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水横贯大虞南北两岸七州,不仅是取水之地,更惠及农桑水利,百姓誉之为天下血髓,大虞建国后,为神话政权,称国为长母,离水也被冠上了母亲河之名,天下百姓不过是被饲养的黔首而已。
离水之畔,水雾迷蒙,既看不清偌大的离水江面,也无法远望内陆的境况,我身上的衣服在医院穿着的那套病服,此刻却也衣衫褴褛,不成人样。离水的湿气让人小腿感到酸疼,一旦停下来就越发疼得厉害,倒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受力更为好受一些,拖着身子迤逦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开始肚子里胃酸火辣辣地烧着,后来干脆连胃酸都没有了,不只是肚子里,连身体里都空荡荡地,像是快被抽水泵抽干的池塘。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除了一块写着“离水”二字的石碑,除了知道这是离水,我就只知道千里行乞一般踽踽独行,比行乞更悲哀的是,一路连个人都没有,想乞讨都没有对象。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事,梦中梦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竟然毫不知觉,看来我确实病得不轻,可是病得有多重呢?重到我现在一直胡思乱想却根本没法完整的思考一件事,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又精神分裂出的一个哥哥郭小寒,我不确定我的思维是属于梦里还是属于自己,我甚至在怀疑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对,我怀疑一切,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基础,如果一切都是骗局,我再怎么想也不过是在骗局之中,永远不可能超然物外。
索性我什么都不想,除了一件事——走下去,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就哪怕用一生的痛苦换一天的快乐,那也是值得的,因为痛苦终究会过去,快乐却可以永远留存在心里。
我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郭梦璃,但是她的故事隐隐约约好像在说,如果没有死,也许她就能看到父母在为她哭,想想又不对,她没有死,她的父母拿什么哭?
雾气很重,重到我只能看清楚离水江畔的水花,避免自己一脚踩空,掉进水里,这里除了雾气,除了离水,只剩我的胡思乱想,这会不会就是我胡思乱想的大脑?——看吧,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胡思乱想的远行终于有了别人的声音,我终于得救了,如果再不出现除我之外的人,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神经病。不过这个声音,怎么说呢,让人有点一脸黑线的触角。
“妹妹,你先走,我去拦住他们。”是个孤注一掷的男声。
“哥……”是个犹犹豫豫,可怜兮兮的女生。
“快!”是个命令的男声。
还有匆忙的脚步声。
总觉得心里还欠着些什么。
“小娘子别跑,跟哥几个回山里去好好痛快痛快。”粗俗猥亵地笑声,凌乱地马蹄声——我就说嘛,都有人要跑,怎么没人追。
雾里踏出像是梦里走来一般,那小娘子害怕的模样反倒更惹人怜爱,要不是目前弄不清楚自己的性别,真想去非礼一番。小娘子娇小的身子步子很小,一边跑一边往回望,很快就被几个骑着瘦马,提着钢圈大刀,满脸络腮胡模样的土匪追上,土匪手里还拎着和她一样瘦小的哥哥。
这情景我也不知道该说是喜是悲,好不容易见到人影,不会陷进自己的纠结里,却又……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兄弟们快看,后面还有一个女的,”马上一个尖嘴猴腮看着年轻点的土匪眼尖,很快发现了我。
“那是女的吗?看样子脏兮兮的,怕没什么姿色,可比不上这小娘子。”
“哪管那么多,女的,活的就成!”
说来惭愧,若真是作为一个女人,我竟连土匪都不屑绑去,果真我和现世的郭梦璃一样失败么……
好在土匪要求低,他们除了搞基,剩下的什么都接受,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们的知遇之恩。那尖嘴猴腮的土匪娴熟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边说,“那小娘子交给你们分去,这脏婆娘是我的,你们谁都别和老子抢。”
远处几声笑骂,“操他妈的,还穷讲究。”
我没力气跑了,俗话说要随遇而安,若是被**,首先要去反抗,若是不能反抗,就要学会享受……
尖嘴猴腮的土匪满脸淫笑地撩开我脏兮兮的头发,手却定在了半空中,像是年过半百的老年人突发心肌梗塞,全身不得动弹,直到后面的土匪不耐烦地催促,半晌后他才使劲摇了摇脑袋,眼睛泛出一点生气,整个身体如城市高楼被定点爆破一样轰然跪下,满是歉意与不安:“姑娘,我错了,小的就是个欺软怕硬,骚扰乡邻的土匪,一直惶惶不安,要是姑娘能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的给您做牛做马都行,不不,下辈子都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我睁大莫名其妙的眼睛看着他,试探着开口,“你在……,你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