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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东风临夜

书名:楚歌 作者:释倪迭 更新时间:2017-01-28 09:07 字数:8363

    过了信阳城,便到了安徽阜阳,行了几日,楚新君与楚惜美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家乡。滁州城较之以往似乎要衰败一些了,二人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便改了装扮,往楚家走去。

    楚家因为前几年被莫名其妙的灭门,导致整个滁州的百姓对这里是谈之色变,人人绕道走。楚文许在时,楚家门前是车马穿梭,可如今,来往行人连一步也不想多留,能避开就避开。

    姐弟二人怔怔地看着荒芜的庄园,门墙斑驳,门匾积灰,慢慢推开门,庭院里也已是一片破败,石板的缝中已经冒出了荒草,门窗油漆脱落,屋顶瓦片也长出青苔,春气盎然的时节,这里却荒凉萧索,毫无生机。

    楚惜美经历了神火教的一番劫难,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害,那一夜的惨状她至今还能记得,此时回想起来,不禁身子发抖,嘴唇惨白,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楚新君在一旁搀扶着她,不断安慰,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缓解。

    二人来到后院的祠堂,给楚文许立了牌位。祠堂久无人打扫,楚家历代祖宗牌位早已结网生尘埃,祠堂中阴风阵阵,光线阴暗,霉味四散,二人不禁毛骨悚然。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给屋中打扫得能够进人。

    二人朝着楚文许的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头,楚惜美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也变得比以往坚强,虽然悲伤,但也不似先前那样哭个不停。

    姐弟二人找到各自的房间,打扫了一阵,给房间收拾干净,只因楚惜美心念于此,便想在家中住上几日。楚新君不忍拂了她意,于是将常出入的几个地方打扫干净,忙完后,已是傍晚。

    楚新君忙完后,坐在大堂中的椅子上歇息,楚惜美端了一杯茶进来,递给他,说道:“累坏了吧,我从外面买了些饭菜回来,凑合吃一顿吧,等明日再想办法。”楚新君喝了口茶,说道:“若不是我们楚家先前有恩于滁州,恐怕这县令要将我们家给封了,或是卖给别人。”

    楚惜美也坐了下来,说道:“这院子死了这么多人,谁还敢买。现在的人走过我们家前,就像躲瘟神似的……”说着不禁伤感,眼圈也红了。楚新君安慰道:“姐姐,楚家就剩我们俩了,我们可要好好活下去。爹娘泉下有知,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楚惜美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把饭菜从盒子中取出,笑道:“这是城南老刘家的烤鹅,想不到这么多年他的店还开着,还有悦来酒家的花雕酒,还有……”她一边说,一边从饭盒中取出,楚新君将饭菜摆在桌子上,说道:“这些东西以前在家就经常吃,不知这么多年,有没有进步。”

    说着便伸手去夹,楚惜美给他倒了一杯酒,也拿起筷子吃菜。楚新君看着一桌子菜,一时间有些发愣。楚惜美道:“你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吗?”楚新君苦笑道:“不是,我是想起小时候了。”楚惜美奇道:“小时候,小时候怎么了?”

    楚新君笑道:“小时候,弟弟吃饭是要姐姐喂的。”楚惜美玉面绯红,夹起一块鹅肉,笑道:“好好,我喂你。”楚新君张嘴吃了一块,楚惜美问道:“味道如何?”楚新君道:“香啊,只要是姐姐喂的,吃什么都香!”楚惜美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会讨姐姐开心!”楚新君夹起一块竹笋,说道:“姐姐,从来都是你喂我吃饭,我也想喂你一次。”

    楚惜美笑道:“哪有弟弟喂姐姐吃饭的。”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张开了嘴,楚新君轻轻的将竹笋放在她口中,笑道:“这才像个样子。”楚惜美轻轻咀嚼着,此时的夕阳还没完全落下,一缕淡红色的光透过窗棂照在楚惜美脸上,映得她美目流波,给本就艳如桃李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红光,朱唇轻启,贝齿微露,眨眼间便有说不出的美艳。

    楚新君痴痴地道:“姐姐,你真美。”楚惜美被这一夸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低声道:“快吃饭吧,傻弟弟。”二人一说一笑间,白天沉郁的心情已消解了大半,荒园废屋之中,也充满了暖意。

