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月二十,大大小小的工厂开始放假了。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日益冷清起来。不管什么角落,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随处可见。他们满怀憧憬地等待着回家的车。此情此景让子欣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她好羡慕那些回家的人,心中充满了失落。小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还有我呢,谢谢你能留下来陪我一起度过这个年关。”原来小凌早就知道子欣拒绝回家的另一个理由是怕她一人呆在厂里寂寞。真不愧是好姐妹,能心照不宣地猜透对方的心思。
两人正在厂门口发呆时,雨罕背着一个大大牛仔袋来向她们道别。他要回家陪同爷爷奶奶过大年了,洋溢着一脸的幸福,真叫人羡慕。有家人疼爱的人回家过年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才目送走了雨罕,牵儿哭丧着脸走了过来,“凌姐,欣姐,小白这人说话不算数,说好过年带我去他家玩的。可临时变了卦,留了张纸条就走了。”
小凌接过纸条一看,念了出来:牵儿:今早接到家里的电话要我马上回去,来不及等你了,明年再带你去我家吧!
爱你的小白腊月二十三“哈哈哈”小凌念完就狂笑不止,“牵儿,过完年你也才满十九岁周岁呀,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一句话说得牵儿羞愧满面。
又是一张便条纸,子欣不解地说:“我们宿舍不是装了电话吗,小白为什么要留纸条而不打电话说清楚呢?虽然他们的感情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这样不辞而别也说不过去呀。怪不得牵儿会生气,小白翻脸的速度的确比翻书还快,这种人做男朋友怎么靠得住呢。”
“嗯哪,就莫雨罕那种人才靠得住,你看他背着一个那么大个袋子走这么远的路来向我们道别,我们是他的什么人呀,还这么有礼貌,子欣,你找他这种类型的错不了,又真诚又敬业。你看你的一张设计草图被他换来一顿大餐来犒劳我们——““银若凌,你给我站住,没影的事,你就知道寻我开心,看我不收拾你。”两人追追打打地回到了宿舍。牵儿终于想通了,清好东西准备回老家去过年。她俩把牵儿送上车,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小凌说从今天起我们也开始过年了吧。买画报称瓜子写对联吹气球把宿舍装扮一新。剩下的时间两人约定走遍贝城的大街小巷,考察这儿过年风俗,半个月的光景倒也过得舒坦充实。
正月初八,厂里的老员工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他们带着春天的希望扎根在六月雪里,还有些人给小凌送来了他们家乡的土特产。小凌十分感动,说工人们就是那种懂得感恩的人。投之以李当报之以桃。子欣也跟着开心。
小白在正式上班的正月十六也赶来了,身穿一套灰色条纹西服,一进门就滔滔不绝地发挥他的演讲口才,说他如果今年是这个厂的厂长会怎么样,如何管理这个厂之类的。子欣对他的高傲很反感,有本事也不能光靠一张嘴呀?小凌却很感兴趣地听着。
子欣想,像小白这种油嘴滑舌的人能胜任厂长一职吗,如何把六月雪办红火是一直困扰着小凌的问题,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现在没计划好,这一年就难办了。像去年流动员工那么多,在招工上就犯了难。小凌在中途中招来的人心也不稳。她计上心来。
开工第三天,她俩举办了一次活动,主题是:算算你在六月雪厂里一年能挣钱多少钱。统统实行考核演讲制,当然这受到银若雪的大力资助。对于管理阶层而言,是一次竞岗比赛;明码标价的职位,有据可查的提成。对于工人来说,却是一场技能大赛。没想到这次活动受到工人们的热捧,因为它淘汰了那些依靠人际关系身居要职和重要工序的人。当然小凌还是做会计兼出纳两职,掌握着六月雪的财政。子欣凭着去年在小凌身边打杂和她与生俱来对布料的敏感度轻松地做上了面料仓管。能说会道的小白也发挥了他的特长当了后道主管。最重要的是工人们皆大欢喜,只要厂里出了一件新款衣,先由样板师做出来,并由厂长制定出各个工序的单价公布在车间门口,如果有工人觉得不合理还有商量谈判的余地。再也不用担心被黑心的组长吃扣单价了。技术好的人可以做工艺难且要求高的工种,得到的报酬也多。一切趋入民主化明朗化。
大家在新的岗位中调整了半个月,就适应了下来。小白的办公桌搬到了子欣的对面,他没事时依旧拿个镜子冲着镜中人挑挑眉挤挤痘痘的,不时梳梳头发擦擦脸拥有超级名模般自信,这让每天急着上班连头发都是胡乱一挷的子欣好生尴尬。真不和道他又看上牵儿哪一点,如此自恋的人光爱自己就够了。
没想到牵儿在一个月后还是来了,皮肤黑了些但还是那么青春靓丽,只是像受了某种打击般不像去年那么爱笑了,颇感无奈地说,“出来了想回家,到家里呆久了又想出来,这人怎么这般矛盾呢?”
