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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送嫁
书名：浮世残花 作者：何要浮世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6 字数：2958
十一月初八，扶訾女帝膝下唯一适嫁皇子夙沙阳升，被女帝凤后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长大的十皇子，不过初初二八年华的十殿下，在今日，便要远嫁东凰。嫁给东凰国女帝膝下九女，东凰凤后嫡出之女，公冶棐。
远嫁便意味着要离开母亲，父亲，远离自己从小生活的故国土地，别离亲人好友。独自一人踏上去异国他乡的路，自此以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陌生的日子。
这日扶訾皇城中连连阴霾了将近半个来月的天气转晴，暖阳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华贵非常却极是清冷的大殿之中。刺眼的光晕映照在男子绝丽端肃的容颜之上，一袭金绣鸾凤正红叠金袍服厚重繁复。及腰长发挽正，髻间簪凤飞九天求凰钗，鬓角数理得光滑平泽。
仿佛过了千年华光也不曾见到他想见之人之物般，如弯月般清冷波澜不惊的眼望着殿外迟迟没有回神。不过几日便显得苍老许多的眼角起了浅浅细纹，眼角用碳黑眉笔勾画出了一个淡淡的暗影。
珥雅同漪澜今日也着上浅红正装，二人颔首移步走入殿，相视一眼齐齐躬身称：“凤后吉祥。启禀凤后，东凰国迎亲队已到东华门。还请凤后起身移驾东华门。”
霜龄因扶塌站立起身，拂开身前的袍角，捋平袍袖上的褶皱，冠正发髻。双手叠放于胸前，方才还没有丝毫神情的面上此时牵起一抹雍容端丽的微笑，一步一步走下玉石台阶，每一步都尽求完美。
夙沙栾翛与夙沙蔺蕤作为夙沙阳升的亲姐，送嫁自得是二人来送。天还未亮已起身沐浴更衣，或许可以说是一夜未眠只是到了时辰便起身罢了。
因今日是大喜之日，二人一人着着紫金腾云四爪龙服，一人一袭暗红锦绣大金蟒袍服，倒也显得喜气了不少。
刚一开宫门二人便进了夙沙阳升宫殿。于二八年华至今已二十有一的凤后嫡出长子夙沙阜淳，早些日里便进了宫，今日也穿得极是喜气。
“启禀三殿下，五殿下，七殿下，十殿下，东凰国迎亲使已到东华门。”
夙沙蔺蕤今日少见的没有嬉笑玩乐，撩开袍角屈身下去就要让宫侍扶一身正装的夙沙阳升上身。
“我来罢。”
向来不多言的夙沙栾翛蹲下身也不用人扶着，直接将夙沙阳升背到了肩上。纤细得不及盈盈一握的身子紧贴着夙沙栾翛后身，明显感受到他的反抗，似有似无地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呼声：“七姐，放我下来，七姐七姐。”
“我如何能让自己走过去出嫁？我是你亲姐。”
细柔的音调如同幼时哄他午睡时那般令人安心，垂下头，静静地贴在夙沙栾翛肩上，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流任。
“七姐。”
自夙沙阳升寝宫到东华门乘轿也得小半个时辰，若是走路过去就得费上不少时辰，遑论还要背着一人。宫人侍者女尚侍卫紧随在几人身后，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宫道上，一路上只能听见夙沙阳升低低的啜泣声。
“当年我身子弱，你出生时我也没能瞧见。只听宫人说你生得极好就像一个玉雕的娃娃，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漂亮。那时我整日呆在寝殿中父后也不允我出去，便想着啊，你到底是何般模样，会不会像阜淳送给我的玉雕娃娃那般精致得像个小仙童。”
背上之人似乎呜咽得更厉害，“七姐七姐”
此时暖和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走在路上也不感丝毫疲累。仰面望了望有些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在这个季节里这种天气还真算得上是个好天呢。
“有一日我便偷溜进了宁惠宫，趁着宫人不注意想去看看你，可是没想到会在后花园中碰见你。还真是和宫人说的无差，不过我觉得比玉雕的娃娃还要好看呢。我当时就想着，”顿了顿，清丽柔和的嗓音微微有些哑意，“我当时就想着，这是我的弟弟，这个长得像个小仙童的娃娃是我的弟弟。”
“回宫后总想着去找你玩，可是没想到你那么贪吃，还没等着我去找你，你就跟着给我送膳食的公公偷溜进了我的寝殿。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瑰粉糖藕，若是被三姐欺负得哭鼻子，只要塞一块糖藕给你，就立马不哭了。
我总想着等你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样任人欺负，一块糖藕就将你给打发了。我还想着，我要亲自背着你出嫁看着你嫁给你的良人。可是阳升，你如何能那么傻，怎么能那么傻呵。”