    次日清晨,楚新君起早便在院中练起武来。这两年间他从无一日将武艺搁下,因此武功进步神速,内力越发深厚。掌起拳落间,风声呼呼,暗含雷电之威。他照着莫问古所传的“平沙掌”路数,一招招打出。

    但见他周围六尺之内起了一股劲风,一时间真有飞沙走石之势。楚新君于这套掌法早已烂熟于胸,并有“补天心法”为基础,此时使出,毫无滞涩感,原来掌法中的缺陷也被补全,端的威力非凡。

    楚新君练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闻见一股淡如兰草的香气,他马上停下,因为这香味正是楚惜美身上的。果然,廊下站着楚惜美,她见楚新君停下,马上走上前用手帕给他擦汗,笑道:“你起得这么早,就为了练武啊。”楚新君只觉得手帕上丝丝香味入鼻,顿时神清气爽,毫无疲累感,笑道:“左右也是无事,就练练吧。”

    跟着又道:“说来我这门掌法还和莫问古有关联呢。”于是便将此中缘由和她说了。楚惜美叹道:“莫问古倒不算坏人,若没有他,我现在还不知身在何方呢。”楚新君亦道:“是啊,说起来我们真得感谢他。”

    话方说完,楚新君便注意到了楚惜美的衣服,一身白衣,正是“残剑女侠”的装扮。楚惜美见他表情便猜中他的心思,说道:“我们在这里住几日,还要吃饭不是,我出去买东西不能被人认出来,所以就用这身装扮喽,等会出门时,还要将脸蒙上。”

    楚新君叹道:“是啊,现在楚家已经成了瘟神,如果被人知道我们俩还活着,并且住在这,恐怕滁州城要炸了锅了。”楚惜美苦笑道:“只是在自己家中,偏要弄得做贼一般,只得从后门出去。”

    楚新君笑道:“姐姐,今天咱们吃什么啊?”楚惜美笑道:“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还用问吗?”楚新君哈哈一笑,说道:“对啊,不论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楚惜美伸出手指点了他一下,笑道:“你啊!”

    楚惜美走后,楚新君便跑到厨房一通收拾,将灶台擦得干干净净,一些碗碟也洗得映出人影,见楚惜美未归,便在家中四处转悠。他来到后院的一处花坛,这里曾是楚文许养花的地方。

    如今花坛里已看不见花,全是杂草,有些甚至有一人高。通往花坛的鹅卵石路也是荒草丛生,快被淹没。楚新君不禁感伤,这里也曾是楚文许浇花,姐弟二人嬉戏的地方,可如今呢,父亲已死,这里也变了样,唯独不变的,是姐弟二人。

    楚新君不禁感伤,对于楚文许这个父亲,他一向没什么好感,甚至有时会厌恶。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父,况且他已经死去,楚新君对着满花坛的杂草,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跟着又去父母的房间,书房看了看。楚惜美买完了东西回家,便钻进厨房去。等到中午,楚惜美才端着几碟小菜糕点放在桌上。楚新君细看,竟然有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糕,杏仁茶。

    楚新君喜道:“好久没吃了!”说着便用手去拿了一块,楚惜美笑道:“我也很久没做过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桂花的时节,做出来的味道可能不如秋季的好。”楚新君点头道:“没有,很好吃!”楚惜美看着他的谗样,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说道:“你慢点吃,别噎着。”

    楚新君含糊了几声,说道:“姐姐,你也吃啊。”楚惜美笑道:“这是给你的,吃完饭再吃吧。”桌上共有四道菜,三热一凉。楚惜美道:“我很少做菜,做出来的也很一般,你将就吃些吧。”楚新君笑着去夹,说道:“山珍海味也比不上你做的。”

    楚新君正吃间,瞥见楚惜美正看着他。楚新君愣道:“你怎么不吃啊?”楚惜美脸一红,低下头去,说道:“我正吃着呢!”这一刻,楚新君忽然想起了李紫嫣来。

    曾几何时,李紫嫣请他吃了天下著名的“洛阳水席”,虽然不是她亲手下厨,可这片心意也着实让人感动,楚新君想起李紫嫣来,又是一阵愧疚,可这份愧疚马上被楚惜美的音容笑貌给消解了。

    二人在家中住了五日,没有被一人发现。这一天楚新君提出了要去吴中圣手门的事,楚惜美很是不舍,说道:“要是我们能这样过一辈子有多好。”楚新君听得感动,笑道:“难不成这样偷偷摸摸过一辈子?”

