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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 信我不如信他
书名：白夜 作者：淡年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0 字数：3553
离魅的情况几乎可以称得上糟糕。
苏曼虽然不是专攻精神魔法，比起深渊的那个家伙更是差了不少，但离魅同样不是白夜。
白夜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四岁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卖给仇人，做了四年的玩物，而后又被送到一座海岛上，做了十年的试验品，残酷的经历几乎磨尽了她的情感，直到遇见离魅，借着那丝冲动，慢慢改变，用前所未有的心情一点点把那孩子据为己有。
因为离魅，白夜才褪去冰冷，尽管那温和的外表大多数时间仍是假象。
那温和，不过是白夜吝啬于给他人情感，只有在离魅面前，白夜才是真实的。
“魅儿，白夜在，白夜在你身边——”
白夜抱着离魅，贴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轻声呢喃，蕴含着灵魂之力的声音传入离魅混乱的意识空间。此时的离魅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
“白夜一直都在，魅儿不会失去白夜，你睁开眼，白夜就在这里。”
离魅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纨绔子弟，但他的记忆原本就有一段缺失，十年的空白在此时令他陷入极深的梦魇中。
他经历过无数生死，也有着惊人的毅力与坚韧的心志，但他不记得那场分离，不记得从前的浅淡幸福。
当这一切压缩在梦魇中，一遍遍地经历失去，在那么幸福的时候失去，那种绝望和痛苦可以让人发疯。
白夜在深渊的时候也有过这般经历，所以她更愤怒于苏曼的举动，痛苦的经历可以被时间沉淀，但却难以消除，白夜的冷静和狠辣让她可以在意识到记忆的弱点时，用一种几乎自虐的方式逼迫自己。
弱点已经被人利用过一次，并且几乎成功杀死她，狠如白夜又怎会还让它存在？被父母扔给仇人的恨，四年的冰冷绝望，十年的血腥挣扎，和离魅的分离，失去诺诺……
过去了的，并没有完全过去。
她逼迫自己想了一个月，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绝望，每一段伤痛，最残酷的炼狱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是自己制造的。
就这样，白了发。
苏曼说白夜是疯子，是比最恐怖的恶魔更恐怖的存在。
对别人狠乃至对自己狠都不算什么，但对自己狠到这般境界的恐怕也只有白夜了。现在的白夜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只有方才那冰冷的发疯前的模样才是他更熟悉的。
白夜的天资是他见过最好的，心性，更令人恐惧。
白夜的经历他多少知道一些，那样的残酷足以让人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疯子，白夜也曾说过原本她没有感情，但她和那些失了人性的疯子又不同。
她更倾于冷漠。对于杀戮，她并没有强烈的欲望。
但她冷静，让人害怕地冷静。
深渊有着最直接的杀戮，欲望，掠夺……白夜在最初的情况比之苏曼还要严酷，伤重，无尽的敌人，夜不能寐，要通过疼痛令自己清醒，没有食物，遍地毒花毒物，不喜生食，不能用火便用一些弱小的魔物试毒，吃毒果，再吃解毒也可能更毒的毒花……
那样的生活称得上狼狈。
但白夜早已经习惯了。与离魅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磨去她的意志。在逆境中求生对她而言是本能。她有着天生的敏锐，炼狱一般的生活让这份敏锐更加犀利。
苏曼初见白夜的时候，白夜实力差了他许多，但那对血眸却令他心惊。一段互相戒备试探的相处过后，他明白了那些神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这样的人，若不能扼杀在最初，一旦成长起来，是极大的威胁。
她天赋异禀，心智成熟却又不乏狠劲，看得透人心并且心思缜密。
苏曼也曾庆幸，他们不是敌人。甚至有着共同的目标。
这样的人却把另一人看得比自己更重，不得不说，离魅是幸运的，而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没有感情的白夜，终有一天会堕入魔道。
现在的白夜啊，苏曼坐在一棵极大的树上，靠着枝干闭目养神，离魅就是她的全部，但他不是只有离魅的白夜，尽管过去了一百年，他终究是姓苏的，若离魅有什么好歹，盛怒的白夜除了找他麻烦之外保不齐会迁怒苏家。
跟一个疯子，可是没法讲道理的。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理亏。只是，他抬头，阳光透过树影投下一片斑驳，风动，摇起清扬的叶曲——也不是毫无收获的。
白夜曾逼得自己白了发，自然对此了解深刻，说是精神魔法，其实称为灵魂魔法更为贴切。白夜虽然还未仔细研究过灵魂魔法，但那一月让她不仅仅是有所领悟。
离魅只是因为过久的遗忘而在苏曼的勾动下引起了意识空间的混乱，白夜将自己的气息带入，轻轻地唤着离魅的神智。
“魅儿，为了白夜，你要努力啊。”
