那则说明他对于眼前的一切早已预料到,或是另有布置,这个时候,决不能留他!”赤托冷冷一笑,说道:“阿尔哈大人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阿尔哈微笑道:“能保住陛下皇位,契丹江山,小人一点又有何妨?”

    耶律德光忽然转身,目光中杀气陡现,狞笑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阿尔哈,这事交给你去办!”阿尔哈忙跪下道:“臣遵旨!”

    耶律思齐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他在房中铺上纸毡,玉香红在一旁给他轻轻地磨着墨,不时地抬头看看他,耶律思齐提笔,就要去蘸,这时李择善却走了进来,见他在写字,便咳了一声。

    耶律思齐并没有停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蘸墨,说道:“什么事?”李择善看了看一旁的玉香红,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不该来打扰堂主雅兴,我还是等……”耶律思齐打断他道:“既然来了何必走,什么事就说吧。”

    不过两三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写出“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八字。正是王羲之流传百世的《兰亭集序》。玉香红悄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耶律思齐下笔丝毫没有犹豫,因此这八个字写得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李择善道:“我们安插在中原武林的一些耳目,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断了联系。”耶律思齐一笔连成,正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说道:“断了联系的事以前也是有的。”李择善道:“这一次可不一样。以前断了联系不过三两日就能恢复,可这一次足足七天,而且是陆续断的。”

    耶律思齐的笔突然一抖,一个“此”字写得稍有些扁。他又蘸了蘸,继续写下去,问道:“说下去。”李择善走近一步,说道:“飞鹰堂中安插在中原武林的眼线共有一百多人,可不过七日的时间,失去消息的陆续有十二人,我调动的其他力量进行寻查,可是至今没有结果……”

    玉香红道:“或许是被一些江湖人杀了,毕竟武林凶险。”李择善道:“应该不会。这些眼线是受过训练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去惹事生非。”耶律思齐笔尖一勾,这一句“引以为流觞曲水”写得妙极,确有流动欢乐之美。

    李择善不禁赞道:“堂主好字!”耶律思齐道:“比王羲之如何?”李择善一怔,道:“这,属下不懂书法,还是,还是请玉姑娘点评吧。”玉香红沉吟片刻,道:“正是耶律思齐的风格。”

    耶律思齐不禁微笑,说道:“可惜耶律思齐的字终究不及王羲之。”说罢将那纸揉捏成一团,扔在一旁。李择善道:“堂主,您看此事……”耶律思齐道:“或许是被中原武林人发现了,他们一向痛恨我们的,给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李择善道:“可属下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耶律思齐道:“计无策怎么样了?”李择善道:“他一直在飞鹰堂中居住,平常除了练练武,跟堂中兄弟们说说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耶律思齐道:“中原武林的眼线你接着派人去查,通知其余人要小心些,这段时间不要有所动作。”李择善领命退下。耶律思齐道:“陪我出去走走吧。”这话当然是对玉香红说的。

    二人骑着马,奔出飞鹰堂,往草原驰去。五月的草原正是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时候。二人并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本该是令人伸展胸心,让人畅怀欲啸的,可耶律思齐偏偏是面无表情,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忧郁。

    玉香红也没说话,只是跟他并列行着。奔驰了一阵,马匹开始喘粗气的时候,耶律思齐才勒住马头。只见二人眼前一片碧绿,天空似也被染成了绿色,空旷无垠,尽头突然涌出一道黑线,隐隐绰绰,静立不动,像是一条巨龙潜伏在绿滩之上。

    耶律思齐指着那黑线说道:“那就是秦始皇下令修的长城,长城的后面就是中原。”隔着长城,耶律思齐仿佛看见了江南水乡,儿时母亲一直说的嘉兴烟雨,杭州西湖。

    可安若素至死也没能再回江南,这成了她一生的遗憾。耶律思齐一直想着去江南看一看,可因事务缠身,根本分不开身,这也成了他的一个遗憾。玉香红当然明白他,说道:“你何不向陛下辞去这些职务,去江南游一趟来回也不过数月时间。”

    耶律思齐道:“陛下不会答应的。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个地方。”说完回头看着玉香红。风吹起她鬓角的秀发,遮住了眉梢眼角,她轻轻撩下,发现耶律思齐正看着自己,脸色不禁发红。