    楚惜美忽然说道:“就算是偷偷摸摸,我也愿意。”楚新君心中一荡,握住楚惜美的手,只觉对方双手柔若无骨,温软细腻,楚惜美被他一握,显得有些娇羞,竟不敢抬头。楚新君道:“我何尝不想这样一辈子,可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等拜访了苏掌门和龙大哥他们,我还有去找一位朋友,我欠她一个交代,总得还她。”

    楚惜美道:“是那个叫紫嫣的姑娘吧。”楚新君奇道:“你怎么知道?”楚惜美笑道:“你从小到大什么心事能瞒过我吗?”楚新君笑道:“这我倒忘了,姐姐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等我办完这些事,你如果想回来,我们就在这过一辈子。”

    楚惜美轻轻一笑,说道:“那位紫嫣姑娘,你不打算带回来吗?”楚新君一怔,道:“带她干什么,就我们俩人啊。”楚惜美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难道不要娶妻?”

    这个问题倒真把他给问住了。他心中所想的,全是楚惜美,对于李紫嫣,他从没动过将她变成夫人的念头。沉默了半晌,楚新君忽然失笑道:“就怕我娶妻的时候你不同意,就像当初你嫁人我也不同意一样。”

    楚惜美“嗤”的一笑,说道:“我不同意,你能听我的吗,怕是取了媳妇忘了姐姐了。”楚新君决然道:“不会,只要姐姐你一句话,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不会皱眉头,我可以对天发誓……”说着真举起右手来,楚惜美忙拉下他,薄嗔道:“我只是说说,你……我可不想让上刀山下油锅。”

    楚新君见楚惜美浅笑轻颦,眉头微蹙,无不带有一股风姿桌韵,一时间看得呆了。楚惜美被他看得玉面烧红,芳心直跳。说起来自己的弟弟看着自己,本没什么可激动的,但是每当楚新君用这种眼神看她,楚惜美就觉得身子酥软,心跳加速。

    楚惜美白了他一眼,说道:“从小看到大,还看不够啊!”楚新君喃喃地道:“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够。”楚惜美怒瞪了他一下,嗔道:“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楚新君忙道:“姐姐别生气。依着你,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楚惜美想了想,说道:“那就明天吧。”

    楚新君道:“好,我们就再耽一夜。”这一夜本是平常的夜,夜空中照样有星星,月亮,淡淡的春风拂着院中的荒草,整座黑得如同鬼宅的楚家大院,只有两间房屋亮着灯,那便是姐弟二人的房间。

    这一夜,楚惜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怎么,楚新君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她脑海。按说姐姐想弟弟本是很平常的事,可奇在楚惜美如今见了弟弟,和他朝夕相处,为何现在脑中还是他?

    为什么一想到他就有莫名的幸福,带着一点点的娇羞与冲动。楚惜美突然生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可是情感一旦上涌,岂是能说断就断的。

    她心中念着的,是那距离不远的一间小屋,和屋中的人。而楚新君也是同样情况,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脑中尽是楚惜美的一颦一笑,风姿楚楚。

    二人直到深夜,困极了,才昏昏睡去,而姐弟二人却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次日清晨,二人洗漱用餐完毕,带着些行礼便要离开。楚新君内功精湛,即使三天三夜不睡也能扛住,楚惜美得了《太阴玄经》,此功法正适合女子练习,短短二三年的时间,楚惜美的内功已胜过常人十年。因此二人看上去丝毫不显疲惫,反而楚惜美因这门内功的原因,越发显得年轻貌美。

    二人从后门走出,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楚家大院,楚惜美目中隐泛泪花,楚新君安慰她道:“待我们办完事,还会回来的。”楚惜美擦了擦眼泪,这才与楚新君上道。

    经过颜诗芸的家,颜家大宅也是同样的破败荒凉,座落在闹市之中,愈发显得诡异。楚新君想起莫问古与颜诗芸的一段孽情,心中阵阵感触,暗道:“他们二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此刻与姐姐并肩,岂不胜过他们百倍?”

