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穿越重生 > 拂尘鹭——红尘罔顾，渺然漱心路 > 章节目录 > 正文 几回魂梦与君同
正文 几回魂梦与君同
书名：拂尘鹭——红尘罔顾，渺然漱心路 作者：烟雨轻骑 更新时间：2016-12-12 23:40 字数：5089
茗贵人看着清鹭，复又看看眼无欢，又是轻声道：“确是如此。但你所言只料得七分，还有三分，却是未曾料得。”
清鹭顺着茗贵人的目光看向无欢，心里一惊，难道雾骓是要用无恹换了茗贵人之后，复又金蝉脱壳之计重演，用无欢换了她？如此讲来倒也通顺了，若不是要将她也带出宫去，芜家又怎会差人插手相助。这般想着，她不由缓缓伸手，指尖向着自己指去。
茗贵人点点头，清鹭果然机敏非常，一点就通。
清鹭却更生不解，芜家明明与皇后有约在先，怎的临时变卦，又要将她接出宫去，芜相不是前后都想得清楚明白才决定了如此行事么，怎的却是似是又要帮衬二皇子了？临阵倒戈事小，雾骓登基，芜家尹家的后续情势他怎是不知，况乎一旦失败，雾骐又怎能放过芜家。
茗贵人出言道：“骓儿本是无意于皇位，此番将你我接了出去，便是再不作回朝堂的准备。芜相亦是早有归隐之心，于是应了骓儿，我们一经出宫，便归隐了去，骓儿已是找好了地方，任是谁便都找不到咱们的。好在芜府人丁不多，行动起来更是方便。至于雾骐，他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想是必不会再计较其他许多。”
原是如此，原是自己辜负他一片深情，他却是这般的不弃她而去，且是为她，就连芜家都打算得清清楚楚，清鹭心中一阵难受，只觉无颜面对雾骓。
茗贵人转脸看看外头，已是将要掌灯了，于是对清鹭道：“世事难料，谁便都有情非得已，骓儿怎会计较你许多。现下里速速将衣物换去，我们这便出宫罢。”
清鹭这才回了神，又是看向无欢，此般一来，无欢便是要困于宫中了，不由又是一脸担忧。
无欢展颜劝道：“小姐，事已至此，无恹已是留在了茗贵人宫中，你若是不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小姐放心，我们是小姐身边的人，大皇子若是真对小姐有情，想必不会将我们怎样。”
清鹭闻言，只得咬牙点头，无欢说的是，她虽是想问题上比他人快上几分，但却素来优柔寡断，只是这事上却万万容不得一分犹豫、一分差错。
无欢忙退下身上衣物，清鹭亦是忙宽衣解带，两人速速换了衣物，无欢又是拆下头上髻子，弄乱了发丝，清鹭忙坐在妆台前，由着无欢为她束上丫鬟髻子。
一切妥当，无欢忙躺上床去。
清鹭于是清清喉咙，向着外头道：“我这便是要歇息了，无欢无恹，你们便是回去罢。巧灵，你们勿要再进来打扰我。”
说罢压她又是压低了头，和茗贵人两个前后脚地走了出去，好在尚未掌灯，夜色浅浅融入殿中，一切俱是看得不大分明，一众宫人亦自是毫不起疑，跟在后头送了她们出殿堂。
迈出殿门，清鹭一颗悬着的心方适放下，后头巧灵又是道：“两位姑娘都是头一次进宫，想是路线不大熟悉，还是巧灵送了两位出宫罢。”
清鹭方是想要出言拒绝，却又是不得不将含在嘴里的一句“不必了”咽了下去。她与茗贵人两个本是假扮作无欢和无恹，一经开口，便是定然拆穿。清鹭只得轻轻点头，由着巧灵走在前头。
于是清鹭与茗贵人两人跟着巧灵左绕右拐，待得进入一条侍卫方适巡行罢了的小巷，巧灵突地脚步一停，转了身对她们道：“茗贵人便从此路走罢，只是清鹭姑娘，还是请你和我回去一趟。”
