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带着二人出了大厅进了后院,后院自是比前厅冷清许多,不仅是冷清就是一个人也难看到。进了一个院落也不知那掌事何时触碰了什么东西,院中本还无痕迹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黑色五尺见宽的入口,引着二人进入入口见二人神色无异,又领着二人向前走着。
越是往前走,这地道中用来照明之物越是难得一见也越发的明亮。初进入时只有几把火把照明,尔后又换了琉璃灯盏,再后便是夜明珠,走到尽头时那夜明珠已有一个婴孩头颅般大小。走到一扇门之前,掌事轻巧了三下门,力度均衡无异,再拍了四下,这次劲道倒是循序渐进。
半晌,门被缓缓拉开。看作是平常无奇的两扇门拉开时却像两堵厚重的巨石门,拉开时发出的声音与沉重感能将门内与门外完全隔开也不足为奇。
“二位官人,我也只能送二位官人到这儿了。”
“嗯。”
接替笉襄楼掌事招待她们的是一名年纪不下四十的女子,算不上挺拔的身姿还有些佝偻,面目平平无奇,一双眼睛却如何也没她的脸看上去简单。说话的声音给人带来些铁器碰击之感,清冽中含着些厚重,“二位看上去面生,是第一次到此处罢?”
夙沙栾翛拱拱手,打开手中十二骨上好羊脂白玉折扇在胸前晃动,右手大指上那枚温紫血纹暖玉扳指更是夺去了羊脂白玉扇一半光彩,“本小姐听人说此处是个好玩的地方,如此便慕名而来,掌事不会让远道而来的我二人失望罢?”
掌事微微一笑,勾勾唇角,拱手道:“自是不会,两位大人不远千里到此处,我陵隶如何也不会让二位败兴而归。大人也不用客气,唤我陵隶便好。”
打上折扇,拱手又是一礼,眼中笑意显而易见直达眼底,“那就有劳了。”
一路上聚集人最多的地方便是一个占地颇广的方台,伴着各种人的骂语笑声,整个更是热闹无比。
见着二人直盯着方台,陵隶笑道:“二位大人第一次来可能有所不知,今日二位来得恰到好处,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斗场就要开了。就不知二人是想在厅中还是在雅座里?”
“我也只是听说,具体此处如何来玩也不尽知道,还是去雅座罢,免得扫了各位的兴致。如此,还得请掌事好好与我二人说道一番。”
“大人不用客气,请。”
这雅座不似青楼雅座般,稍有些钱的都喜欢定个雅座在雅座中玩乐,订雅座的人也不多大多都在楼下。即使再有钱再有势也得守此处的规矩,来晚了,斗场场下也就没了你的位置。
“不知二位是想下注,拍卖或是下场?”从一开始她就不断地想要看出那戴着帷帽将全身裹于一身玄色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就是敛藏得再好可是在她行步举止间还是能隐隐透出些气息来,那似乎已融入她骨血的气息虽说只溢出那么一丝一毫,也极是令人惊异。
反观另一位,虽说一身华贵长相可媲美笉襄楼中最美的花魁,可全身却没有一点特别之处,比起她身边这位来说倒是平常了不少。
“下场?”
“是,有的大人过来会带着侍从,若是觉得斗场上奴隶不够合心意有的大人便会派侍从下场。”
“这赢了可有好处?”
“赢了,整个斗场一晚上的收益也就归大人所有了。”
“那拍卖场”
“大人若是在斗场上看上了合心的奴隶,结束之后便会举行拍卖会,大人所出价若是够高便可带走这个奴隶。”
听言连连拍掌叫好,“如此那本小姐便都玩玩。”
“这,若是侍从下场可是要签生死状的。”话虽是对着夙沙栾翛说可是一双眼却看向了另外一人。
夙沙栾翛一掌拍在楼青缕肩上,笑得无比无害,“母亲派你出来不就是带着我玩的?凭着律檠的本事如何不能拿下这整个斗场的收益?”
“如此,陵隶便期待这位大人下场了。”
转眼看着斗场上正在厮杀的两名女子,身量相差不大,两人只是在凭着那一身蛮力在对方身上肆虐。场下人更是激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叫骂不曾停歇,甚至有的几乎就要爬到了场上。
到最后,一个女子倒下,全身是血蜷缩成一团倒在斗场之上。另一女子也好不到哪里,仅是用于弊体的粗布麻服被拉扯得只剩下几块碎片,暴露在外的部分青紫密布不少地方还有淤血,到不像此次上场所致。
只因她没倒下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支持到了现在,场下欢呼的不少,叫骂的更多。
探了探周围没有气息波动又觉得为了安全起见,便用了密音,“此次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这种斗法还是鼒晋国的比较不错。”
斜眼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场下,言语中也多是平淡,“鼒晋斗场中的奴隶大多是从这里买进。”
“哼哼,你倒是知道得多,还知道些什么。”
“也不全是我知道的,待会儿你下场试试。”
“你在谋划什么?”
唇角上扬并不作答,看着楼下场中一个八尺来高的女子正将她的对手,一个不足她身量半高大腿还没有她胳膊粗的女子举到了头顶,此时楼下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喊:“摔死她,摔死她,摔死她。”
“你觉得那女子还有生路吗?”
