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你有那么喜欢阮家那姑娘么?”饶子墨回想起自己还是少年时,父亲戏谑的与自己开着玩笑。
“喜欢的话,等你长大了娶回来可好?”岁月早已变得泛黄苍白,话语却仍旧清晰的在耳边会想。
那晚他抱着垂死的父亲有些茫然的奔跑在黑夜里,高大的父亲流了许多的鲜血,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似乎脆弱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他有些颤抖,然而父亲却开口道:“去雪顶峰吧。”
他应身而去,一路上焦急,而到雪顶峰的时候父亲已经奄奄一息,雪顶峰中年寒冷,一直冷静的他此刻颤抖慌张的要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希望让父亲流失的体温多一些温暖。
曾经也恨过父亲,恨他为何如此的心狠。与凝容姑姑纠缠不清的过往,精心策划的一次又一次的谋杀,狠心的连常年陪伴在他身旁的影九都不放过。
想要给父亲披上衣服,父亲却轻笑着阻止了他的动作。饶天翔面色竟露出难以言喻的忧伤,雪顶峰的雪洁白的骇人,让他想起了凝容死去的雪天。
“子墨,你喜欢阮家姑娘吧。”饶天翔用手捏了捏饶子墨的手,温度尽失的手带着阴森的寒冷,却在一瞬间灼伤了饶子墨的心。
饶子墨低着头,几分哽咽的双手捂着饶天翔的手,常日里风雨不变戏谑非常的脸色,停滞着恸然的忧伤,仿佛自己才是将死之人一般。
而饶天翔却笑的清浅,仿佛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舒心的笑过,手在饶子墨的手中辗转了几下,蠕动着自己的唇说道:“若是喜欢,娶回家便好了。”
胸口的鲜血仍旧停滞不住,如泉水一般从泉眼中悄无声息的流出,也流尽了饶天翔的生命。
饶子墨颤抖的想要捂住饶天翔的胸口,饶天翔却将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道:“让我死去的不是这个伤口,你也不要恨。”
他恨凝容当初的抉择,这恨让他毁了凝容。他恨凝容后来的抉择,这恨让他差点就毁了阮家姑娘。直到匕首进入自己胸口的一刹那,他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一生的爱恨纠缠,原本就是自己痴念太多,在自己设下的圈套里兜兜转转寻不到出路。
原本他能与长风能够成为莫逆之交,与凝容也能保持着相互和敬的态度,而自己却偏偏想不开,也放不开,最终步入了自己铸造的囚牢。
阮年年刺入自己胸口的一刹那,自己才真正的有了醒悟解脱的感觉,但这一切却已然有些太迟了。
“子墨,好好待年年。”饶天翔无力的阖上了双眼,再也听不到饶子墨有些低沉的呜咽和呼喊。
一个月后。
南宫悦斜斜地靠在门板上,饶有趣味的看着在前堂奔波的罹月。一个月前,罹月好好的王府管家不做,撂了蹶子跑到她新开的客栈“云想阁”来当跑堂小二。
说的一口伶俐话,长得也颇为不赖,前身还是王府的管家,自然招来了来来往往打尖的住店的。再加上极北王时不时的光顾,更给她的客栈增添了别样的趣味。
影八默然不语地坐在二楼的厢房门口,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弯刀,影九死前之余了这么一件可以让他念想的物什,他不惊不悲,原本影九的命也属于饶家主,如今取去了也只能怪影九的命。
他木讷的样子却让南宫悦极为伤神,好几次南宫悦揣着满腹的怒火就要冲到饶子墨的面前,最终还是影八一副英勇就义的持着剑将南宫悦拦下。
换来好几句南宫悦义愤填膺的怒骂,影八不由得低声沉沉地一笑,却又是有几番郁结的望向对面仍旧紧闭的房门。
饶家主已经死了一个月,公子虽不曾表现出极度的哀痛,却保持着闭门谢客的态度,无论罹月如何厚着脸皮贴上来,公子不接受也不反抗,只是任着罹月由来,也不过问半分。
“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南宫悦笑的雍容却带了几分贼气,从身侧靠近影八,将头歪歪地靠在影八的肩膀上几分狡黠的眨了眨星光璀璨的眸子。
“赌什么?”影八头也不歪一下,似乎早已习惯南宫悦突如其来的举动。
“赌他们俩,最后能不能在一起。”南宫悦在影八的肩头笑的几分耸动,带着小小的期盼和欢喜。
“我不赌。”影八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饶子墨紧闭的房门,便毫不犹豫的开口。
“为什么?”南宫悦认真的顿到影八的面前,鼓着腮帮子带了些女孩家奇怪的模样。
“这个赌的结果……也未免太明显了。”影八低头一笑,对上南宫悦璀璨扑闪的眼睛,又是沉沉的一笑,在南宫悦的唇上烙下一吻。
南宫悦愣在原地,影八走了许久,她才有些懊恼的咬着唇自顾自的喃喃道:“真实的,又被占便宜了。”
罢了若有所思的看着二楼对面紧闭的房门,和在楼下穿梭来去小巧的身影,弯着唇又是有些诡秘却狡黠的笑了。
祁烈走进云想阁,罹月几分欢愉的迎上前来露出上下成排的洁白牙齿笑了笑,祁烈说道:“怎么,他还不肯见你。”
罹月望了一眼二楼紧闭的门,无奈却也洒脱的耸了耸肩膀,顺着祁烈的一角袖子揩了揩自己满是水渍的双手,祁烈深色的衣袖立竿见影的又加深了一抹。
祁烈却毫不在意,顺着罹月在桌子旁坐下,罹月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就着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毫无形象可言。
“无论他见我也好,不见我也好,我守着他他终究会出现的。”
“如果他不出现呢?”祁烈兴致盎然的将罹月手中的茶杯夺过来,也不嫌弃的喝了杯中的茶。
罹月一把夺过祁烈手中的茶杯,皱着眉道:“你这可是赤裸裸的调戏啊王爷?”
“如果能把你的心上人调戏出来不是甚好么,不怕调戏,就怕调戏也不出来。”祁烈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眼中流光微闪,又继续道,“要是你那位还不出来,极北王府的门还为你开着。”
祁烈故意将声音说着大些,似乎在说给楼上的人听,低沉却又威严十足,倒不像是在安慰罹月,而是在宣布什么。
罹月也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扉,低下头浅浅的斟着茶笑了。
饶子墨这一个月来的不理会,却让她的心不自觉的踏实了许多。父辈的纠葛错乱,没有如此的容易平息,假若饶子墨在第一时间就原谅了她,反而会让她不知所措了。
彼此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沉静,需要一些时间来想清楚这是是非非。
“还是算了,就算他不要我,我也能自己养活自己,您啊,还是走吧。”罹月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模样,祁烈无奈的耸耸肩,却也顺着罹月的步子出了云想阁。
“年年……”熟悉的声音敲打在罹月的耳畔,罹月送别的手一顿,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
谢经秋却着着浅色的衣衫,面容有几分疲劳奔波的苍白,笑的却是那般和煦温柔的模样,站在熙攘的大街,如一棵青松一般挺拔。
“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