夙沙阳升趴在夙沙栾翛肩上到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咬住袖口克制住自己，尽力不发出声音。
那年她不过八九年岁，看着偷偷跟着珥雅公公溜进来的玉雕娃娃，甚是欣喜。那时就灵精的夙沙阳升担心被人发现便藏到了她的床底下。等着珥雅公公走了，她屏下了宫侍，蹲身趴在地上望着床底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双纯净得不含一点杂质的双眼，泛着莹莹水光，纯净得如同落入凡间的精灵。
那时他梳着两个圆圆的包子双髻，因为趴在床下发髻散乱了些，袍服也裹上了不少尘土，便吵闹着哭喊着要回去。
许是他生得着实像个玉娃娃，许是因为她呆在寝殿之中太长时间，整日除了与宫侍接触从未见过别人的缘故，竟想将这个玉娃娃给留下来留她在身边一直陪着她。那是她第一次拿起玉梳给人绾发，在寝殿昏黄的灯光下，铜镜中映照的人影模糊不清，手脚忙乱，笨拙地给他绾着发。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他。
后来他也长得越发的美丽，她的身子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变得越发的黏她。她年少时最令她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便是她会给他绾发，而三姐却不会。
到东华门时，因皇子远嫁东凰国乃是两大国之间的联姻，是件大事。文武百官同候于东华门前，女帝携凤后立于百官之首。宫人搀扶着夙沙阳升自朝阳门走了九十九步停在了女帝凤后身前。
“儿臣夙沙阳升，拜别母皇，父后。望母皇，父后身体安康。日后不能在母皇父后身边伺候尽孝，是儿臣不孝，还请还请，还请”
女帝冷厉的眼中满是不舍与宠溺，捧在手中含在嘴里养了十六年的儿子，今日便要嫁人了，远嫁他国，怎不叫人不舍。伸手微扶起他，“此乃你自己的选择，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凤后依旧端庄华贵不见丝毫情绪的面上隐隐能见泪痕，牵过夙沙阳升的手，轻声道：“远嫁他国，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我儿只要活得像那就天上的阳日便好，阳升，为父的阳升。”
阳日华光铺满整个大地之时，皇城皇宫中一扇一扇宫门缓缓开启，似乎能将整个天边染红的红纱飘飘扬扬，如同杜鹃啼血的红色美丽得惨绝人寰却极是令人伤感。那用尽了生命也要绽放得最后一丝美丽，如同飞蛾扑火。
欢愉的乐音自那红墙琉璃瓦的深宫大院中传来，十皇子殿下的十六人抬鸾凤步辇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漫天似乎被鲜血染红的红色花蕊铺天盖地而来，送亲队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一片寂静的红色。
女帝膝下成年女儿送嫁，走在最前的便是十皇子亲姐三皇女及七皇女，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非凡的皇女似乎比那十皇子绵延几十里的嫁妆更为引人注目。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夙沙栾翛淡淡瞥了她一眼，少见她对她有如此正经的时候，“知道什么？”
“阳升与公冶棐。”夙沙蔺蕤向来温润儒雅，与人也总是温和有礼，此时却语含怒意，想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她此时的情绪，“你一定知道。”
“公冶棐此次出使扶訾目的本就不纯，阳升年幼，被公冶棐哄骗失了心神也极是正常。”
“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
轻轻勾起嘴角，自嘲地笑道：“情字之于我只能是执念，你不也没能将它参透？况且，这岂是你我二人能阻止的？”
夙沙蔺蕤像是不认识她般，看着她许久，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下，“栾儿，我似乎从来就没有看透你过。”
十里红妆扬起的红纱在空中留下的残影久久不散，宫中送亲队送出皇城城门后自有使臣将夙沙阳升送到东凰国。而行于之前的三皇女与七皇女骑着马跟着送亲队出了城门后，又跟出了二三十里地。
约是出了皇城百里来地，二人才停下。
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静静而立，久久不能回神。夕阳下，橘黄的光晕剪下二人的残影，随着队伍一路不绝的红色花蕊最终被碾于马蹄车轮之下散去了痕迹。
“阳升阳升，愿你如阳日初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