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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8旧部
书名：九莲 作者：贝褥 更新时间：2016-12-13 00:08 字数：3023
我笑道：“齐将军，别来无恙啊。”就像是早上起来见到熟人打个招呼那般自然。我自己都有一些意外。我躲了十年，就是为了躲避这一刻，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的时候，我却心底一片平静。就是有些遗憾的是，吹了一夜冷风，又没有休息好，我的嗓子有些干哑，以至于这句话说得反而又不太自然。不禁想起小雅说的我的声音没有她家小姐的温柔……哎……
齐敬之为人古板在南楚是十分有名的，此时此刻，他非但没有和我打招呼，反而是严肃地回了一句：“启禀公主，十年之前属下早已改姓为楚。”
我愣了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忠心耿耿。”他叫齐敬之，可是，却是齐国灭了楚国，他干脆将自己的姓都改了，着实让我意外。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古怪地望着眼前的齐，不对，是楚敬之，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在徽州衙门里当差？”
他愣了愣，沉吟道：“公主英明。属下只是让小儿……接近齐国的……”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他虽然古板，倒也知道看眼色，没有再说下去。
这世界还真是够小的，昨天我还在想呢，最近我遇到的人也好，事也好，怎么总是和“楚”有关，好像冥冥之中怎么也逃不掉，本就是南楚的皇族，又遇上五哥，李瑾涯是楚王，梁冰的未婚夫也姓“楚”，偏偏这个齐敬之也要姓“楚”，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了。原来，梁冰的未婚夫，竟然是楚敬之儿子。难怪，呵呵……那么……昨天，他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正牌的梁冰了？可疑之人……不是只能是全城通缉的南楚公主了么？
楚敬之这人原来是南楚大将秦要的一名副将。后来，秦要被李瑾涯在战场上杀了，南楚军队群龙无首，北齐的军队就一举攻下了金陵。而楚敬之在那时候……在干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那个“命中带莲”的传闻，他没有死，一直在暗中打探我的消息，想要南楚复国。
我没说话，楚敬之就一直跪在那里。我这样做是很无礼的，可是他竟然脸上没有半分不满之色，此人不是过分愚忠，便是心机格外深沉了，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滴水不漏。
都说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我现在可是深刻体会到了，我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冻得冰凉，却只好轻轻笑道：“楚将军，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九莲公主。”
他一沉吟：“公主，请不要再任性。南楚复国大业，还等着公主来完成。”
听到这样的官腔，我有些厌烦，只好皱皱眉，转移话题：“楚敬之，我问你，现在你手下还有多少兄弟？”
他干脆地回答道：“约摸一万五千人。”
我轻笑了起来，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楚敬之：“呵呵，一万五千人？你知道现在齐国有多少军队么？”
他又蓦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如同鹰一般犀利：“公主切不可借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年西楚霸王手下只有五千江东弟子，照样成就一番霸业！”
我失笑起来：“楚将军啊楚将军，你难道望了，当年得了天下的可不是项羽啊……啧啧，看样子你也早就知道南楚复国是没有……”
他眼中似有懊恼更有怒火，抢过我的话道：“就算是汉高祖刘邦，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泗水亭亭长，手下更不过百人，照样得了天下！”
我挑眉打量着楚敬之，没想到这粗汉看着四肢这么发达，头脑也不简单，但是阿酒我也不是好糊弄的，我凉凉一叹：“可是楚将军你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什么抱负，也没有什么能耐，怎么能与划定楚河汉界的那两位想比？只怕要让楚将军失望了。”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又有汉朝吕后临朝，后有大唐武后周朝女帝，这两位都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公主是命中带莲之人，上天注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公主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倒是真的有些哑口无言了。没想到这楚敬之对着女子的看法倒是新鲜，宋朝对女子的要求极为苛刻，赵匡胤喜欢小脚的女人更是带动了后世女子裹足的风气，从此女子的地位更是一降再降，花木兰啊吕雉啊武则天啊统统都成了反面人物，没想到在楚敬之口里这些都是了不起的巾帼英雄，这倒是的确让我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