    这样想着,心中充满柔情蜜意,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出了滁州城。楚惜美看了看远处的琅琊山,翠隐城边,藏绿天际,如一块碧玉屏风。朝阳初升,给琅琊山披上一层淡红色的外衣,绿中透红,又如一块琥珀,镶嵌在滁州城西。

    二人快马加鞭,顷刻间已走出老远。楚新君赞道:“姐姐好本事,骑术恁的了得!”楚惜美笑道:“这几年江湖可不是白混的!”楚新君哈哈笑道:“我倒忘了,我身边的这位可是名震武林的‘残剑女侠’呢!”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看着沿路风景,七天的时间,方到了吴中。苏起云等人听说楚新君来拜访,忙命人准备酒菜招待。龙于渊彭断早就出门相迎,楚新君给众人介绍了楚惜美,众人大惊,龙于渊道:“原来这‘残剑女侠’和楚少侠竟然是亲姐弟,哈哈哈哈,你姐弟二人联手,不怕武林没人伸张正义。”

    可楚新君问起林于秋时,苏起云白青岚夫妇相对黯然,道:“自从上次围攻神火教,他一人去后,再也看不见他了。”白青岚思念哥哥白无声,而林于秋是白无声的徒弟,在她心底早就把林于秋当作子侄看待,如今两年见不到面,不由得一阵伤感。

    于是二人便在圣手门住下。龙于渊彭断已有数年不曾见到楚新君,彭断因为门派中事务,与楚新君相处的时间很少,但凡有空便来看看他。龙于渊等人早就听说了他姐弟二人的侠名,非要向他讨教讨教武功。

    楚新君住下的几日,每日便和龙于渊彭断等人讨论武艺,圣手门一些弟子也是认识他的,相处得甚是融洽。刘半山吴三省等圣手门长老也常常抽空来陪姐弟二人说话。

    过了几日便是端阳节,圣手门上下早就提前准备。挂艾草,佩香包,妇人女子则有佩豆娘的习俗。吃粽子,饮雄黄。由当地县令组织人,在太湖中举行龙舟大赛,其盛况繁华不消多说。

    在吴中耽搁了十多日,楚新君方提出要走,苏起云等人极力挽留,楚新君推说要去寻一个朋友,人生还长,不愁相聚之日。龙于渊等人直送出了城门,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楚新君说的“朋友”自然指的是李紫嫣,可是茫茫人海,去何处寻她?出了吴中城,楚新君便满怀心事。楚惜美一向了解这个弟弟,但对于李紫嫣,她知道的也不多,即使问了,楚新君定然怕她多心,不会说太多。

    这一走就走了上百里,日落时分,已经快到金陵城。这两日楚新君很少说话,心中似在想什么心思。楚惜美也不去打扰他,这一日晚间在距离金陵城不足五十里的一家小旅馆休息。

    旅馆不是很大,偏偏行人颇多,已经住满,就剩下一间房屋,姐弟二人只好要了一间。饭后,姐弟二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坐在灯下。良久,楚新君叹了声气,说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楚惜美道:“我没想什么,你……”她本想问你在想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楚新君看着灯下的楚惜美,美艳娇柔如黄昏下的蔷薇花,他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姐姐,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

    于是便将他如何认识李紫嫣,二人在一起经历过哪些事,全部说了出来。楚惜美听得楚新君为了救治李紫嫣而大闹圣手门,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幽幽地道:“这位紫嫣姑娘一定很美很好,值得你这样……”

    这些话楚新君已经憋了许多天,今晚终于吐出心事,心中轻松许多。听见楚惜美这样说话,不由得激动,说道:“不,如果是为了你,就算让我去闯千军万马我也愿意!”

