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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死生契阔
书名：剑阙红颜 作者：红楼隔雨相望冷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9 字数：2496
雾城君山绝顶的断肠崖上。
云修崖眼眸微闭靠坐在一棵树上，他身边则站着一个身材修长、凤眼邪魅的中年男子。那个男子样子闲适散淡，却在有意无意之间封住了云修崖的全部退路，武功不可谓不高明。
山上还有三四十人，或站或坐，身着精致的侍卫服饰，全都紧紧盯着云修崖，丝毫不敢怠慢。
忽然，崖前的小路尽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从声音听来分明是两个人。云修崖蓦地变了脸色，睁眼往那个方向看去，见到林中走出两人——果然是左怀和白玥鸾，顿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玥鸾看见云修崖才稍松了一口气，秀眉微舒，疾步上前细细查看他身上各处：“修崖，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难为你？”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阻拦，只微笑着退到一旁。
云修崖携着她的手站起身来，见她关切神情，便笑了笑：“无妨，我没有受伤。只是…”他突地皱了皱眉。
白玥鸾心头一紧，忙问道：“只是怎么？”
云修崖续道：“恐怕我们今天是不能善了了。那中年男子武功极为高强，我拼尽全力也不能在他手下走过一招。再看他的相貌，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便是‘魇’的首领——‘鲲鹏’尹仲了。”言毕，漆黑眸中透出深沉恨意。
白玥鸾一惊：“这么说，他就是…”
“不错。就是他，害了绮罗。”云修崖双拳紧握，指关节微微发白，似乎极为愤恨。
白玥鸾却轻轻阻止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只传音道：“修崖，不可冲动。大仇可来日再报，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地。”
云修崖也明白眼下形势，缓缓点了点头，胸中怒气渐渐收敛。
白玥鸾看向左怀，语气冰冷：“你到底想怎样？”
左怀浓眉上挑，眼中露出不容置疑的霸道，缓缓道：“那自然是要你随朕回宫了。”说完他转身背对二人，“那日你母亲不幸丧命，朕也是深感悲痛，朕一辈子爱她，不料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声音中透出深深的悲凉。
白玥鸾闻言不由恨声道：“那都是你咎由自取。”
左怀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一般，仍自顾自地道：“朕失眠了好几晚，梦中都是你母亲的脸。想啊想啊，就想起你来了。你和你母亲长得那般相像，若是你陪在朕的身边，朕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寂寞了？”言毕他转过身来，眼中的慈爱却消失不见，变成了不顾一切的疯狂。而云修崖，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极为隐匿的——欲望！
眼中像是刮起风暴，云修崖冷冷开口：“真的只有那么简单？”
白玥鸾一惊，也看向左怀的眼，却见衬着那明黄色，他眼中有隐隐的一丝血红在燃烧。像是倏然想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秘密，白玥鸾猛地向云修崖身后退了一步，眸中升起几分恐惧：“你休想！”
左怀却似已经胜券在握，意态悠然地道了一句：“哦？你真的不愿意？”
“玥鸾当然不会跟你走！”这次却是云修崖开口。他轻轻握住白玥鸾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左怀不禁皱了皱眉：“朕很不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小子。尹相。”
他话音刚落，白玥鸾便觉手中一空，惊骇地发现方才还抓着自己手的云修崖已经被尹仲带到一旁封住了他的哑穴。
云修崖神情中透出无奈，只能用眼神警示白玥鸾千万小心。
白玥鸾心知尹仲武功之高，怕是只与湮天九剑主在伯仲之间，自己二人绝不是其对手，再加上这三四十号大内侍卫，两人要逃出生天是绝无可能了，忍不住十分绝望。她缓缓垂下头，半晌才望向左怀，眼神中透着坚定：“放了他。”
“哦？鸾儿你想清楚了，这可不是朕逼你的。”左怀微微一笑，神色间透出几分得意。云修崖闻言一急，却无奈于自己哑穴被封，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原地挣扎，眸中透出焦急。
“是。”白玥鸾回头看了一眼云修崖，闭上双眼，泪水缓缓滑落双颊。
左怀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朕的好女儿。”言毕大手一挥，尹仲立刻放开云修崖，却没有解他的哑穴，以免白玥鸾听到他的话改变主意，再生变故。
云修崖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当场——就在刚刚白玥鸾回头看他的那一刻，她的眼神让他蓦然心痛得无法呼吸——对于即将在宫墙之中度过的后半生饱含绝望，却在那沉凝的黑暗中隐藏着一丝光亮，隐藏着要他活下去的希望。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为了她的拖累！他宁愿违背不离不弃的誓言，只要她自由！
眼神中透出决绝，云修崖倏地掠向崖边。
“拦住他！”左怀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只要云修崖身死，那他便再没有了威胁白玥鸾的筹码，白玥鸾若是拼死也不肯随自己回宫的话，那自己将一生都再难见到她！
尹仲在云修崖往崖边掠去的那一瞬间就已惊觉，闪电出手便扯住他的衣角，惊魂甫定地抬起头，却见到一双幽沉如清潭、深邃如寒星的眼瞳——那双眼里仿佛蕴有星辰，在随着周天的规律缓缓运转。尹仲一见之下，心里忽然生出一份茫然，手上不觉松了。
云修崖猛地一扯衣袍，人已经向着崖下坠去。
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安然阖上双眼。
玥鸾，我一死你便了无牵挂，安然地、自由地活下去！不要再被任何牢笼禁锢！
白玥鸾惊叫出声，她万万没想到云修崖为了自己的自由，竟不惜牺牲生命！
大脑还在发怔，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也趁着无人注意，向着崖边疾奔而去，随即一跃而下！尹仲这时才从瞳术中苏醒过来，却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色衣裙和满头青丝在急速的坠落下肆意飘舞，白玥鸾却丝毫不管，终于，她在茫茫的雾气里看到了那个青色身影，衣袖一抖，竟冲出一条一丈来长的白绫，一下子便精准地卷住了云修崖下坠的身影——好一个渊虹绝学“飞花袖”！
云修崖正闭眼感受着下坠之势，突然感到一件物事卷住自己腰身，忙睁眼看去，却惊骇欲绝地在一丈之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隔着山腰间的蒙蒙雾气，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感觉到她一双清澈的眼眸悲喜难言，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随后，云修崖病弱无力的身躯便被一股绝世大力猛地向上推送而去，而白玥鸾自己，却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云修崖狂呼出声：“玥鸾，不要——”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和悔意。
却听见风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好好活下去。”声音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她独有的飘渺气息，轻缓的声音像是重锤一样击在他的心上，云修崖阖上眼眸，终于有泪溢出眼眶。
“砰”的一声，身子已经被抛上实地，云修崖的泪水却怎么也收歇不了，俊雅的面容上泪痕斑驳。
他跪伏在地无声哑哭，大口大口地猛力呼吸，嘴角咳出殷红的血沫，神情中透出从未有过的心痛和懊悔——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那样的绝俗姿容，那样的清澈眼眸，却仿佛天边的云、水中之影，再也抓不住了。
谁能料，相濡以沫的开端，竟落得参商永隔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