    耶律思齐道:“能有你在身边陪着,不论在何处,我也安心。”玉香红心口一热,暗道:“你总算还知道我对你的情。”耶律思齐忽然跃起,坐在玉香红的背后,和他共乘一匹马。

    玉香红很少跟他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耶律思齐的前身紧贴着她后背,男子气味让玉香红芳心直跳,耳根发红,身子酥软,竟向后仰去,靠在耶律思齐怀里。

    耶律思齐的双手抱过她,拉着马缰,缓缓催着马,行走在草原之上。远处牛羊结对,低低叫着,夹杂着牧人们的喝斥,驱赶。这一切的一切在玉香红看来都是宁谧的,此刻她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享受着这迟来的温柔。

    二人共乘一匹马,不紧不慢地走着。回到飞鹰堂时已经是日落时分,飞鹰堂内的人无不惊奇,虽然他们都知道玉香红一直陪着耶律思齐,可他们从没看过二人骑一匹马,玉香红偎在耶律思齐的怀中,像是一只不禁风雨的小鸟。

    这般亲密令所有看见的人傻眼。在他们眼中,耶律思齐是个忧郁沉默,看似温和,实则难以接近,更没有看过耶律思齐对哪个女子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

    不过他们虽然惊奇,但也不敢多看多说,只是看了看,便马上转过头去。玉香红被他们看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双手揉捻着衣角。耶律思齐的脸忽然凑近,贴在她耳边,温言道:“不用管他们。”玉香红点点头,脸色更红。

    二人把马骑到后院,耶律思齐下马,将其拴好,玉香红正要跃下,却被耶律思齐抓住手臂,轻轻一提,抱在怀中。玉香红眼中满是惊奇,和一丝兴奋,一丝迷离。

    她从未觉得耶律思齐的双手这么有力,他的身板是这么结识,她像是一只寒冷入体的鸟,忽然被温暖包围着。

    耶律思齐没有说话,脸上却带着一丝狡黠。玉香红浑身发软,喘息声也甲种,把头埋在他怀中,静静地感受他殷实的胸膛。耶律思齐把她抱往自己的房间,这里平常都有护卫把守,此刻他们见了这情况,早就退得没边。

    不过每个人都在好奇:“堂主今天是怎么了,平常可没看过他这样。”有人悄声道:“玉姑娘这么漂亮,换了谁也会动心的,更何况她侍候堂主这么长时间了呢。”

    又有人小声道:“堂主平常不近女色,但他毕竟也是男人,哪有旱着的道理。”旁边一人道:“快别说了,被堂主听见要糟,我们还是识相点,走远一些。”他们的确走得很远,远到他们听不见耶律思齐屋内的声音。

    耶律思齐走进房内,用脚将门踢上。这一刻玉香红仿佛在梦中一般,喃喃地道:“堂主,你……”耶律思齐没说话,而是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才开口道:“平日你给我端茶送水,可到了晚间却又离开,今晚你不许走。”

    或许只有性欲才能让人露出根本。当一个人脱掉衣服时,才会尽情放纵。只要穿上衣服,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之后的许多天,耶律思齐对待玉香红像是变了一个人,玉香红尽管享受着,可心内也很狐疑,终于在一次事毕后问了他。

    耶律思齐的回答很淡:“堂内的事务自有李择善处理,我用不着多费心。”或许是他觉得这个回答太随意,跟着又道:“陛下对我早就开始怀疑,这些天李择善所报的消息应该就是陛下做的。”

    玉香红惊道:“为什么?”耶律思齐叹道:“陛下命我做的事我没有一样能让他满意的。”玉香红道:“可是那不能全怪你。”耶律思齐道:“我的势力日渐雄厚,陛下担心也是应该的。”玉香红伏在他胸膛上,低声道:“难道我们就任人宰割。”

    耶律思齐道:“我当然有能力反击,可这样一来陛下就多了杀我的借口,所以我只能这样。”玉香红此刻终于明白他是多么地无奈,不禁问道:“我们难道不能走吗?”

    耶律思齐沉默了片刻,左手抚摸着她光滑腻脂的后背,说道:“现在飞鹰堂表面上我是堂主,可大多数人已经被李择善给收买了,陛下有这个计划已经很久了,现在只等一个时机。”

    玉香红道:“什么时机?”耶律思齐苦笑道:“杀我的时机。”耶律德光的确是在等这个时机,李择善早就投靠了他,包括计无策在内,整个飞鹰堂,除了少部分人还忠于耶律思齐,其余人均变成了耶律德光的眼线。

    难道就要这样束手就擒,就要这样等死?耶律思齐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我要不要反击,即使不反击,我还可以走。走,我能走到哪里呢?

