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汐冉和李如春不知何时起竟像是分别多年的故人一般开始絮叨谈话,汐冉也不像开始那般拘谨腼腆。两人聊得听健谈。
“汐冉姑娘上次为何推了尚书大人的邀请?”李如春笑脸如花。
“身子微恙”汐冉也随着他一般笑着。
李如春一脸的不相信“当真?听说是不止一次呢”
汐冉惋惜道“或许是我与那位大人无缘吧,每逢大人邀我就……”
李如春便也不再追问,换了话题“为何汐冉姑娘一直不愿赎身从良?”
“现下怡红楼罩着我,我暂且还能顶着花魁的名号过着安稳点,若是我离了怡红楼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在外面无依无靠的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爱慕汐冉姑娘的男子怕是都要排到邻国去了吧,姑娘怎会担心无依无靠?”
“他们也只当我是个玩意儿,只是还有些新鲜劲儿,若是哪天新鲜劲儿过了还不是一样?”
“姑娘怎会这般想?或许真有倾心与姑娘的”
“有吗?他又是在哪儿?公子你呢?”
李如春不语,沉默一会儿继续道。
“早闻汐冉姑娘才貌双绝,谈吐文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我本就极少会客,即便是会客也极少与之促谈,就是那促谈的几句话也是妈妈事先交代好了的,公子听得只是客人胡乱吹嘘罢了”
“早闻汐冉姑娘出道来卖艺不卖身,在那重重风尘会所就如那清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清高廉洁,李某觉得甚是!”
“我不接客拿的月钱也是楼里姑娘的数十倍,待遇也是最好,所会见的客人不是达官贵人也是富甲一方,不愿赎身出楼也只是因为迟迟没有寻到真正合心的,是大家抬举我了。”
“早闻汐冉姑娘的琴艺是怡红楼里的一绝,不知何时能有幸亲耳听上一曲?”
“李公子说笑了,要说琴艺我还不比那丫头芸儿精呢,都是大家虚捧的。”
“哦?可在下听说汐冉姑娘的琴音犹如天籁,比那美酒还醉人……”
“这便是公子不懂了,都说那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的不是酒醉了人,而是人因酒而醉,与酒无关;同理,不是我的琴音醉人,而是那人因琴音而醉,与我琴音无关,再者说……又有几人是真心在听我弹琴的呢?”汐冉踱步到门前,天色已经平淡下来,时近黄昏淡淡的残阳光辉下,汐冉单薄的身躯显得格外孤寂。
李如春听了汐冉的话也是惊了一惊,倒也能懂得她的苦楚。一介风尘女子即便是遐迩闻名的花魁又如何?即便再有才有貌,清高廉洁又如何?妓便是妓!
小狐在一旁受不了他们这般压抑的气氛,借口说李府景色优美,气宇轩昂想去参观离了厅里。
夕阳西下衬的李府华丽庄重,小狐百般无聊,顺着脚下的石路随意闲逛,路过一处别院,院内有两颗合欢树,清香袭人,树下站着一红衣佳人。佳人立在树下扬着螓首赏着那一树绒花,像是画里一般恬静优雅。细看,佳人眉头轻蹙,突地哀叹一声“唉——”
佳人徐徐转身……“是你?怎么又不在自家主子身边守着,来这边做什么?”不错,那佳人便是先前的牡丹。
牡丹一转身小狐便后悔在院外多做停留了,扭头便走。
“你敢不回我话?是不是那汐冉小贱人叫你来挑衅我的?你告诉她,别以为李公子请她来府里就是看上她了,来这府里的女子多了去了,公子最宠的不还是我?公子是不会看中她的,叫她乘早别打什么歪主意!”牡丹恢复先前的泼辣,对着小狐尖言尖语。
“你自己转告她吧”
“好呀,你一个小小丫鬟竟敢跟我这般说话?”牡丹指着小狐厉声道。
小狐看着眼前的玉指皱皱眉头“汐冉在跟李如春谈话。”只这一句……“他们单独谈话?”还没等小狐吱声,牡丹抬脚就冲出院子。那汐冉是有几分姿色的,两人才刚见面就要遣退贴身丫鬟单独谈话,定是有猫腻!
看着牡丹匆忙离去的身影,小狐不由哀叹“痴人”,既是那么肯定自己在李如春心中的地位又何必要对一位来府里做客的女子这般刻意刁难,多此一举,还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对李如春不放心?