我还是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笑得有多没心没肺：“都十年了，现在南楚的百姓生活得不好么？”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公主难道对自己的父母兄弟的惨死毫不动心？多少南楚好男儿为保家卫国而死，难道公主半分不动容？”
一股火气从我胸口涌了上来，我猛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公主！一口一个公主叫什么叫，很好听吗？你他妈的要复国，找老娘做什么？你们既然要复国，为什么不去找你们的五皇子，偏偏要来纠缠老娘整整十年啊，你们要不是来纠缠老娘，老娘用得着像个乞丐一样到处流浪吗？他妈的老娘不去流浪，五哥也不会为我而死！楚敬之，你自以为你忠心耿耿，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南楚早就灭亡了！你他妈的就不该做这负隅顽抗的事！”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
然后我和楚敬之都愣住了。
我愣住是因为我没反应过来楚敬之什么时候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脸上甩了个耳光。楚敬之愣住则是因为他竟然甩了我一耳光，而我竟然还很淡定，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力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没有打仗而变小了。
是啊，我一点也不痛，只是觉得脸上有点热乎。这委实有些神奇。我能感觉到冷和热，却感觉不到痛。我不由得有些出神，不知道用开水烫一下，会是个什么结果？没有了痛觉，还会觉得烫手吗？
正当我在神游之际，那厢楚敬之已经恭敬地跪下：“属下冒犯公主，罪该万死，然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光复南楚为大，儿女情长为小！”
我冷笑：“楚将军，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儿女情长了？”
他也冷笑：“公主，您当真以为末将不知道公主在豫州发生的事情么？”
我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面色大变：“你知道我在豫州？”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隐忍着怒气：“末将非但知道公主在豫州，末将还知道，那灭了南楚的罪魁祸首，李瑾涯狗贼也在豫州！”
我只觉得浑身冰凉。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我在豫州，先是陆淮音找到了我，陆淮音找到我之后没几天方东黎就出现了，而那时候的方东黎……是李瑾涯……李瑾涯找到了我，楚敬之他们自然也找的到我……而他们这么快找到我的背后，却是陆淮音的一路打听……正是是陆淮音夫妇在阴差阳错之下给他们提供了线索，缩小了他们的搜索范围和时间……
什么事因果循环……什么是自作孽……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和寒气，质问道：“那你既然知道我在豫州，李瑾涯也在豫州，为何你不现身？”
他沉默了一会，答道：“公主之前独自一人进京行刺李瑾涯狗贼，而且大获成功，属下们十分高兴，正想前往京城去迎接公主，却再次失去了京城的消息，京城皇权变更，十分之地不宜久留，兄弟们只好再次到处寻找公主，好不容易发现公主的踪迹，却在同时又发现了李狗贼竟然没死，还在公主的周围，属下只道公主自有妙计，便隐忍不动以免打草惊蛇……谁知却发现公主非但没有动手解决李狗贼，反而放虎归山，更是要不顾自己身份下架一个镖头……”
我猛地扯起他的衣襟，侧目高喝：“那那日客栈大火，是你派人放的？！”
他有些愕然，随即有些愤怒：“公主在里头，属下怎么敢放火？那时，属下看那狗贼离开豫州之后，豫州城似乎忽然加强了部属，兄弟们不敢擅自行动，只好商讨着先离开豫州，又派了兄弟给公主送信，可是，没想到公主压根就没有理会送信的兄弟，属下又知道公主心中自有计较，只好待兄弟们撤离，没想到，撤退得晚的兄弟还是被那狗贼一网打尽！”
我猛地大退一步，呼吸有些紊乱。
我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跟我来送信！李瑾涯离开豫州之后……我的身边……还有个离辛！是他！他拦截了给我的信！难怪……原先我还在纳闷，那个城门口的小伙子跟我讲的什么将南楚余孽一网打尽是什么意思，如今……却如今竟然是这样！
李瑾涯，你好……你好得很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