    楚惜美并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道:“着这些干什么,那位紫嫣姑娘既然被她师父带走了,你……你又去哪寻她?”楚新君叹道:“那个傻丫头对我动了情,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怎么说我也得给她个说法。”楚惜美奇道:“怎么,你没打算跟她……”

    楚新君忽然站起,走到楚惜美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手,说道:“姐姐,我……我其实……”楚新君神情激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她。楚惜美轻抚着他的额头,说道:“你想说什么?”楚新君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姐姐,其实在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以前我没觉得,可当我离家的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楚惜美没有说话,她当然明白楚新君是什么意思,就连她自己内心深处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是,可是……

    一阵夜风吹来,将烛火摇了摇,黯淡的烛光在二人的脸上掠过,如浮光掠影,不知被风带到了何处,楚惜美被这夜风吹得一凛,轻轻地道:“新君,你在说些什么。”楚新君拿起楚歌,说道:“这玉佩本就是一对,那半块在你那里,我们注定的是一对,不然楚歌为何不送别人,单单送给我们,这是天意。”

    楚惜美也拿出另一半,与楚新君的一半合在一处,多么的完美无瑕,多么的天衣无缝。两块玉佩分离多年,终于又重新合在一起,楚惜美想去掰开它,竟然掰不动。楚歌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红光,温暖着室内,温暖着二人的心。

    这一刻,楚惜美的心在颤抖,她紧咬着嘴唇,暗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对玉佩要给我们,为什么我们会是姐弟……”她怔怔地看着楚歌,喃喃地道:“我该怎么办……新君,我们……”

    “轰隆隆”的几声,天边响起了一阵轻雷,风渐渐变大,室内本就摇晃的烛火顷刻间熄灭。不多时,细雨如愁,乱织而下。这一夜的风好大,这一夜的雨好愁,人呢?

    当楚新君再睁眼的时候,发现楚惜美竟不在身边,大惊之下忙从床上跃起,喊道:“姐姐!”这时只见楚惜美推门进来,手中端着饭菜,温柔地道:“你起了,吃完饭,我们要去哪?”

    楚新君道:“原来你没走。”楚惜美道:“走,你难道要赶我走?”楚新君忙道:“不是,我……”楚惜美笑道:“我把饭菜都端来了,你还不起床吗?”楚新君道:“这就起。”

    雨过天晴,春雨里洗过的太阳分外明亮,树叶也翠绿得要滴出汁来。塞北的春天总是来得迟,去得早。如今的时节南国的天气已渐渐转热,而契丹却刚迎春不久。

    耶律思齐看着院中的一株红色杜鹃花。花开得并不多,叶子伸展得有些畏畏缩缩,似乎还有些畏寒,连香气也有些颤栗。只听他背后有人轻叹:“这个季节的南方,正是杜鹃花的季节吧。”

    说话的人正是玉香红。她今天穿了一身粉紫色的罗衫,头上插着翆翘金钗,不施粉黛,自有一股动人韵味。

    耶律思齐静静地道:“这株杜鹃是我让人从浙江嘉兴移植过来的。常在前人诗句中看到此花。烂漫一株十八树,根株有数花无数。”说完徐徐转身,看着玉香红,带着微笑,说道:“泪痕浥损燕支脸,剪刀裁破红绡巾。”

    玉香红知道这句是称赞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羞上眉梢。耶律思齐轻叹道:“从来杜鹃属江南,未始移植北国春。看来此花只有在南方才能开得艳丽。”玉香红默然,静静地看着他。

    耶律思齐也正看着那株杜鹃,片刻后,说道:“听说石敬瑭最近卧病不起了。”玉香红正沉浸在温柔中,突然被他这一句满含政治刀锋的话给破碎。点点头,道:“我们派出的探子已经查明,石敬瑭这些日子确实是卧病不起了。”

    耶律思齐道:“你真的以为石敬瑭是生病了吗?”玉香红奇道:“难道不是?”耶律思齐沉吟片刻,说道:“去年,唐朝皇帝李从珂生日,在宫中大摆筵席。石敬瑭的夫人也被请去赴宴,酒酣过半,那妇人便想早些回去歇息,于是便向李从珂请辞,可李从珂却喝得醉醺醺,跟她说,你这么着急赶回去,是要和石郎谋反吗?”