清鹭和茗贵人俱是一惊，但茗贵人毕竟是宫中生活了多年，事已至此，也早有了气度上的准备，于是沉声道：“你便是怎的识穿我们的？”
巧灵一笑答道：“清鹭姑娘便是奴婢无法识得，但巧灵原本是娘娘身边侍奉了多年的人，怎的会不识得娘娘身形。若是见过无恹，就着身量奴婢或许还会是含混上几分，但便就是因着未曾见过无恹，奴婢才会怀疑到娘娘身上。”
原是道巧灵是皇后身边的人，却还不知她也是侍奉过茗贵人的，只是既是茗贵人的宫人，怎的后来却对皇后如此忠心。清鹭眼中看着二人，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一分一秒，怕是都耽延不得。
于是清鹭亦张了口对巧灵道：“雾骓已是放下话来，我们此番出去，便是一同归隐，皇位之争，自是不作他想。你该是也知道，雾骓本没有登基的打算，原本的封王大婚，也不过是陛下一手筹划，若不是茗娘娘在宫中，他怎会举兵。说到底，实在是大殿下对他放心不过，才出此下策，但雾骓本是真心归隐，所以才行了这最后一招。”
巧灵闻言，却是仍旧不为所动道：“念在茗贵人是巧灵之前的主子，又是二殿下生母，且茗贵人那边本不是我当值的，巧灵这才放了茗贵人走，只是清鹭姑娘你却是皇后娘娘明言托给巧灵的任务，巧灵怎的能容有失。”
清鹭只好继续劝道：“我们若是安全出去，便是不动干戈而化解危势，届时大皇子顺利登基，雾骓也平安无事，此等两全其美的事，机会便是只在这一时半刻间握在巧灵你的手中了。你又是是皇后身边的人，想也是知晓怎样方是最聪明的做法罢。”
巧灵叹口气道：“二殿下真真如此善心么，姑娘你莫要再浪费唇舌，便是说破了天，巧灵也定然不能信的，不然方你说第一遍时，巧灵便是已放你们走了。现在天色不早，我看茗贵人还是速速出宫去罢，清鹭姑娘，亦还是随巧灵回去罢。”
茗贵人眼中似是有所思想，又是出言道：“巧灵，不若你与我们一同出宫去罢，只说是清鹭姑娘不甚放心，于是差了你送无欢和无恹出宫，你是皇后贴身丫鬟，侍卫定是不会怀疑。”
巧灵闻言身形一顿，似是有所不明地看着茗贵人。清鹭也是不明所以，茗贵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茗贵人又是道：“昔年我是对你不住，不然你也不会忠心于皇后娘娘，现在你如此容我出了宫去，难不成却是在念旧情么，这般说辞，清鹭那厢不知内情的人听去了难免信，但却是连你自己亦难免都不信罢。想你也是对骓儿有意，不忍他受大皇子掣肘，故此放了我走，但亦正因你对他有意，故此才不肯放清鹭走。但你却不想想，雾骓一旦败了，雾骐能容他活么？却不若你与我们一同出去，归隐乡间，我便叫骓儿也娶了你可好？”
清鹭双唇微微张开，四年前楠岭山上雾骓虎口救人一幕又浮现眼前，紧接着又是巧灵不顾伤势为雾骓整理衣物一幕，复记起她自己当时吃味的小女儿心境，清鹭心中一紧，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是当日里巧灵便是对雾骓生了情意了么，一去四年，其中她又是昏睡了三年，对，还有这其中三年，巧灵也是奉了大皇子的命借由伺候她的因由在雾骓驻关处与他一直共处的，日久情愈浓，她却是因着只道雾骓对自己专一的心思，半分也未曾想到那里去。
巧灵一愣，复苦笑道：“果是茗娘娘，巧灵那点心思，怎逃得过娘娘法眼。只是巧灵已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生是皇后的人，死是皇后的鬼，怎能因着一己之私便背叛娘娘。不过茗娘娘既是已是如此说道，想必雾骓殿下归隐之事并非作假，如此巧灵也便做个好人，成全了雾骓殿下才是。茗娘娘，清鹭姑娘，我引着你们出宫罢。”