    桌上的点心还没有动过,耶律思齐坐着,他看上去很劳累,但也很舒适,因为身后玉香红正帮他捏着肩膀。她的力道恰到好处,能让他感到舒适的同时,不会让他觉得有一点点酸疼。

    一连几日,李择善都没再来报告过堂内消息,耶律思齐和玉香红好像被遗忘的孤儿,丢弃在角落。这种感觉玉香红很不习惯,但她不敢问,也不必问,她早已打定主意:如果你要死,我陪你。

    耶律思齐忽然握住她的手,温言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这话若是在几年前,她听了肯定会很高兴,但如今她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是静静地问道:“去哪?”耶律思齐注视着远方,眼波起了一丝涟漪,说道:“中原广阔,难道容不下我们二人。”

    玉香红道:“我听你的,你说走,我就走。”耶律思齐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玉香红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她感到了杀气,正是耶律思齐身上的杀气。这样的杀气他从未有过,可玉香红这一刻觉得自己被包围住,毛骨悚然,冷汗也不禁流了下来。

    只听耶律思齐淡淡地道:“在离开之前,我要处理一些事,事了之后,我们便离开这里。”玉香红点点头,她知道,耶律思齐要做最后的反击,这一击若是成功,那么他们俩便可逍遥武林,若是失败,黄泉下相见。

    耶律思齐忽然起身,他的身子重新变得挺拔,精神振作,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玉香红目视着他离开,心中一片空白,他能成功吗?

    计无策被耶律思齐召见在书房中。计无策自上次投靠而来,很少见耶律思齐的面,此刻心中不禁惴惴,但他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虽然好奇,但丝毫不惧,问道:“堂主找属下何事?”

    耶律思齐的目光冷电似的扫了他一下,计无策心突的一跳,不自然地笑了笑。耶律思齐冷笑道:“你做的好事!”计无策一惊,道:“堂主,什么意思?”耶律思齐道:“难道还要我挑明了吗?”

    计无策道:“堂主,我其实……”耶律思齐道:“给你一天时间,杀了李择善。”计无策惊道:“堂主,李总管他……”耶律思齐道:“一天之后提他头来见我,不然,死的是你。”

    计无策不得不领命退下。马上便和李择善说了情况,李择善早就想杀掉耶律思齐,到耶律德光面前领赏,如今看对方要先下手,也顾不得耶律德光命令,当即传令给被他们收买的人,趁着月黑风高,杀光飞鹰堂所有人,包括耶律思齐。

    而他自己,则跑去向耶律德光报信,这件事当然由计无策带头。耶律思齐下令召集所有飞鹰堂弟子到藏书阁去。众人知道藏书阁一向不准许别人进出,这次聚集在藏书阁,不知耶律思齐安的什么心,纷纷带上兵器,朝着藏书阁走去。

    当耶律思齐布置这一切的时候,耶律德光那里便接到了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的求救信。

    石敬瑭本是唐朝的河东节度使,李从珂登基后,一直对石敬瑭怀着猜疑之心,而石敬瑭却是素有反意,明的装病,暗地招兵买马,借口向朝廷索要军粮。石敬瑭为了试探李从珂对他的态度,便上书请求辞去马步兵总管职务,李从珂听信朝中大臣,果然将其职务解除,改任别处。

    石敬瑭一边装病不行,一边上书李从珂,要求李从珂退位,因为李从珂的皇位来路不正。这一下可惹恼了李从珂,当即下诏革去石敬瑭所有职务,命大将石敬达屯兵代州,分散和牵制石敬瑭兵力。

    而后命石敬瑭改为郓州节度使,石敬达代替他原有职务。矛盾激化之下,石敬瑭起兵造反,在太原称帝,建立晋朝。

    李从珂听闻后当即派兵镇压,围攻太原,石敬瑭军力不敌,便派人向耶律德光求救。

    耶律德光读了石敬瑭的求救信,不禁冷笑道:“他果然来求助我们了。”可以看出他的眼中已闪出兴奋的光芒,阿尔哈道:“石敬瑭可曾说过给我们什么好处?”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说道:“石敬瑭答应事成之后,将幽云十六州割给我们,而且……”说完得意,将信给阿尔哈看了,原来信中不但求契丹发兵,除了割让幽云十六州外,石敬瑭竟然认耶律德光为父,称“以父事契丹”,自甘当干儿子。