藏于帷帽下的脸不知是何神情,只听见自银具下溢出的声音有些沉闷,“若是她想要活下去,如何都能找到。”
楼下本已经没有任何悬念的局面突然被扭转,那被打到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女子又被摔到地上,原本已没有丝毫力气的人却在那高大魁壮女子接近时,卯足全身的气力将毫无防备的她撞飞好些距离。
趁着她还没作出反应之前又上前猛打猛踹,不敢停歇,即使已经没有力气。纵是如此,几乎每一拳每一脚都用上了最后的力气。
到最后宣布她获胜时那高大女子全身是血躺在那儿,任场下人如何叫喊谩骂也无济于事。
“这人还不错。”
打上的折扇在眼前晃了晃,眼中一现一闪即逝的笑意,“这样的人收服了若是日后背叛你也会狠狠咬你一口,做不得心腹,不过好好培养一番也是个能成事的。”
方才出去的陵隶又推门走了进来,笑道:“二位看得可还好,这是生死状,两位,可想好了?”
接过她递来的那张纸,在上面写上名字,冷声道:“这样就好了?与我签订这东西的人可有想好?”
“不知这位大人准备何时下场?”忽略掉那声音带来的压迫力,尽力不带颤声。
掀开帷帽,露出戴着一副银具的脸,在明亮的房间中释放出森森的寒意。一双幽暗到不见底的眼随眼瞥了眼楼下,“这人不错,待我来会会她。”
还未待人反应过来她便破窗而出,揉动在空中的身子宛如一只傲视万物的战隼,睥睨着眼下之物不曾将任何事物放于眼中。
带着惊破人心令人肝胆欲裂的强大威压压迫得众人无法喘气呼吸,方才还在场中挑衅的女子此时只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黑影悠扬地落到场中。
“场下之人不是奴隶罢。”
在那人给的震惊中还未缓过神,拱拱手,语气比之先前更为恭敬,“大人好眼力,场中女子是场下贵人家中侍从。在斗场中向来都是战无不胜,倒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
眼眸看着场下在某个方向稍稍作了停留,淡淡一笑再不言语,打开折扇将座下椅子又向窗边靠了靠。
“我家律檠也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呢。”
“那位大人自然是厉害。”
“汝乃何人?”场上女子见眼前这人一袭玄色锦袍兜头罩住了全身,面上覆着一副银具,静静而立场中。方才如同巨石压迫心脏脾肺之感也消失全无,一切似乎就像是幻觉一般。
见她也不回答,场下看戏的人也耐不住如同方才般不停地叫喊,乱骂。
隐于银具下的双眼似乎已经与银具融为了一体,淡淡地扫了一下全场,急速凝结的严冰携着极地严寒,顿时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我是谁,尔等谁有资格知道?”
一句话激怒了所有人,场中女子更是气愤摩拳擦掌就要攻上来。聚集全身力气的拳头被急速前进的身体带到那黑衣人面前,还未碰到她衣角,拳头就被她一手握在掌心中,就像是刚刚出炉的馒头般被她捏入掌中再一点一点揉烂,右手每一分变化都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女子痛苦尖利的哭叫声,伴随着难以入耳的叫骂惊醒了场下还未醒神的众人,场下一穿着华贵身材微肿的女子拍桌而起就要踏上台来,却被斗场中维持秩序的侍从拦下。随在女子身边的还有一个身披黑色披风兜帽罩头之人,和着几名侍从。
“你可知我是谁?你打伤她今日休想走出这里。”挣脱开缚住她的人,立于场下食指直指场中律檠。
眨眼间女子弯腰痛呼,撕心裂肺的叫声与溅洒在斗场内的鲜血令得场下所有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几名侍从忙上前将那不知何时被人活活斩断手腕,已经痛到面目扭曲浑身抽搐的女子扶起。身披黑色披风女子起身掠上方台,周身释放出的劲气带起披风在空中飞扬,压上身来却被律檠轻松避开。
“阁下乃何人,如何对我家小主人下这样重的手?”声音分辨不出男女,雌雄莫辨,说话间再次欺上身来。
狂霸的劲道直将她震开到方台另一边,强行运气稳住体内四处流窜的真气,身上的披风也已四分五裂。
正当在所有人惊慌之时,一身着水色华服上绣繁复纹饰的女子摇着折扇戴着帷帽翩翩而至,手中的温紫血纹暖玉扳指映衬着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十二骨折扇,便知这人身份不一般。只见她优雅地走上台阶,看到那只被齐齐斩断的手腕与溅到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脚步顿了顿,绕了个方向走到带着银具的女子身旁。
打上折扇,足尖踢了几下痛晕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女子,一只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血肉模糊。
“还真是何般主人养出何般的犬呢,”帷帽下传来的声音清清淡淡有着女子独特的嗓音又带着男子特有的温和,竟也是分辨不出男女,“不知,签了生死状你们这番作为可是有违斗场规矩啊?”
“看这位也是讲理的,如今她斩下我家小主子一只手腕不知此事该如何解决?”
“你这话说得好不可笑,请问在场有何人看着她斩下你家主子手腕了,还是说你看见她拔刀还是拔剑了?我在楼上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从头到尾她可都没用武器啊,倒是你们家这侍从手脚不干净呢。”
“你此话是何意?”
“何意?何意我是不知但我却知道你家主子再不止血救治,可就不是没有一只手腕的事了。”
披着披风的女子身形微动,掠身下台一把提起那倒在侍从怀里昏迷不醒还在呼痛,包了一层东西的手腕断口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的女子。
“此事不会就此罢休。”
抖下破碎的披风提起人就往外奔走,转眼已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