说罢巧灵便是领着两人向巷子外头走去，清鹭与茗贵人又是跟在后头。看着巧灵背影，清鹭亦是心思一苦，又是同情起巧灵来，这巧灵便也是个苦情女子，这般痴情，无奈感情确未必是有付出便是有回报的事情，且牵连上主仆忠心，更是难能两全。
不多时行将到宫门口，清鹭对巧灵轻声道：“无欢无恹两个，还望姑娘多方担待。”毕竟是舍命相救的忠心女子，她虽是不得不依计行事，却仍忍不住向巧灵嘱托上一句。
巧灵一笑道：“姑娘放心。”此般境地还心里念着婢子的主子确是少见，难怪那两个丫头如此忠心，只是此番她自己身家如何已是未知，但这关口上，她却亦只得出了此言相慰。
清鹭看着巧灵那抹微笑忽地有些心惊，那微微略起的唇角似是染上了几许悲切之色，但却因着就着夜色转瞬即逝，她亦是看不大真切，恍惚间巧灵已是向着宫门口走去，一切似不过是幻觉而已。
清鹭与茗贵人赶紧压低了头紧紧跟上，巧灵向两旁侍卫道：“这两位姑娘探望毕了王妃，因着天色已晚，于是王妃便是差我送她们出宫。”言语之间不见慌张，却是更像是命令一般。
清鹭暗叹，也是个出彩的人物，可惜却是丫鬟的命数，她现下里却是也动了留巧灵和自己一同出宫的想法，却是无奈已是无法再做多言。
两旁的侍卫欲挑了灯笼上前细看，巧灵一声喝住道：“这两位是芜府的丫鬟，王妃身边自小伺候着的身边人，你们若是想要造次，却也得记得先掂量自个儿是有几个脑袋！”
巧灵本是皇后身边的人，大皇子若是登了基她便是宫女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说不好还会被册封入了后宫，又就着那身后两人却也是怠慢不得的，这般命令，谁人敢不听不从。于是侍卫们闻言，只得忙放下了灯笼应去几声“是”，又是回了身打开了宫门。
宫门洞开，宫外的空气扑面涌入，出了此门便是谁也奈何不得的自由身，清鹭心中向往雀跃，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依旧低着头忍着。
巧灵侧了身让开路，清鹭与茗贵人忙几步走出了宫门口。
巧灵望着两个离去的身影淡淡一笑，二殿下，巧灵这也便是算未负了自己罢，其实说到底，巧灵又怎能真真让自己负了你去。
转了身她慢慢踱步到方才与清鹭和茗贵人争辩的巷子，抬了头一看，天幕如墨，星子已是零星显露，巧灵缓缓拔下头上的簪子，猛然向自己颈部一刺，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顺着她的脖颈点点渐染了宫衣裙裳，巧灵浅浅笑着，缓缓靠着旁边的宫墙倒在地上。
这时节的宫墙依旧是很冷呢，是了，宫墙无论何时似是都一成不变的冷呢，便就像是二殿下的唇角那一线温存，除了那方送出宫去的女子，他确是谁都不肯给的呢，二殿下，巧灵亲手松了她们出宫去，你当时很高兴的罢……只是皇后娘娘，巧灵，确也只有一死方能想您谢罪了呢……这般的天气甚好，竟是连月亮也不见呢，不然被众星捧着，星星们也会哀叹自己只能身为陪衬的命运罢……
视线渐渐模糊，她终于是困倦般地缓缓闭上眼睛，唇边的一丝微笑却是绽放得娇俏裴然，以至于第二天清晨发现她的宫人们都说，终其一生，他们未曾见过巧灵姑娘笑得如此甜美过呢。