“相信白夜，相信我。”
白夜也相信你，这是梦魇，但也是机遇。白夜的离魅会借机成长起来，会变得很强大。
“魅儿，来寻找白夜吧，白夜就在这里，挣脱记忆的枷锁，白夜就在这里啊——你看见了吗？我在这里等你，永远在这里——”
对于他人而言，这只是个普通的日子。
没有人知道在离混乱之地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诞生了一位神。
他降下神迹，带给那些困苦之人希望，力量，和信仰。
年轻的从前的神殿大主教望着眼前虔诚地跪着的人，空灵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广场之上，“自由包容一切。”
“自由！”
被救赎的人高呼着，脸上带着虔诚和狂热，他们抛弃了过去，获得了新生，而赐予他们新生的存在离他们那般近。
带着神的旨意，他们将用自己的虔诚去拯救更多的迷途者。
被光明和黑暗蛊惑的人会像他们一样得到救赎。
因为自由。
自由包容一切。
“你太冒险了。”
白夜轻轻吻了吻离魅冰冷的额，缓缓起身，“我有分寸。”
“关心则乱，你始终还是失了冷静。”
白夜抬眼看向那个不再伪装的人，冷漠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这话白夜同样送与你，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思量，既已清楚，你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此刻的苏曼眉宇间带着冷傲，他们面上似是大不相同，但骨子里却都那般冷漠，同每个上位者一般，值得他们在乎的东西太少。
“我原以为自己明白你的。”他原以为那样的白夜虽冷虽狠，却不难懂。
又或许——“你明白的，”只是不愿相信，“现在明白的，以后也会懂的。”
他，或者他们不明白的只是这份感情，白夜这般的存在，苏曼并不看好他与离魅，离魅不差，但终究配不上白夜，至少如今是配不上的。
白夜如今的情况，说不得还要去找那个人。
“你有何打算？”苏曼也知晓白夜的意思，脑中浮现出那人的脸，独身百年，他在那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白夜抿了抿微带苍白的唇，“等。”
“他这般少说也要三日，也许足够了。”
白夜回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脸色还带着苍白的离魅，眸中血色闪烁，低声道，“我知道。”
说等，却真的不能再等。
只是离魅这般，白夜怎能放心离开。
“与其让他发觉担忧，不若早些解决，不是吗？”
白夜闭上眼，她如何不知，离魅那般敏锐，这几日她嗜睡如斯，他只是信她，才不问，晚间抱着她的手却较之往常要紧上三分，他心中是不安的。
“替我照顾好魅儿。”白夜终是开了口，睁开的眸血色弥漫，“若他出了差错——”
苏曼挑眉，“分明是你自己冒的险，后果却要我背么？”
白夜冷冷看他，“你我如今虽说不是同生共死，但我出了事，你也占不了便宜。”苏曼与她从来不是真正的同伴，只是多数时候站在一边罢了，她血色稍浅，“你了解白夜，白夜也了解你，护他周全，算白夜欠你一个人情。”
白夜的人情啊，苏曼微微一笑，“正如你所说，你我互相了解，我又怎会拒绝，你放心，这般做虽然冒险，但也不是九死一生，我自能保住他，倒是你自己……”
“我自有计较。”
苏曼眼中冷漠褪去，轻叹，“我倒真想同你一道去的。”那个神秘强大的大祭司，已经好几日未见了呢，不知为何，总是想起那人那时的模样，冷漠的神情，冰蓝的眸，眉下银色的纹饰，粉色的薄唇，那冷硬却异常惑人的弧度。
白夜冷眼看他。
他轻轻倚在门上，并不在意白夜眼中的危险神色，“白夜，我似乎对那个人动心了。”
“与我无关。”
他笑，挑了眼看白夜，倒显出不一般的风情来，“他不愿放你，我替你接下这烫手山芋，白夜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白夜轻嗤，“你一厢情愿关白夜何事？白夜倒想看看，百年前人人惊叹的三殿下，是否能令冷情的大祭司改变心意。”
“苏曼如何能输给白夜呢？”苏曼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确实如他所说，若论相貌，苏曼确实及不上白夜，但也差不离了，而站在他们那般高度的，又岂会执着于皮相，至于旁的，他与白夜不分伯仲，甚至在实力上，他还要占一丝上风，毕竟百年的差距不是那般容易填平的。
“先回左香居。”白夜躬身抱起离魅，若啻琴当真能看上苏曼，倒也不差。
苏曼挑眉，白夜身子单薄，但不知为何，抱着离魅却无半分违和，他略略一想，初见白夜到如今，白夜不是没有过狼狈，却也，毫不显弱。
大概是这个人当真太过优秀了，永不言输的性子，超乎寻常的理智，令人恐惧的耐性，只要还活着，这个人就永远不是输家。
真论起来，当初他也是心动过的。
只是，还好及时看清了啊。
他倚靠在房前的树上，等了片刻，脸色冷漠的白夜推门而出，文漠接了告知见状立刻迎上，白夜关上门，“苏曼会照料这里，你管好外边的事，若他醒了我还未回，便照实说。”
文漠点头，纵使心中万般担忧，看着白夜冷然的面容还是选择了沉默。
“苏曼，我要他毫发无损。”
苏曼摆了摆手，“信我不如信他，你顾好自己才是要紧事。”
白夜看人极准，苏曼行事不羁，却是个守信的，也是个能成事的。
“他若安好，我便为你牵线。”
“莫看不起我，白夜……”
白夜嘴角勾了勾，“你要拒绝么？”
“……日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