    这可太出人意料,阿尔哈虽然料到这一步,但也没想到石敬瑭为了求助竟然上门认爹。赤托道:“幽云十六州乃中原的天然屏障,石敬瑭肯将此地让给我们,日后我契丹军队若要挥师南下,中原不日可灭。”

    耶律德光得意之极,当即点兵十万,亲自带兵向太原进发。可在此之前,阿尔哈给耶律德光提了个醒,那就是耶律思齐的事。耶律德光临行前不禁有些纠结,道:“他毕竟是我弟弟,而且没什么大错,朕下不了手……”

    阿尔哈道:“陛下难道忘了唐朝的李世民,弑兄杀弟,难道李建成和李元吉不是他亲兄弟吗,况且耶律思齐势力太强,若他趁着我们出兵之际篡权夺位,契丹可没人能挡得住他。”

    耶律德光本就疑心耶律思齐,加上一帮与耶律思齐有矛盾的人煽风点火,这一下毫无犹豫,出兵中原之前,兵围飞鹰堂。

    耶律思齐下令飞鹰堂中所有人到藏书阁集合,共有一百多人,来到藏书阁前,耶律思齐命人打开阁楼门,说道:“你们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报答的,这座楼阁里藏着千百家武学秘笈,你们进去后,每人挑上一本,当作我的一点心意。”

    众人面面相觑,万没料到耶律思齐请他们来竟然是这事,此时不禁心中忐忑,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武功秘笈更有价值的?

    耶律思齐见他们不动,笑道:“这可是唯一一次机会,你们若是不要,那好,把门关上!”耶律思齐话音方落,只听有人道:“堂主说得可是真的,每人挑选一本?”

    耶律思齐道:“当然。”这些人知道耶律思齐的藏书阁确实有着千百家武学秘笈,而耶律思齐本人武功如何,却没人知道。众人终于抵不住贪心,纷纷走进,随即有人高喊道:“这本给我!”

    “这是我的!”等等叫声。耶律思齐一声冷笑,下令关门,随后便听里面有人叫道:“堂主干什么,开门!”跟着便有人发出惨叫,原来耶律思齐早就在这些武功秘笈上涂了毒药,他们手碰上后,毒性发作,其余人见势头不对,便要冲出去。

    但耶律思齐的藏书阁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只见藏书阁内瞬间闪出数十道人影,将那些人纷纷格杀。一时间,藏书阁内惨叫不断,嘶吼不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耶律思齐抬头,他忽然看见今天的晚霞很红,红得像血染了一般,千万道细细地云霞练成一片,好像被丢进染缸的布匹,遮住天空,快要压下来。他回头看了看藏书阁,这里面的人多数是他栽培起来,可如今葬送他们的,也是自己,他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迈步朝着飞鹰堂走去。

    此事一了,他便可以开始下一步,那就是撤掉中原的所有眼线,算是对耶律德光的最后一击。

    他回到飞鹰堂的时候,玉香红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了?”耶律思齐点点头,道:“已经办完了,等我写最后一封信,写完后,我们连夜离开这里。”飞鹰堂内此刻变得异常冷清,平日的热闹早已瞧不见了,剩下的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被召去藏书阁,为什么只有耶律思齐一人回来。

    耶律思齐和玉香红走进书房,玉香红替他磨着墨,耶律思齐提笔,将要写下他在契丹的最后一封信,蘸了蘸,忽然停住。玉香红道:“怎么了?”耶律思齐眉头一皱,苦笑道:“没什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玉香红道:“一定是你这些天太累了,要不这封信迟些再写。”耶律思齐道:“不,迟则生变,越快越好!”就在他话音方落,便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与呼喝声。

    只听一人喝道:“大胆,陛下亲临,尔等速速跪下!”耶律思齐听见耶律德光亲至,手腕一抖,一支笔跌落在地,玉香红看得怔了,耶律思齐喃喃地道:“终于还是来了!”

    只听门外有人高声道:“陛下驾到,耶律思齐速速出来见驾!”耶律思齐看了看玉香红,道:“我出去就行,你赶快走吧。”玉香红道:“你要我去哪?”耶律思齐叹道:“我出去托住他们,你趁机溜走,不论天涯海角,总比在这强!”

