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在山头勒住白马,正好可以看见汇合的湘军和汉军,曾经的师傅采薇道长一匹红驹慢慢踏上来,提了提马鞍旁挂着的宝剑,“湘王,这是你昔年在断鸿坞时所用的宝剑,老道将它物归原主。”
凌羽接过剑,“嚯”地拔出,青光剑在高地上汇聚起阳光,更显灼灼,带着凌厉的王者之气,直指平原上列阵的镇南王大军,“道长,依你看,龟缩在酉阳三郡的镇南王时日几多?”
采薇道长拂过白髯,笑道,“今日已矣。”
话要从大虞郡主镇南王之妻苏篁翎莫名遇害说起,当时苏篁翎在邺城被害,大虞天下无不哗然,镇南王慕容翎更是气毒攻心,再不听帷下谋士谏言,挥动三军,从酉阳郡出发,直取邺城。
另一方面,安南将军凌羽则在邺城内乱中带走了慕容鹄的精锐军力,屯兵静守在雍州,对慕容鹄的勤王诏令熟若无睹,眼看着镇南王慕容翎一路摧城拔寨,胡搅蛮缠,毫不讲战略的复仇竟然达到了邺城远郊。
此时,变数陡生。
首先是冀州军马总制采薇道长挥师南下,渡过离水,直入江南,而江南兵力十之八九已随慕容翎大军北渡,后防空虚,易攻难守。
再者一直龟缩在雍州的凌羽却赶在慕容翎之前奇袭了邺城,慕容鹄引火自焚,皇贵妃雁奴被擒。关于皇贵妃雁奴被凌羽擒下,坊间又有不少说法,有说凌羽念在以往师兄妹情谊放过一马,也有说雁奴跳下邺城墙,被凌羽救下,还有人说雁奴乃是身怀绝技的女侠,与凌羽大战三百回合终于才被擒下。
众口莫是,但这些流言终究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凌羽攻下邺城后自立为湘王,其中到底有多少爱恨情仇,已无人知晓。
凌羽邺城称王以后,最尴尬的人成了孤注一掷的慕容翎,想进,难以与养精蓄锐的湘王大军抗衡,欲退,江南四州招展的却是断鸿坞大旗。祸不单行,永远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进退维谷之际的慕容翎却又收到这样一个消息:湘王与自立为汉王的采薇道长达成同盟,以前后夹击之势,望酉阳郡而来。
于是有了文前的一幕,湘王与汉王并马而行,谈笑风生间,一代枭雄镇南王慕容翎的生死便被二人早早定好。话虽这样说,镇南王手下一干大将却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其中一员白甲白盔,周身锦衣,头带狰狞兽面的虎将,早在慕容兄弟相残时便令大虞将士闻风丧胆,而如今,这员大将却正在镇南王阵中。
战机一开,蒙面将军便冲在先锋位置,一杆银枪密不透风,舞若梨花,莫有敢近者,而能冒死近身的将卒则难逃其腰间利剑劈砍。
偌大的战场里,这人便象是一个银色的漩涡,只要一靠近他,便把湘军和汉军的士兵尽皆吸裹进去,刀剑闪过,尸骨不留。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慕容翎倾斜。
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片刻,耳畔风声嘶吼,凌羽拍马出阵,挺剑直向蒙面先锋,士兵们见得贵为湘王的凌羽竟然亲自出马,无不骇然,白马矫健,一骑绝尘,恰似拖着尾巴的彗星,耀视战场般向蒙面将军射去。
采薇道长拉了拉骑下蠢蠢欲动的枣红马,对身后同样跃跃欲试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应允他们出阵。
那蒙面先锋本来力战已久,此番又被凌羽和众断鸿坞弟子围着走马灯般围攻,气力渐渐衰竭下来,而一旦有想要救援的士卒,无不被凌羽斩于马下。
一剑刺去,运力尤为阴狠,蒙面将奋力躲开却仍旧被削下发髻,只要凌羽这剑再偏个三五寸,必定头颅不保,那将本忙于应付,受了这剑,却憋声吼了出来,“师弟好狠的心。”
一干断鸿坞弟子瞥向凌羽,心里疑惑,这人怎么叫二师兄师弟?
凌羽又凝了剑气,一边起剑,一边道,“只是贼人蛊惑,众将勿信。”
凌羽仍旧是叫他们终将,而非众师弟,他们也知道,如今湘汉有别,再想回到以往断鸿山的师兄弟情谊,已属枉然,更何况当今乃是行军用命之时,只能服从凌羽,于是刀光剑影如飞鸿掠食,越舞越快,越舞越致命。这边断鸿坞弟子们愈战愈勇,困在中间的蒙面将军几次突围不成,却搓掉了起初的锐气。
然而让断鸿坞师兄弟们奇怪的是,这蒙面人似乎对他们不肯下狠手,虽然有凌羽坐镇,要突围确实不易,但斩下几个断鸿坞弟子却并非难事,可往往他们输了一招半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蒙面将军则每每有所顾忌般礼让三分,如此一来,蒙面将军或许自己都情知突围无望。
不知是谁的剑打下了他的银抢,或许是他自己已经从心里运不出气力再来争斗,当年负气出走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立志推翻大虞的自己有一天会不得不与师弟们两军对垒,更不会想到,如今会死在同门的手里。
见师弟们得胜,凌羽想要避免什么似的早早勒马回阵,只留断鸿坞弟子们割下蒙面人的头颅,劈开银色的面罩。面罩里,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大师兄——刘松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