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场中的拍卖场设在另一处,地下的地下,不得不说此处设计的巧夺天工,若不是技艺高超者也不敢再在地下的地下造这样一个拍卖场。两人由陵隶引进坐在在拍卖场中分别隔开来的雅室中,许是为了维护客人隐私场中只设有雅室。
“方才为何出手?你知道那女子是谁或是那披着的斗篷装神弄鬼的你也晓得?”
玉骨扇轻敲着桌面,饮下一口杯中雀舌,眼中微微变了变神色,“我自是没有那种本事知道披着披风之人是谁,不过在羊城中敢如此明目张胆不问身份嚣张放话的,除了万俟家便也只有我那五皇姨,庚王了。”
“听闻庚王膝下只得一女,此女从小被庚王宠爱长大,在羊城乃至整个通州无人敢犯她。如今一见面你就亲手斩了人家一只手腕,说到底她与你也有些血缘关系。”
“她能派我来便不准备再留庚王,或许庚王与这一切还有着莫大的联系。”
“她向来是个心狠的。”
雅室外此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各位大人久等了,今日的拍卖会马上开始请各位达人稍安勿躁。”
由着十几名高大魁梧女子抬起,幕布遮掩之物被放到了拍卖场中。方才说话的女子上前掀开幕布,躬身道:“这便是方才斗场中唯一活下来的奴隶,若是看得上眼的大人尽可以出价。底价,一千两。”
被掀开的幕布下是一个金属制约有三丈高两丈宽的牢笼,笼中只有一个浑身是血似乎已经脱力到无法站立的女子。
雅室中的叫价一阵高过一阵,引来楼青缕嗤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有人抬价便是无价她也是无价。”
银具下幽暗的双眼定定看着对面人许久,又透过珠帘看向外间,笼中女子似有挣扎着要起身的迹象,“伤成这样也能起身,若是救治得及时好好培养一番也看得过眼。不过比起她来,关着她笼子倒比她值钱。”
“万俟家铁矿出来由鼒晋国打造,如何能不值钱,换作是你进去也不一定能出来。”
外间竞价被叫到了最高点,方才那女子又道:“可还有竞价的大人?如此,便是七万两第一次,七万两第二次”
“十万两。”
不知是何间雅室出价,这个价格到将不少人骇住再无动作。
“十万零一两。”夙沙栾翛慵懒地打开折扇,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莫不是疯了,还是你真想要那个人?”
“十一万两。”
“十一万零一两。”
“二十万两。”
“二十万零一两。”
叫价还在继续,不过是从众人叫价换做了两人叫价,各雅室中还在私语,这两人莫不是疯了罢。
“这位小姐,为何时时都要与我作对,某似乎从未招惹过小姐。”
“拍卖竞价莫不是还不让本小姐出价了,某也不知这位公子为何非得买这奴隶啊。”其话语中带着的调侃戏谑,言而不明更是引得人猜想。
半晌也不见那人回话,许久才听见比之先前弱上不少的声音,“小姐此话何意,小姐又不曾见过某如何知道某不是女子?”
“是与不是你自己不清楚吗?不知这奴隶,‘小姐’,还要不要了?”
“既是小姐所爱,某就不与小姐相争了。”
“如此还要谢谢你了。”
见着场中瞬间冷下,方才一直在旁观的女子此时又站了出来,“既然如此,二十万零一两,还有没有大人再出价?二十万零一两第一次,二十万零一两第二次,二十万零一两第三次,成交,这位大人这笼中奴隶是您的了。”
“且慢。”
众人听见声音且看见自一雅室中走出一身着华服带着帷帽摇着玉骨扇的女子,这女子身姿挺拔,尽是看一眼就觉得贵气天成。只见她走到笼边,打扇,摇起的微风带着帷帽沿扬起,略能瞧见她白玉无瑕完美如玉雕的侧脸。
“我看这奴隶甚是凶猛,不知,我花二十万零一两可能将这个关着奴隶的笼子也一并买回去啊?”
看不见她神情的女子微微一愣,失笑道:“这位大人,我们拍卖场中向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说罢又拱手躬身以示失礼。
“大家都知道这奴隶值不了这个价,之所以出价不过是看中这个笼子罢了,骑马也得配个马鞍,也不管它好不好。我如今买了你这个奴隶,你却不给我笼子,莫不是还要我再出钱买条链子将她系住?”
“对啊,你们不明摆着坑人吗?”
“不就是个破笼子吗?你还藏着掖着,既然都拿上来了为何不给别人?”
“这各位大人啊,小的不过只是个为人做事的,这事小的做不了主啊。”
合上折扇,将扇柄在金属笼子上敲了敲,清脆沉硬的声响将睡在笼中的女子一惊,睁开的双眼又在眨眼间闭上。“那就找个做得了主的来。”
“是是是,大人请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去问小的马上就去问。”
回到雅室中,那一身玄色之人就将她拦在珠帘处,一双眼幽深到了无底,带着异样的情绪撩开帷帽直直看着她平淡的双眼,“你知道谁是这里的掌事?”
折扇撇开她拦在身前的手,却撼不动半分,知她是用了内劲略有些无奈地道:“楼青缕,此处不是你闹脾气的地方。”
“回答我。”
“只是猜测。”
在她脸上还是看不出丝毫异样神色,终是挫败地垂下首不再拦她,“我跟你一起去见他。”
“留在此处。”
“夙沙栾翛!”
