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过得真快,马上就进入了夏季,六月雪厂突然出现了一场变故。先是有人造谣说老板携款而逃,厂里没资金周转了。后来又听说什么真正的老板娘得知老板养了个**还办了个厂,立马封锁厂里的所有订单和信息来源。子欣虽然不会道听途说听信谣言的,但从小凌日益紧锁的眉头中也预感到事情的不妙,又不敢多问,只是看到厂里人心大乱,不知如何稳住阵脚。大批工人辞职要走,还有些天生就喜欢落井下石的人说开年就不该进这种人开的厂,以免厂倒闭了连工资都拿不到。
一天刚上班,子欣就收到一份盘点厂内所有面料的传真。面料是天天要用的,只有年底才会盘一次。她大惑不解,想问小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凌趴在电脑桌上,一双眼睛肿得像对红桃子,见到子欣走了进来,忙拉住她的手,哭道:“六月雪厂不能倒啊,它凝聚了我姐多少心血呀,我姐这次肯定会崩溃的。”
“银若雪是一个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女人,哪里像你,为了一点小事就在这痛哭流涕的!”一个冷冷的带着威严声音在门口响起。
“姐!”小凌喊声中含有悲切。
“老板娘?”子欣迷惑道。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小凌的姐。她穿着时髦,妆容精致。风姿绰约,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女人的气息,是她们三个女孩子无法比及的。
“叫我阿雪吧。”她粲然一笑。在她迷人的一笑中,子欣可以想象得出当年的她是怎样艳压群芳,“嫁”入豪门的。只可惜不小心却成了陪衬品。
“你们过来开个会吧!“阿雪召集大家开会,办公室的人齐刷刷地站好了。
“外面的人也进来吧。”车间里那些无事可干的好奇的爱看热闹的人也一拥而入,一下子把办公室挤了个水泄不通。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阿雪清了清嗓子从从容容地发表了一篇肯定是很精彩的演说。至于说了些什么大多数人都没听进去。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优雅女人的一举一动,而忘记听她说话的内容,视觉效果往往是大于听觉的。末了,她对子欣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来办吧?”
“啊,什么事?我……-我可不行。”子欣也在犯花痴,她看到美人也会犯傻,正在想如何把六月雪绘进她的画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最后阿雪下的任务让她是满头雾水,只好忙不迭地推辞。
“小凌看好你,我也看好你。别让我们失望哦。”还真把子欣当成万能的了。原来是六月十二是阿雪二十六岁的生日,她要在厂里举行一个隆重的生日PATTY,大概跟联欢会差不多吧。
子欣听得一惊一乍的,老板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生日晚会。依她看,开一个清仓大甩卖差不多,把库存的那些衣服卖了,幸许还能付得清工人的工资。一查日历,离农历六月十二也就半个月光景了。这真是个艰巨的任务。她心里这么想,但上面交代的事她会全力以赴。没想到这件事传到工人口中,还真成了联欢会,凡登台表演者不论优劣好坏全部有奖。整个厂沸腾起来了。因为前段时间没订单,工人没事干,这下总算找到事做了,平时安静的人也激发出了表演欲,拿个话筒在那声撕力竭地吼。小凌很慷慨地买了一大堆碟片在食堂播放。为了让人人都参入进来,子欣设计了一个讲故事的情节。但晚会的宗旨是为了让样衣室那些样衣和仓库的成品能够卖出去,她只好找小白牵儿几个身材好的走时装秀。
在整个节目排濱中,子欣不得不佩服阿雪的聪明才智,她只是想让大家动起来,谣言就可以不攻自破了。阿雪生日那天,全厂的人全部请到陋园酒家吃饭,可热闹了。吃完饭后,在六月雪厂门口搭了个T台,银若雪穿了件大红的晚礼服出来,神色激动,说了些感谢大家的话,她说“人生就像这舞台,你想轰轰烈烈就能轰轰烈烈。”然后向大家叙说了她自己的故事。
