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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失爱
书名：不离 作者：柳深青 更新时间：2016-12-13 22:23 字数：5369
四皇子拿出半张军令符，殿外的士兵们便纷纷闯了进来。皇上冷哼一声，道：“皇儿这是要逼宫吗？”四皇子笑道：“父皇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皇上也笑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四皇子，不急不缓道：“这么说，那半张军令符已经在皇儿的手中了？”四皇子道：“正是。”皇上道：“皇儿确定那真的半张军令符在你的手上吗？”四皇子有些震惊，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道：“父皇亲自将军令符一分为二，还能有假吗？”皇上闻言，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块玉牌，道：“皇儿看看，这是什么？”四皇子大惊，道：“这难道是……军令符！”皇上笑道：“不错，皇儿还有几分眼力。”四皇子不甘道：“不可能！我明明有半张军令符，我明明有一半！”皇上笑道：“那一半是假的。皇儿，你死心吧！”四皇子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那么宠爱华月，难道你给他的也是假的？”皇上点点头，道：“他手中的那一半军令符，本来就是假的。”四皇子愣愣地看着皇上，继而大笑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枉我费尽心思，得来的居然是假的。想必今日我到宫里来，也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吧？哈哈……我早先也觉得奇怪，军令符从来都是完整的一块，为什么你偏偏要把它分成两半，还给了一半到华月手中？华月本就娶了宰相千金，你又给他军令符，岂不是把文武的势力全给了他？可惜，就算我想到了这一步，也还是落得如此下场！”皇上不无惋惜道：“皇儿，你今日的下场，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太醉心于权力，正是你的狼子野心害了你，让你不惜铤而走险。”四皇子愣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假的？假的又如何？这真正的军令符只有你一人见过，别人都分不清真假的。只要我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那我手中的军令符，就是真的了。哈哈……对！我要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我要杀了你！”皇上震惊道：“皇儿，你真地疯了……”
四皇子举着手中的军令符，对身后的士兵喊道：“军令符在此，众将士听令，去杀了他！快去！这是命令，敢违者死！”士兵们纹丝不动。皇上怒道：“皇儿，你给朕适可而止吧！众将士听令，生擒四皇子，其兵杀无赦！”话音刚落，殿外殿内便杀了开来，无数御林军如潮水般涌来，将四皇子的队伍团团围住并剿杀。四皇子杀红了眼，转身看向站在高处的皇上，大吼一声：“我杀了你！”便飞身刺向皇上。突然，皇上身边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将皇上护在中间，和四皇子对抗起来。四皇子不一会儿便被一掌打伤，踢断了腿，狼狈地摔在地上，那几个黑衣人将他擒住，使他不得动弹。
过了不多时，四皇子的士兵全军覆没，御林军纷纷退散，正殿之上，只留下皇上、四皇子、擒着四皇子的两名黑衣人，还有我。皇上走到四皇子面前，道：“皇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四皇子原本白皙的脸现在变成一片绯红，额前的发丝也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散落下来，不时扫过他的额头、眉眼。他冷笑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能把你带下去见我的母妃，我死不瞑目！”他又挣扎起来，却只是徒劳无功，那两名黑衣人把他的双肩死死扣住。皇上叹道：“皇儿，你果然还是在怪我……”四皇子愤愤道：“你这个伪君子，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皇上缓缓道：“唉，皇儿，你母妃当年是自己请求去宫外礼佛，朕曾做过挽留，她执意不肯留下来呀！”四皇子笑道：“你做过什么挽留？我看你是欢喜得不得了吧？那个让你讨厌的女人终于出宫了！你宠爱兰妃，冷落我的母妃，让母妃受尽冷眼，每日垂泪到天明。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就算是她主动要求出宫，那也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让她出宫，她就不会病死在佛堂了！为什么？你连个大夫都不给她请！当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和别的女人软语缠绵！”皇上叹道：“皇儿，你不明白，在这深宫之中，这是常有的事，朕也是出于无奈呀！”四皇子笑道：“无奈？你贵为一朝天子，是全天下最有权力的人，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你却连你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简直是无稽之谈！”皇上摇摇头道：“皇儿，是朕亏欠了你母妃……”四皇子道：“多年的冷落，一句‘亏欠’就当作是结尾了吗？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皇上闭上眼睛，显得有几分疲惫，摆摆手道：“押下去吧。”四皇子挣扎着渐行渐远，不停地吼着：“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伪君子！”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四周一片沉寂。