    玉香红毅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离开你。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耶律思齐双目隐隐泛出泪花,那是一种英雄末路,回天乏力的泪。终于,他一声长叹,说道:“好,我们出去接驾。”二人默默地走出房屋,院中正是耶律德光坐在马上,旁边还有阿尔哈,赤托,耶律兴等人。

    军队已将飞鹰堂内外包围,耶律思齐一眼便找到了人群之中的李择善,他站在耶律德光马下,正低着头。飞鹰堂众人不明情况,见耶律思齐出门,纷纷问道:“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思齐并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朝着耶律德光跪下,道:“臣弟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玉香红稍稍迟疑一下,也跪了下去。耶律德光并没让他们平身,反而是阿尔哈先开口道:“耶律思齐,你知罪吗?”

    玉香红道:“何罪之有?”耶律思齐道:“臣弟不知犯了何错,请陛下明示。”阿尔哈冷笑道:“这个时候了,就别装模作样了。实话告诉你,飞鹰堂已经被包围了,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站在一旁的梁思汉成冠等人大惊,道:“堂主,他要杀我们是不是?”耶律思齐缓缓地道:“陛下,可否饶恕了他们,毕竟他们是无辜的。”阿尔哈道:“不行,说了,一个也不留!”

    说罢一挥手,当即有十多人闪出,对着飞鹰堂的人大开杀戒,一时间乱作一团,飞鹰堂内的人多数在不明情况下就被杀了,剩下的二三十人,正与耶律德光的人做最后搏斗。

    满院刀光剑影,拳脚呼喝。不多时,便传出了阵阵惨叫,耶律德光派出的这些人,乃是李择善近些年在暗中招募的高手,飞鹰堂高手节节败退,不过片刻,已有十多人倒在血泊中。

    玉香红再也看不下去,当即起身,双手一扬,飞出四枚绣花针,刺瞎二人。阿尔哈喝道:“大胆反贼,你们愣着干什么,耶律思齐要造反,拿下他!”一时间军士纷纷涌上,将耶律思齐等人围在垓心。

    玉香红使出耶律思齐指点她创出的“天女飞针十二式”来,但见红线轻抖,银针甩刺,一时间竟也刺伤了十多人。

    这时只听梁思汉一声惨叫,左臂被砍了下来,兀自苦战,喊道:“堂主,玉姑娘,你们快走,我们来殿后……”说完又被砍了一刀,鲜血不断流出。耶律思齐双拳紧握,双眼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忽然起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知何时,梁思汉周围的五名高手便被耶律思齐杀死。

    在场不乏武功好手,就连李择善也算是一流,可他竟然没看清耶律思齐是怎样起身,怎样出手,而那些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见了阎王。耶律思齐出手快极,在院中来回穿插,竟无一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赤托喝道:“快,保护陛下!”众军士纷纷涌上,以身体围住耶律德光。玉香红武功本不算太高,此时已是危险万分,一名使刀的汉子将她罩在刀光之下,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就在这时白影一晃,玉香红身边三人立马倒地。不过片刻时间,耶律思齐竟然连杀了二十三人,可怕的是,竟没有一人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他一身儒衫,洁白如雪,竟连一点血滴也不曾沾上。

    众军士开始迟疑,纷纷持刀站住,或是后退。耶律思齐看着耶律德光,怒道:“陛下,臣弟究竟何错?”耶律德光见他片刻间杀了二十多人,目眦尽裂,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不由得心悸。

    沉吟片刻,只得说道:“汝虽无造反之实,却有造反之力,这便是错。”耶律思齐听得一怔,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好一个造反之力!”阿尔哈喝道:“你休要张狂,今日你别想走出这里!”大手一挥,众军士再次逼近。

    契丹军队本就战力彪悍,再加上李择善秘密招募的高手,飞鹰堂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余下的也已无力再战。耶律思齐回头看了看他们,玉香红娇艳的脸颊已被染上鲜血,愈发衬得明艳。梁思汉断了一臂,鲜血兀自流着,成冠双手被折,躺在柱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曾被自己一手栽培的人一个个倒下,耶律思齐不禁心头悲凉,李择善急于建功,当即命令众人冲杀。飞鹰堂的人已没有再战之力,只得负隅顽抗,玉香红被十多人包围,始终冲突不出。