清鹭与茗贵人出了宫门后头也不敢回地直直向前走去，清鹭四下里打量着，无欢虽是未曾说起，但总该是有人接应着她们的才是，不然，便也只有回芜府一条路可走了，却是不知现下里芜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不多时二人渐渐远离了皇宫，边上忽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口哨声，清鹭抬了眼寻去一看，原是个拎着酒壶的车夫，身穿一席粗布黑衣，头戴一顶低檐草帽，让人看不到他真切面容，却是正坐在一辆破旧马车上，停在一偏僻巷口，似是正在等人，见着清鹭向这边看来，又是暗示似的打了一声似醉非醉的口哨。
清鹭犹疑着上前，却是实在不知该问些什么，难不成要她去问来人是否雾骓侍从？不行，两人方才从宫里逃出虎口，若是来人不是雾骓侍从，她一个不慎，却又是满盘皆输。
见着清鹭慢慢靠近，车夫似是深醉似的打去一个酒嗝，又是不经意地手边一触车身，一块红玉随之稳稳当当地甩在空中，车夫又是伸手一夺，玉坠复又乖乖躺回车夫手中。
清鹭惊喜，忙上前查看，车夫手掌一摊，一块通体透亮的红色莲花雕文的长命锁子出现在她眼前，正是她自小戴着，后又给了雾骓作定情信物的那枚物件。她忙暗暗招了手向茗贵人示意，茗贵人本也是犹疑，见着清鹭意思笃定，于是也上了前。清鹭掀开帘子登上马车，茗贵人也是紧跟其后，车夫懒懒扬鞭，马车吱呀吱呀地顺着僻静的小巷驶了进去。
清鹭与茗贵人坐在马车里，对视一眼，默契地什么话也不多说，整条巷子一时间只剩下这辆马车独行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让人莫名心惊。
不多时马车停下，清鹭拉住茗贵人点头示意，茗贵人是雾骓的生母，还是让她这做晚辈的先下去探探情况才好。
清鹭探头出了马车，只见眼前一方破破旧旧却是四四方的大木门，漆色斑驳，已是识不得是何时立在此处的了，这般破败景象，更是让人怀疑，这木门之后，是否真的有一院落。
但那车夫却是恭谨在一旁立着，早没了半分醉态，垂着的头被草帽所遮盖，依旧看不清其面容。
清鹭掀了车帘对茗贵人道：“娘娘，无恙。”说罢跳下车去，又是伸了手，扶住方出得车来的茗贵人。
茗贵人欣慰点头，这孩子果是孝顺，又是扶着清鹭的手下得车来。
那黑衣男子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待到清鹭与茗贵人进了门去，他又是将马车也整个牵了进去，复将后门关死。
清鹭暗忖，原是要将马车都牵了进来，怪不得那木门如此之大，只是不知这马车进了院子，却是要如何处置，她又是四下里扫了一眼，院落整齐干净，一个马棚，一间小屋，似是某处府中的后院，只是看上去似是很久已没有人住，又不知前院如何？她们这几日便是要住在这里了么。
那黑衣人却是恭谨道：“娘娘，姑娘，这边请罢。”
说罢他牵着马车缓缓向旁边马棚走去，清鹭与茗贵人虽是不明所以，却也只得跟上。只见那黑衣男子轻轻扣动马棚后的石壁，那石壁竟然缓缓移开，一缓缓的斜坡出现众人眼前，原是一方不为人知的地下甬道，却是不知通往何方。
清鹭定了神，所谓夜长梦多，此甬道定是为了将她们送出城去，但雾骓何时有着这么个关窍，她却是一丁点也不知道。
“娘娘，姑娘。”那黑衣人又是唤道，手中已是拿着一盏点燃的灯盏。
清鹭与茗贵人于是又是上了马车，黑衣人将灯盏往车前一套，利索地跃身上车，驾着马车往前赶去，身后的石门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后便是再无动静。
清鹭心中暗道高明，将这石道设在马棚后身，便是马蹄留下印记，又有谁会想到这留下蹄印的马儿原是入了这石道中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