皇上走到我面前，解开我的穴道，道：“华月他……”我颤声道：“他……走了。”皇上眸中染上悲痛之色，道：“是朕害了他，是朕害了他啊……你回去吧……”
我默默地坐上一顶软轿。一个中年太监掀开窗帘，道：“皇妃娘娘，奴才们送您回府吧。”我摇摇头，道：“先去意湖一趟。”那太监道：“是，皇妃娘娘。起骄！”轿子启程了，稳稳的，没有颠簸。我木然地坐在轿子里，拿起粉红的手绢来，在脸上揩了一通，仍是感觉到一片湿漉漉的，我垂眼望去，原来手绢竟早已湿透了。我现在的眼睛应该是红肿的吧，华月说过，就算我的眼睛肿了，他也要我，可是他却不在了。昔日里，他对我的种种，全都浮上脑海，连同他的剑眉，他的细细弯弯的亮晶晶的笑眼，他的吻过我的唇，他的结实温暖的胸膛，他的有力的臂膀，他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把我的脑子塞得满满的，再也不能想到其他任何。
“皇妃娘娘，到了。”那中年太监掀开轿帘，扶着我出了轿子。我急切地奔向湖边，想要寻找华月的身影，但是，湖边空荡荡的，空气中传递着风吹过湖面的水波荡漾声，几只鸟儿唱着歌儿回巢，翅膀穿过树林，“扑棱棱”的声音和树叶的沙沙声交错着，别的，什么也没有。我跪在华月方才倒下的地方，那里已经不见他了，只地上的一滩干涸的血迹，证明着有人到这里来过。我抚摸着那血迹，泪水滴在其上，“啪嗒”，“啪嗒”。突然，血迹旁的一串脚印吸引了我的目光——这是四皇子的脚印！我咬牙站了起来，狠狠地在那脚印上乱踩一通。是他害死了华月，他就是杀人凶手！那太监跑过来，道：“皇妃娘娘，您节哀呀！当心哭坏了身子，六皇子殿下在天之灵也会心疼的。夜深了，还是让奴才送您回府歇息吧。”我抹了抹眼泪，道：“不，我还没有找到他，他不见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皇妃娘娘，这儿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去呀？还是早些回府吧，养足了精神，明早再来，当心身子要紧呐！”我坚定道：“我在这里找他，公公们先回去吧。”那太监蹙眉看了我半晌，长叹道：“唉，既然皇妃娘娘要留在这里，那奴才就陪娘娘一起找吧。”我感激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我们六人分头去找，一直找了大半宿，都没见着华月。那太监道：“皇妃娘娘，还是让奴才送您回府吧。这都找了大半宿了，歇歇再来，如何？”我看着那五个太监，他们脸上都显出倦容，没精打采的。我道：“那好吧。你们送我回去吧。”我坐在轿子上，掀开窗帘看着意湖，那里仍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回到府中时，天才蒙蒙亮，我径自走到了房间，小兰和阿福正在门口站着打盹儿。我越过他们，推开了房门，呆呆地坐在床边，那里还残留着华月的气息。小兰闻声醒来，走到我面前，喜道：“夫人，您回来了？”我轻轻地点点头，她笑道：“夫人游玩得高兴吗？”我默不作声。她走进我，惊道：“夫人，您怎么哭了？”我只是摇摇头，喃喃道：“月……”她讶道：“主子？主子怎么了？夫人，主子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我泣不成声，阿福在门外喊道：“小兰，夫人怎么了？”小兰急道：“夫人，您说话呀，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把小兰给急死了！”我道：“他被四皇子杀死了，我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我找了好久好久，没有找到他……小兰，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就在意湖岸上，他就是……倒在那里。”小兰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夫人，您……您说什么？”我拉着小兰的手臂，道：“小兰，你帮我找他，好不好？他是我的夫君，我要找到他！你快去叫下人们到意湖那里，去找他，他就在那里的！昨天晚上太黑了，看不清楚，过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一定会找到他的。你们快去找他，就在湖岸边，他就是躺在那里。没错，我看到了，他的嘴角还流了好多血，他躺在地上……”小兰握住我的手，大声道：“夫人，夫人！您冷静点儿！”阿福跑了进来，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小兰道：“夫人，您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去湖边找主子。您放心，我们会找到主子的。”我冷静了下来，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小兰嗔道：“那怎么行啊？夫人，您一晚上没睡，当心身子啊！您就先安心睡吧，不然，一会儿主子看见了，要心疼的。”我愣道：“他看到我……”小兰道：“是啊，夫人！主子现在是下落不明，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我恍然大悟道：“对，你说得对！我昨天只是看到他昏迷了，我当时没有探他的鼻息，只是心里慌了神儿。对，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打了一掌就丧命？不会的！”小兰叹道：“对呀，夫人，你还是赶紧歇着，养养精神，等会儿主子回来了，好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夫人。您现在脸色不好，眼睛又肿的不成样子，等会儿可怎么见主子啊？”闻言，我急忙摸了摸脸，慌道：“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就休息，你们快去找他。他一回来，一定立刻要告诉我。”小兰笑道：“是，夫人。您就放心睡吧。”