    李择善弯弓搭箭,对准玉香红一箭射去,不料被耶律思齐一把拽住,耶律思齐瞪了他一眼,当即跃起,闪到李择善身前。阿尔哈喝道:“拦住他!”众军士纷纷上前,后面一排挡住耶律德光。

    但根本没人看清耶律思齐的身影,就见李择善倒在了血泊中,喉咙被戳穿,血如泉涌。耶律思齐身形一晃,朝着耶律德光冲去。那些军士如何能挡得住他,只见耶律思齐右手在耶律德光的马脖子上一划,那马一声悲嘶倒地。耶律德光吃了一惊,从马上跌下。

    阿尔哈赤托等人连忙来扶,再看耶律思齐,已经将玉香红身边的人全部杀死,挡在她的身前,跪了下来,不等阿尔哈等人开口,先道:“臣弟一死不足惜,恳请陛下放过他们。”

    耶律德光冷不防的从马上摔下,被耶律思齐光影般的身法惊住,兀自心有余悸,脸色发白,被众军士拥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阿尔哈喝道:“你打死这么多人,伤了陛下的战马,造反之罪已是事实,这些人跟你是一丘之貉,留不得!”

    这时只见玉香红突然从后面闪出,朝着耶律德光奔去。耶律思齐叫道:“不要!”可耶律思齐此时心神恍惚,竟然忘了去拦她,只见玉香红冲近耶律德光面前一丈之内,被众军士乱箭射死。

    耶律思齐冲过去袖袍一拂,将乱箭挡下,抱起玉香红回到原地,这几下动作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射出去的箭已经纷纷掉在地上。耶律德光喝令停手,这时飞鹰堂内的人已经全部被杀,军队包围之中,只有耶律思齐和玉香红。

    玉香红身中数箭,其中一箭射中了心脏,此时气息微弱,眼睛半开半合,嘴唇翕动,道:“我不能让你先我而去,我……我就……”耶律思齐怔怔地看着她,双目终于流出了泪,说道:“你可以走的,为什么不走呢。”玉香红挤出一丝微笑,道:“我……说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走。”

    耶律思齐把她抱得更紧了,亲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好,我们黄泉下再见,你先去吧。”玉香红贪恋地看着耶律思齐的脸庞,努力地将这张脸记住,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耶律德光回过神来,见了这样的情景不禁有一丝愧疚,不知说什么好,愣愣地站着。耶律思齐看了一眼天边,夕阳只剩下一个头,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血红,红色中荡漾着一阵水波的涟漪,那是江南水乡的涟漪。

    耶律思齐的脸贴着玉香红的脸,轻轻哼着歌谣:“乌篷船,过石桥,情郎哥哥呦,桥上把我瞧……红红的灯笼高高挂,静静的小巷通我家,叫一声妹子你别怕,情郎哥哥快回家……”

    耶律德光听得一震,这首歌谣他在儿时曾听耶律思齐的母亲安若素唱过,正是江南地区的民谣。耶律思齐轻轻哼着,嘴角露出最后一丝微笑,随即凝结。半晌后,才有人走到耶律思齐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再掀开他的衣袖,手臂上青紫色的经络突出,那人方报道:“回陛下,已经死了。”

    耶律德法怔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可没看他受伤啊。”那人躬身道:“是自断筋脉而死,就在刚刚。”众人无不称奇,想不到筋脉竟然还能自断。耶律德法沉默片刻,终于一声长叹,道:“赤托,你送七王爷和那个女人的骨灰去江南,在杭州安葬他们吧。”

    赤托领命,耶律德光道:“七弟一生都想去江南看一看,如今死了葬在那,也算是朕的一点点补偿。”这时已有人牵了另一匹马过来,耶律德法跨上马,右手一挥,催动军队离开。

    赤托看着耶律思齐,心中不禁悲凉,说道:“七王爷一路走好,想不到你青年俊杰,竟然会是这么个下场。”感叹之余不禁苦笑道:“谁知道我哪天会不会也是这样,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后来赤托的预感果然成真,他和阿尔哈卷进了王室内部争斗,被耶律德光恼恨,赤托被杀,阿尔哈家被围,死于乱军之中,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网站首页 | 站点公告 | 最新福利 | 大神专区 | 完本专区

服务邮箱:3476288848@qq.com 客服QQ:3391237369

Copyright © 2016 时代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6014634号

湖北今古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联系地址:湖北武汉市武昌区东湖路楚天181产业园8号楼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小说,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