    玉香红听得一惊,耶律思齐接着道:“石敬瑭知道李从珂对自己猜疑心太重,从那之后便一直装病。”玉香红本想问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她虽然知道飞鹰堂有耳目在中原,但没想到这些耳目竟厉害到这种宫中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耶律思齐又道:“石敬瑭总是以我契丹骚扰边境为由,向李从珂借粮,那李从珂竟傻乎乎的相信了,一次次借给他。如今他们君臣二人相互猜忌提防,迟早必有一战。”

    玉香红道:“我不懂。”耶律思齐并没有转身,只是把头一偏,问道:“不懂什么?”玉香红道:“他们君臣就算打起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耶律思齐笑了,温暖的双眸中暗含着忧郁,说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懂国事……”玉香红打断他道:“我不懂,也不想懂。我,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耶律思齐沉默,仍是看着那株杜鹃花。良久,问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这些消息陛下知道了吗。”玉香红道:“已经派人去了。”耶律思齐霍地转身,语气竟有些发抖,说道:“陛下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玉香红错愕地道:“按照规矩,这些消息第一个送往飞鹰堂,陛下他……应该不会是第一个知道。”耶律思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恢复镇定,说道:“以后这些消息要第一个报知给陛下。”玉香红点点头,耶律思齐觉得有些口渴,便往屋中走去。

    当然玉香红也跟在身后走进屋。耶律思齐端着一杯清茶,品了品,顿觉神气清爽,俗恼尽消。问道:“今年的茶是哪里的。”玉香红道:“是苏州的,刚送过来没多久,明前茶。”

    耶律思齐道:“这茶可有名字?”玉香红想了想,道:“据说好像是叫‘碧螺春’。听说还是……还是楚新君给起的。”耶律思齐目光一顿,微笑道:“楚新君,好久没见过他了。近日武林早已传遍,楚少侠和残剑女侠乃是姐弟,想不到此茶竟然是他起名。”

    玉香红道:“据说是苏起云以此茶招待他,他觉得名字不雅,便取了这个‘碧螺春’。”耶律思齐道:“这个名字倒贴切,难得这位楚少侠竟有此雅学。”玉香红想起自己曾骗过楚新君,至今心里仍有一丝愧疚,毕竟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这边,耶律思齐品着香茗,另一半,耶律德法也正尝着盏中茶水。他喝了几口,皱眉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喝,偏偏汉人拿它当个宝。还不如马奶酒来得痛快。”

    他放下茶盏,盯着碧绿的茶叶,问道:“依你看,石敬瑭和李从珂会怎样?”一旁站着的赤托胡须一动,说道:“石敬瑭素有反意,依我看,只差一个引子,他必反。”

    耶律德法道:“阿尔哈,你说呢。”阿尔哈是契丹北院太师,向来受重用,与赤托地位平级。阿尔哈生得一副彪悍像,但心思却极细腻,他沉吟片刻,捏着颔下短须,说道:“石敬瑭反不反确实只差一个引子,不过他们若真打起来,陛下可打算借机用兵吗?”

    赤托道:“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不是用兵的时候,况且唐朝的军队也不是无能之辈。”耶律德光虎目一翻,沉声道:“石敬瑭不是李从珂对手,依朕看,若真打起来,他必找援兵。而这援兵,一定会是我们。”

    耶律德法此言非虚。石敬瑭自任河东节度使以来,与耶律德法有过数次书信往来,虽没有同底叛国之意,但言辞间颇为亲密。赤托道:“若石敬瑭向我们借兵,我们便可借机挥师南下,夺取中原。”

    阿尔哈魁梧的身子直直立着,像是一根木桩,对于二人的谈话似乎充耳不闻。耶律德光笑道:“阿尔哈,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不同意赤托的看法?”阿尔哈道:“赤托大人所言不虚,不过陛下可曾想过,若是领兵出征,后方谁管?”

    耶律德光一怔,道:“后方,难不成还有谁能偷袭我们?”阿尔哈冷笑道:“外敌固然没有,就怕内鬼。”耶律德法忽然起身,双目盯着阿尔哈,自牙缝中迸出几个字:“说清楚,什么内鬼?”

    阿尔哈丝毫不为他的威势所慑,昂首答道:“以石敬瑭之军力万万不是李从珂对手,如果石敬瑭向我们借兵,陛下若不以举国之力相助,恐怕也难取胜,到时后方空虚,难免有人趁火打劫。”

    耶律德光沉吟不语,赤托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究竟想说什么,痛快点!”阿尔哈微笑道:“如今整个契丹,除了陛下,谁的势力最大?”这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炸在耶律德光耳边,也把赤托听得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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