我拖着沉甸甸的身子躺在了床上，小兰说得对，华月还活着，四皇子暗算他好多次，他都平安无事，这次只是挨了一掌而已，没事的，他没事的。我侧着身子闭上了双眼，被子里还有华月的味道，他还在我身边。
我是在一阵哭声中醒来的。我慌慌张张穿戴好，急急忙忙冲出房间，却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传来晴儿的哭声：“月哥哥！月哥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呀！月哥哥……”我挤进人群，赫然看见一顶黑棺静静地放在地上。我的大脑猛地一阵晕眩，小兰急忙跑过来扶住我，哽咽道：“夫人，您……”我摇了摇头，缓缓道：“这里怎么有一方棺材？”小兰泪眼朦胧道：“夫人，这棺材里……是主子……”我猛地甩开小兰，怒道：“你胡说！怎么可能是他？不会的！”我瞪着周围的一群人，指着他们，道：“你们哭什么？不许哭！月还没有回来，你们为什么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们想让月扣你们工钱是不是？还是你们不想在府里干了？”郑伯老泪纵横道：“夫人，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要小心身子啊！不然，皇子殿下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小兰走来扶着我道：“夫人，小兰扶您回房休息吧。”我挣开小兰，道：“我不回去，月还没有回家，我要在这里等他。”小兰被我推得向后倒去，阿福连忙接住了她，哭丧着脸道：“夫人，主子已经在这里了，我们亲眼见到他在湖里被打捞上来的。我们知道您伤心难过，可是，也要注意身体呀！主子如今没了，这府里可就靠您撑着了！”我愤愤道：“你们是不是真地不想干了？为什么都说月在这棺材里？哼，那好，你们把棺盖打开，让我看看！”下人们慌了手脚，道：“夫人，棺盖不能开呀！”我冷笑道：“你们不开，是不是？那好，我自己开！我要让你们都看清楚，这里面不是月！不是！”说完，我就走向前去，下人们纷纷上来拉住我，道：“夫人，不可以呀！夫人！”
我执意向前，拼命想要挣开他们拉着我的手。“啪！”一计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我的左脸，我停止挣扎，看着满脸泪痕的晴儿。郑伯连忙走来把晴儿拉到身后，蹙眉道：“唉，晴侧妃，您这是干什么呀？”晴儿恶狠狠地看着我，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害死了月哥哥！如果不是你想要出去，他就不会死！都是你害的！”说完，冲上来和我撕打在一起。我奋力抵抗着，却见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道：“还记得吗？这把匕首，呵呵，没想到吧？它今天真的要派上用场了。我要用它杀了你，去给月哥哥赔罪！然后，我再去地下陪月哥哥，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哈哈……”郑伯大惊道：“使不得呀！晴侧妃，快住手啊！”下人们急忙过来拉扯，晴儿坐在我的身上，死死不肯松手，一时间，大厅内乱作一团。终于，晴儿被拉开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分别制住她的两手腕，那匕首还在她的右手中，散发着寒光。晴儿疯了似的大吼道：“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放开我！”她低头，狠狠踩了身后的那个下人一脚，他吃痛松开了手，她的右手失去限制，飞快地垂了下来，匕首竟这样直直刺进了她的胸口。众人大惊，只见晴儿讶异又痛苦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在向外淌着鲜血，她突然地笑了，回头看了一眼那松手的下人，此时他正惶恐地看着他，颤抖着身子道：“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她笑着缓慢而吃力地走到棺材旁边，身子倚着棺材慢慢坐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棺材，轻声道：“月哥哥，晴儿来陪你了……晴儿和你永远在一起，你甩……甩……”话未完，她已经闭上了双眼，头重重地垂了下去。大厅里一片短暂的寂静之后，便炸开了锅。下人们涌上去，喊着晴儿，但她没有再睁开眼。阿寿蹙眉道：“郑伯，晴侧妃……断气了。”郑伯瞠目结舌，长叹道：“哎哟喂！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造孽哟！”阿寿问道：“郑伯，这……”郑伯闭上眼睛，摇摇头，甩了甩手，道：“抬下去，葬了吧……”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晴儿抬了下去，郑伯缓缓走到我面前，道：“唉，夫人，您节哀顺变呐！”小兰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小兰知道您心里难过，但是……夫人，这是从主子身上取下来的，您留着吧。”我缓缓看去，只见她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这正是华月出征前的那个晚上，我送给他的，我绣了一个月，送给他的时候，他还说：“如儿，这鸳鸯绣得胖了点儿。”我撅嘴道：“那你还给我好了。”他又连忙把香囊收在衣袖中，笑道：“我喜欢胖鸳鸯。”我颤抖着双手，缓缓接过香囊，其上还是以前那一对鸳鸯，但现实生活中呢？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我盯着那红红的香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