小狐走进院子,院子虽然不大,种满了各种花草,别具一格。
一阵微风起伏,远远传来的琴音若有若无,屡屡飘渺在空气中。
小狐跃上屋顶,俯视着身下的别院。从高处看,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都能一览无遗,几颗合欢树在院子中央,引导整个院子的格调,树下的草坪芳草如茵,草坪上星星零零的点缀着各色小野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秀美的桃源风景图。
心旷神怡之际,忽一阵微风拂过,几片花叶在空中打旋落地,远远的飘来断断续续的琴音,悠悠扬扬,若有若无……只见一道红色身影在李府重重屋檐中上下翻飞,犹如那水里的游鱼一般灵活。
寻着琴声,小狐见到一面湖泊,湖面延伸向远方一眼望不到边,夕阳染红了边际的湖水,似是与天交接一般。湖岸簇拥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尤其是那披着夕阳光辉的柳树,树枝在微风中似美人伸展腰肢一般千姿百媚,翩翩起舞。湖中央有一小楼亭,宽阔平静的湖面并无船桥一类的水上交通工具。
小亭上,刘御辰坐在石桌前正蹙着眉无意拨弄琴弦,夕阳西下,一群飞鸟结伴同行划过天边,使原本寂静沉闷的天边有了些许生气。刘御辰起身眺望着夕阳,负手而立。湖面迎来微风徐徐,扬起了他披散在肩后的发束,宽大的袖口也随风浮动几下,衣炔飘飘。面朝夕阳,使其周身镀着万道耀眼光辉……岸上的小狐看呆了眼——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相公?”小狐瞠目片刻,对着那远方的楼亭高声呼喊。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画面,只因那画里有他。
刘御辰转过身,见一道红色身影轻点水面飞快向自己移动,如履平地。
“相公,我刚刚一看那背景就知道是你,也只有我家相公才能如此潇洒脱俗。”小狐转眼间已经站到刘御辰面前,傻傻盯着刘御辰笑的乐不可支。
“红姑娘。”这称呼他已经习惯些了,刘御辰淡淡回应。对于眼前的女子他虽然不反感,但还是没有太多话语。谈吐轻浮,粗鲁,粗俗,不懂规矩,不守礼节……实在是……在听到刘御辰叫自己为红姑娘时,小狐心里那份相见热度顿时凉了三分,他叫自己红姑娘,唉……相公跟自己还是这般见外……“相公怎会在这儿?”小狐猜想着,这里明明是李府,难道相公与那李如春有关系?近墨者黑!绝对不能让相关跟那人厮混在一起,不然该把相公带坏了。
“你又怎会在这里?这里可是李府禁地”她不是怡红楼里的姑娘,怎么会来李府禁地?
“额,我跟着汐冉一起来的,听着琴声就寻到了这儿”禁地?那他怎么也在?
“你功夫不错,谁教的?”刘御辰转开话题。
“呵呵,说了你也不认识的”小狐含糊的回答。
“哦?普天之下,能将这水上漂的功夫练得如此纯青的高人屈指可数,我倒也有幸认识这样的几位高人,红姑娘不妨说说看”刘御辰早知道小狐懂功夫,可不想今日见她竟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不沾滴水。
“额……是……我姐姐教的”小狐支支吾吾不愿多做回答,自己哪会什么水上漂,不过是寻常妖物都会的小伎俩而已。现下与相公的关系还不是那般亲,若是此时告诉他自己是妖是不是会让两人关系更加生疏?
“我倒还不曾听说江湖中出了位这般厉害的女子,想来我也是不认识的”看的出小狐不愿多说,刘御辰也不深问。
“相公是哪家的公子?”
刘御辰浅笑不语,只是凝视着远方的落日。太阳落了大半,这景象虽美却也寂寥。
小狐则是盯着刘御辰的侧脸,风姿特秀,爽朗清举,剑眉凤目,鼻正唇薄……暗自感叹“是谁造就了这么完美的人物?”
“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是李府禁地外人不得进入,姑娘当心些”刘御辰感受到小狐炽热的目光有些尴尬,打开骨扇徐徐轻摇着。
“外人不得进入?那相公是这府里的人么?”
“不是,只是我与府里的主子相交甚好所以才有此殊荣。”
“相公与那李如春相交甚好?”也就是说相公经常与那人厮混?顿时急了眼“相公还是离那李如春远些好,他……不是好人!”
“此话怎讲?”刘御辰听小狐对自己的好友有这般成见还真是有些好奇,如春那么懂得哄女人怎么还会有女人不待见他?
“他,他……他四季不分!”小狐扭捏许久才憋出这么几个字。其实小狐是想说李如春不分季节就乱发春,还敢在自己面前做出那般轻浮的举动。可看着面前相公这谪仙般的人物……又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怎么说的出口!生怕亵渎了眼前纯情的相公。
闻言,刘御辰先是略思片刻,再是了然一笑。呵呵,好友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转眼看向身旁的小狐,深埋着头,两颊通红,嘟着小嘴,两只手还紧紧揪着衣服下摆,一副又气又恼的样子。
不由好笑,她也懂羞?
微风吹来,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小狐缩缩脖子打个寒颤。
“湖面风大,姑娘快回去吧”刘御辰见小狐衣衫单薄,有心提醒。
“相公这是在关心我吗?”小狐一把拽住刘御辰的衣袖,激动不已。
刘御辰皱眉看着被拽住的衣袖,不悦道“姑娘自重,刘某并无他意,姑娘不要误会。”扯出衣袖,理着衣袖上的皱褶,眉头皱的更深。
小狐凝视落空的手心,不免有些失落,闷闷地说“相公为何如此不待见我?”
刘御辰被她这一句话问的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径自理着袖子不答小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