小凌嘲笑道:“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咋的,在家相亲去了,这么晚才出来。小白的电话快打爆了吧。哈哈!”
牵儿说不过小凌,只顾着整理东西。子欣对小凌说:“你别把身边的姐妹老往别人那儿推,来了就好,我们仨又可以一起玩了。我看小白那人华而不实,以后离他远点。”
“就雨罕可靠!”她们俩异口同声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被她俩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子欣生气了:“好了,好了,我承认莫雨罕对我秋子欣有好感行了不?”心想反正人家又不在这。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就由你们说去吧。
“你们三个好热闹呀,所以我就不敲门了,东西太多手没闲。”雨罕,你的突如其来让子欣这回是真正真正的情已何堪啊?子欣忙闪进了洗手间,关上门,不敢出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牵儿和小凌也大吃一惊:“喂,你是不是特务机构培训出来的?怎么一说你就到?“雨罕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们的房间,就不再拍打。憨厚地笑了两声说道:“只要你们还记得我,就是说我坏话也没关系。”
子欣想刚才自己说的那段话也许雨罕没听到,于是用水冲洗了一下羞红的脸,走了出来。
“哇塞,这么大的苹果,送给我们吃的吗,太感谢了!”这就是所谓的吃货小凌,看到好吃的就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不长肉才怪。
“这是俺家乡的特产,捎几个给你们尝尝。”他自豪地把袋子里的苹果一个个地摆出来,它们红通通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小凌拿起手中的苹果强忍着口水怀疑地问:“你家乡的特产?雨罕,你是哪里人呀?”
“我姥姥家的,我说错了,行吧?”
小凌十分得意,“这还差不多,雨罕,以后可不许在我们面前撒谎,要知道吃我可是行家。”
“我听说你们厂今天放假,所以就赶来了,晚上我请你们看电影。刚上映的新片,广告做得蛮响的,哦,这是电影票。我还有事,下午六点影院门口见。”小凌等人在阳台上看着雨罕的远去的身影。只见他踩上一辆摩托车发动油门开走了,风儿吹起他米黄色的风衣煞是好看。牵儿边啃苹果边迷惑地问:“都是说女大十八变,怎么男大也会变?没想到去年那个呆头呆脑的愣头青在短短的三个月里怎么长成了一个型男。”
“你呀,吃了人家的苹果,嘴巴也变甜了。怪不得荷兰把拍马屁说成是apple哩,没看到他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吗,头发还打了摩丝。肯定是回家受了高人指点。”小凌笑道。
五点五十分,她们三人拿着票来到了影院门口,发现雨罕早就在那等候了。里面人还真多,子欣忙着给大家找座位,回过身来,小凌和牵儿都不见了,显然她俩是故意甩开他们的,“拿了人的手短,吃了人的心软,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竟把我丢在这儿。”子欣心里嗔怪道。
雨罕倒是一脸地不在乎:“她俩找到位子了,我们就坐这儿吧。”
影片看似很精彩,当红明星演的,看来看去就是那几张老面孔,有点对他们产生审美疲劳了,可他们还是不厌其烦的为人们演绎着一个个故事,放到情深处,现场一片唏嘘,雨罕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哭?”
子欣不解地说:“有什么好伤心的,虚构的故事伪装的表情还想让我哭得稀哩哗啦的!”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是什么铸就了她的铁石心肠呀。也许是童年不幸的阴影吧,这么感人就是不哭。{后面哭的日子多着呢。}“你好特别哎。”雨罕惊讶道。
电影散场了,子欣还是等不到小凌和牵儿一起回家,只得打小凌手机,居然不接,打了半天才通了,把好姐妹往外推算什么闺蜜嘛。“还敢说我重色轻友?你俩讲点良心好不好,我在电影院里找得团团转。小凌,牵儿,别把我孤立开来呀。”雨罕在一旁幸灾乐祸得笑。“就是你用苹果贿赂了她们两个。你又不是我们三个一起的,来凑什么热闹呀。”气得子欣三天不理他们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