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分尸”传入我耳中时,我的脑袋一定像充血的肿瘤—样红肿胀大,一下午的光景,不过三四个时辰,和我一起走进邺城的死囚苏篁翎摇身一变,成了慕容鹄的女人,在我面前粉墨登场;而三四个时辰前押送死囚苏篁翎的我却如同股市大跌,急转直下,不着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被作成人肉拼盘送给师姐。
长宁宫内的侍卫仍旧是摆设,执行命令的人是月影,架着我拖出宫殿,身体往后倾着,内殿的珠帘缓缓拉上,回头仰望着寻欢作乐的慕容鹄重新化作剪影,恍然间竟如同梦境,大起大落,实在让人应接不暇。
我死不足惜,我只是怕疼……
慕容鹄面前的珠帘变成了云烟雾霭,皇帝上辈子一定都是玉皇大帝,或者如来佛祖,笑看人世浮沉,举手投足间致人死地,屙屎撒尿中雨雪交加。
我是一个凡夫俗子,又不是苏篁翎这样的大罗神仙,师傅你把我坑来邺城是做甚?
整个长宁宫都笼罩在慕容鹄的淫笑之中。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膝盖脆地,眼角只能瞄到一个女子踉跄着匍匐在地的身影。
“皇上,求你饶过师妹,是我负你,不干她的事,是我不知廉耻,是我给皇室抹黑,雁奴甘愿一死。”
是雁奴师姐的声音。
帘后的慕容鹄停了下来,冷笑一声,看影子像是转向了师姐,“你要朕杀你,朕听了你的,岂不是上了你的当,杀了你珍视的人,朕觉得,更有趣。”
“你要她死在我面前,不如我死。”师姐站起身来,像脱缰的野马,闷头朝最近的柱子上撞去。
慕容鹄下意识地往虚空里一抓,显然已经无法阻止,师姐像失去生机的花朵蓦然枯萎,鲜血染红了她的额头,留在朱赤的楠木柱子上浑然一体,内监们无不骇然,宫女们更是花容失色。
架着我的黑甲月影也停了下来。
“皇上,臣妾来上京这一路全靠梦璃姑娘的照应,没有她,也成全不了我们,求皇上开恩。”为我求情的,竟然是苏篁翎。
“安常,传太医。”慕容鹄终于开口,听不出是忿然还是不快。
济春堂的太医们很快赶到了内殿,慕容鹄抱着师姐的手也成了柱子的红色,一面止血,太医们一面要把脉,谁知师姐的衣服竟厚到拉不开袖子,慕容鹄慌乱地扯开后,衣袖里竟全是烂布黑绵,唯有最外面的袄子看着像是妃子的穿着。
“她怎么穿这么多烂衣服?”见师姐尚有气息,慕容鹄抬起头问安公公。
“皇上,别苑比不得这长宁宫,宫里重帘厚重,炉暖馥香,别苑却是没有生火的。”
慕容鹄垂下头凝望着师姐绑上白布,血色又透出白布的额头,安公公声音渐渐弱下来,不敢再说只言片语。
“把皇贵妃送到济春堂让院正亲自过问,贵妃若有差池,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慕容鹄摆摆袖子,放下师姐,又向苏篁翎走去。
“皇上,这梦璃姑娘?”安公公拂尘一舞,指向殿门外的我。
对着苏篁翎一脸淫笑的慕容鹄面带扫兴地转过身来,“皇贵妃病好后,让她一起在别苑住着,”说完那张清瘦的侧脸朝苏篁翎又要绷出献媚的笑,脸部的肌肉却又抽搐般收了回来,对安公公说道,“安常,把长宁宫的暖炉给贵妃的木叶别苑送去。”
然后,是师姐醒来前我听过的慕容鹄说的最后一句话。
“美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