方才那女子将她请了出来带到拍卖场一间位于最里处的雅间,尔后退了出去。
透过黑色帷帽沿帘暗自打量着这件雅间,房中摆饰简单,呼吸中还能隐隐闻到淡淡的月桂之香。一面淡色纱帘将她与里间隔开,却也能看到一个映在纱帘上的浅浅身影。
帘上影子撩起宽大的袖袍,细细指尖捏起茶壶在几上杯中沏满茶水,捧起一个茶杯接过一旁侍人手中丝绢洁净茶杯身的水渍,再将茶杯放到侍人手中。
侍人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青釉瓷杯,迈着优雅的步子撩开纱帘,走到她面前屈身行礼,将手中茶杯呈到她手中。
右手托着茶托,撩开帷帽沿帘浅尝一口,“公子技艺不凡。”
“谢小姐谬赞。”那音恍如银珠双击坠落玉盘,清脆优雅之音不绝于耳,当真妙不可言。
“公子不会是想用一杯茶就将我给打发了吧?”
纱帘上身影缓缓起身,朝着她这方向盈盈一拜,又道:“还请小姐谅解,那笼子如何也不能卖给小姐。不知这样如何,你我二人各让一步,小姐只要出十万两便可将那奴隶带走。”
托着茶杯的手晃了晃,手中茶杯掉到地上摔作碎片,细小的渣滓四溅开来。
“方才不知公子说了什么,能否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小姐,我只要你十万两你便能将那奴隶带走。”
“公子这话莫非觉得此时太静想说些笑话来让我笑笑?不过公子说笑话的本事还有待提高呐。”
“不知小姐如何才肯松口?”
手中折扇摇晃着轻敲着手掌,语调一变突然一转:“就看万俟公子给什么条件让我松口了。”
帘上身影晃动险些站立不稳,幸得着身旁侍人扶住才不至于跌倒,拂开侍人吩咐他们退下。
葱白如玉雕白笋的手指撩开纱帘,一袭霜色白裙纱衣飘飘渺渺,随着移动的脚步裙角起起落落。浅移莲步,每一步都像在跨越一条沟壑般走得无比艰难。面目生得精致非常,清贵清华,面容带着点点愁色丝丝不确信一步一步移上前来。高绾的发髻上簪着的青白雕月桂玉簪不知是没簪紧还是走得太急,竟在途中掉了下来。
一头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缠绕着他纤细身子延伸到了腰下,散乱的发丝垂到眼前遮掩住修长明眸。竟在这般一个洁净到如初生婴孩的男子身上,生出了朦朦胧胧的媚色。
“殿,殿下。”宛如在原地等待了千年只为再见她一面般,那音中含着太多情感,就像奔腾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出口在这一刻全部宣泄而出。
帷帽下溢出的声音平淡如常,依旧清淡,“万俟公子,许久不见。”
骨节分明的手揭下帷帽,帽下容颜清淡如那只绽于天之巅的雪莲,整日由仙气滋养不染浊气,不曾曝于阳日之下,肌肤白到近乎透明。眉目如画,清浅的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就像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友人般,颔首嗔笑道:“应该唤你宸君才是,不知宸君不在皇宫里为何到了此处?”
迈出的步子在原地缩回又迈出,面容上染上苦涩,音中带着些沙哑,“殿下定是气狠了罢,呵,不对,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殿下生气呢?”颇有些自嘲地勾勾唇角,唇间似无声地绽开了一朵月桂般,清淡甜腻的月桂花香似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如何也挥之不去。
“不知今日之事,万俟公子准备如何解决?”深不见底的眼看着折扇时有时无地敲击着桌面,突地又看向那男子,那一眼令得男子全身一缩心头更是一紧,“为何不装作不认识?”
敛下的眼帘抬起,一双带着水气的严重满是惊疑,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音:“殿殿下。”
“当年连那种地步都做到了,今日又何必为了这么个笼子做到这样?与你妻主的女儿还是不太合适吧。”
听闻那声被咬得极重的“女儿”,男子脚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她,氤氲的眼中溢出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呆愣愣地看着生怕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至始至终,她都敲着折扇面色清冷如初。
“既是殿下想要,那个笼子便赠予殿下罢。”
放下袍角起身走到他面前,挑起折扇抬起他奸细不露骨的下巴,轻笑道:“你我既不是朋友也没血缘关系更无牵挂,只是这一面之缘,如何能叫你白白送我这么一大个礼?”
转身时袍角生风带起身上散出的冷梅香,“茶水不错,若是不加月桂花瓣许会更好。你我今日谁也没见过谁,我相信万俟公子懂我的意思吧?”
“殿下”
为风卷起纱幔在空中飞舞,那一头染着月桂甜腻花香的青丝飘飘落落,房中原本清丽的月桂香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若是细细探寻,许还能嗅见若有若无的冷梅香。
一看桃花自悠然,几重烟雨渡青山,看不够,晓雾散,轻红醉洛川。二月桃花临水看,溪水青丝绕指转,转不完,浮生梦,共悲欢。三生桃花绘成扇,细雨落花人独看,唱不尽,相思阙,落鸿为谁传。四叹桃花入梦寒,几夜青灯为君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