在此之前,大家觉得“六月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神秘女子。人们对她的了解仅限于传说。现在才明白,她只是一个平凡人,是小凌的姐姐,只是长得更高挑更耀眼些罢了。虽然只有二十六岁,却历经坎坷:十二岁成孤儿。十五岁出门打工。二十一岁开了这个厂。人们对她的目光不再是鄙视而变为崇敬。出门在外,一个女孩子家多不容易,我们为什么要去苛责别人呢。子欣看到她落寞地走下台,心中百感交集,忍着泪木讷地走上台去,不知要说些什么。就即兴唱起了一首《萍聚》,子欣喝歌的特点是会抓住一首歌的意境,能把观众也带入歌里面。而金嗓子小凌《山路十八弯》可以同李琼媲美了。虽然心情不好,发挥失常,下面的人还在叫唤再来一首,小凌没心情唱也不再出现。子欣代唱了一首《梦驼铃》赢得了喝彩。只是歌声有些悲,子欣不敢再唱下去,又换了首《漂洋过海来看你》。这些是她在学校里听过的歌曲,没想到现在还能信手拈来救场,也不会走音。下面黑压压地挤满上了周边工厂的人们。雨罕也在里面。他还在那儿拍手大喊:“很好听哦,再唱再唱!”子欣很生气,拿起话筒,亮开嗓门说:“下面那个叫得最凶的人上来同我一起唱一首歌。大家说好不好?”“好!”“我让你叫。”子欣的目光扫向他,雨罕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招。就不敢再吭声了,直朝她扮鬼脸。子欣明白这就叫以进为退,量莫雨罕也没那个胆。她嗓音条件没小凌好,这次上台也是被逼无奈,赶着鸭子上轿,能应付过去就行了。可雨罕还要来给她添乱。
下面就由白明科接话筒了,小白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把主持棒交给他,子欣也省心,再让杜牵儿在旁边一站,牵儿就算不太说话。台上就有那么个样式了。子欣下来慌不择位,竟坐到了刘老钻的身边。刘老钻满脸春风地说:“这六月雪真是个女强人,一个闭幕式还弄得这么隆重。我在城东开了家金银珠宝店你没地方上班的话可以找我。”六月雪厂还没说垮他就来挖墙角了。子欣有些心烦,没好气地冲他说:“我对服务行业不感兴趣。”就去厂里找小凌了。
小凌正在电脑前打印工资单,准备给工人结算工资,见到子欣来了,说:“等下你通知大伙来这里拿工资。”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厂非关不可。”
“我姐输了官司,这儿已经被人收购了,我们在月底就得搬出去。”小凌语言哽噎面无表情地说。
晚会举办得比预想效果还要精彩。工人们玩得很尽兴,当他们接到去办公室领工资的事就开始伤心了。很多人感叹道:“阿雪真是个好人,她本来可以丢下这个烂摊子不管的。”
“不是吗,很多厂倒闭前,黑心老板早就跑了,像我弟弟在塑胶厂半年工资打了水漂。”
“六月雪厂开了五年,我就在这干了五年,它从不拖欠工人工资,每个月都是那么准时,敢问这一点位现在又有几个厂能做到呢?”
“我们还可以找事做,可阿雪怎么办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整个厂笼罩在离别的阴影里,四处被拆得支离破碎的。本来是一幢很漂亮的一栋别墅让人感觉到一种凄凉,门前那个人工湖也变得有些干涸了,里面的鱼谁喜欢谁就捞走。小凌去抓了三条用鱼缸装了起来,她说一条鱼就代表着一个人。我们三个就是出了厂也要在一起住。子欣把它们又放到湖里去了,她说:“这些鱼儿自由惯了,你放在鱼缸里养不活的。”厂门口那三团白云也拆了下来。小凌把上面的灰尘拭了拭,小心翼翼地拿了回来准备珍藏起来。阿雪不由分说地把它们丢到垃圾桶里,一脸地决绝,骂小凌道:“该丢的就要丢,留着也没有用。不就是倒了一个厂吗,你就像死了爹妈一样。你有点骨气好不好?我们的爹娘已经不在了,做人要靠自己,银若凌,靠自己啊。”小凌被骂得直抹眼泪也不还嘴。
“你们怎么还不去找工作呢,要知道坐吃山空啊!”阿雪见她们几个这些天呆在宿舍里连门都没出,不由地担忧道。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地方住,至于工作吗,可以慢慢找。”找工作不是难题,困难的是几个人要分开有些舍不得。三个人在这里一起住了整整一年了。
“我在外面租了一套便宜的房子。没去处的人可以搬到那边去住。”阿雪说。
“太好了!几人欣喜若狂。“你姐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莫雨罕听说六月雪要关闭的事后,骑着车子前来询问她们要不要住到他们的工地上去,刚好碰上她们正在往外搬行李。大家说:“多谢了,我们有住处了。”
雨罕就帮她们搬到新住处去。阿雪给她们租的房子也没多远,是两室一厅,房间很小,客厅也不大,屋是新修的,里面还没来得及装修,墙只是用石灰粗糙地粉刷了一下,地板还是水泥的。大概是房东因为资金短缺才急着把它租出去吧。尽管如此,三个女孩还是很乐意住下来,毕竟房租费便宜,而且还有阳台和窗户。画几张画买点盆景装扮一下就是一个好地方。牵儿说她要一个人一间房。子欣说那她就住客厅吧,因为她的东西不多,而且有时熬夜绘画什么的,不会干扰她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