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凰国来使过几日归国,女帝便在今日邀群臣进宫设宴欲给东凰来使送行。
“殿下,慕栖的满月宴初定在这月初九,殿下以为如何?”男子身着一身华服,丝绢掐手托过一个彩瓷杯递给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接过茶杯刮了刮茶盖,清淡一笑,“你觉着好便好。”
“殿下,到了。”
女子撩开车帘踩在马车旁放着的木凳下了车,尔后又伸手将车中男子托手迎了下来。
“小栾儿。”
身后响起女子欢快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肩上被轻拍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转身同身边男子一齐行了礼,淡淡道:“见过三皇姐夫。”
那男子生得眉目如画,容颜虽是极美却淡漠了颜色,神色中察觉不出他的喜怒,许是隐藏得太深亦或是没有喜怒。只见他着一身淡紫色锦绣华服,妆容淡淡,发髻高绾,微微屈身笑容浅浅,“七妹不用多礼。”
打上玉骨折扇,女子温文的面上带着与其气质极为不符的痞气,“走走走,一家人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夙沙蔺蕤在这个凉风刮来还有些刺骨的天气里摇着折扇,一路紧紧贴着夙沙栾翛恨不得就与她生在一起,进到宫中,回头敛下脸上笑意眼中情绪不明地看着洛雪槿道:“你与七妹夫到先大父父后宫里请安罢。”
“是。”
见两男子带着侍人走远,夙沙蔺蕤深深吐出一口气打上折扇,“我府中的事你听说了吧。”
如雪初融的面上晕着阳光,几乎到了无色的肌肤似乎即将消失般,看得人有些晃神。一袭月牙色锦绣长袍袍角随着脚步起起落落,许久也不见回话。
“你应该信他。”
向来带着笑意的面上头一次露出了迷茫,就是不笑面容也是温温雅雅清华俊美,而现在却透出了一丝彻骨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那是个女儿,刚刚成型像是一团”话说到此时不由得深深闭上了眼,手中的折扇险些跌落,“呵,像是,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腐肉,带着腥臭,却是格外的可爱呢。”
“若是你也不信他,他也会更难做。他没必要去伤害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或许罢。”
远远地就看见宫中亭台水榭中聚了不少人,还未走近就有人看见二人迎了上来。几月不见的夙沙步晏似乎向上拔高了不少,十一二岁的人已经到了夙沙蔺蕤胸高。
“三姐,七姐,你们可来了,四姐她们都不带着我玩。”一张初初长开的包子脸上全是委屈,一上来就要往夙沙蔺蕤怀里钻。
夙沙蔺蕤一脸嫌弃地用玉骨扇将她抵住,不让她上前半步,无视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向亭台中瞟了一眼,“她们在干什么,为何不带你玩?”
“东凰九皇女在教她们玩什么握槊。”
“握槊?赌什么啊?”
“能赌什么还不是赌四姐私藏的那几坛陈酿,呵呵,我闻那梨花酿可香了。三姐,你带着我去尝尝吧。”
“梨花酿,”玉扇支住下颚看着那双含泪双眼,一指给她戳到了脑门上,“当我是你父君一天没事在我面前装可怜,小小年纪还学着喝酒了。”
夙沙步晏连连躲开生怕她再出手,“三姐。”
“栾儿,咱们去看看。”
水榭中公冶棐独坐一方,带着笑意看着满面通红的夙沙昌沂,抬眼对着站立在一旁的夙沙韶华道:“四殿下,这几坛梨花酿可是归棐了哦。”
“殿下既是喜欢拿去便是,不过殿下是如何,如何每次掷这个东西都能压大姐一头?”捏起那颗象牙制的六面骰子放到眼前,又细细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四殿下说笑,不过是棐今日运气好些罢了,往日在东凰同皇姐皇妹玩此物时棐鲜少有赢。”
“既然九殿下赢了老四这藏了许久都不曾开过封的梨花酿,可允许蔺蕤前来分一杯羹呢。”
公冶棐见进亭的二人,起身躬身行礼迎来二人,“三殿下,七殿下,不知二位殿下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斜眼瞥了一眼缩在夙沙栾翛身后,探头探脑的夙沙步晏,笑道:“刚到便听人说你们自顾自地玩,不带上她,蔺蕤便过来看看。不过现在看来,这,确实不太适合小孩子玩。”
“三姐,我哪儿小了?再有两年我就要出宫开府了。”
“既然三殿下七殿下也来了,我们就换一种玩法,大家一起来如何?”
“不知九殿下有何想法?”
公冶棐走到放有几个酒坛的桌边,伸手掀开封在酒坛上的盖子,一股香腻清甜的酒香顿时浸满了整个亭台,令人不由得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得让大家尝到些这梨花酿的滋味。”
“老四藏酒没有不美的,就不知殿下想玩些什么是否有机会让我们尝尝这梨花酿。”
只见公冶棐神秘一笑,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枚雕龙刻云双怀壁,“今日棐想附庸风雅一次,学那骚人墨客玩一玩藏钩。这无钩咱就用这块玉佩代替如何?”
“这我扶訾国中却有些大家公子闲时会聚到一起玩击鼓传花,这藏钩莫不是与这击鼓传花是异曲同工之妙?”
“是也不是,棐与家中人闲时也会玩玩这击鼓传花,不过于女子来说传花未免太过男气便换了种玩法,各位殿下今日都同棐来玩玩瞧瞧这与击鼓传花有何不同。”
“还请殿下相告如何来玩。”
“既然十二殿下不能饮酒,不如就由十二殿下来将这块玉佩放到几位侍人手中,棐与各位殿下背过身去待十二殿下放好之后,棐与各位殿下再来猜玉佩是放到了谁的手中。”
“三姐,七姐。”
自水榭之外传来男子清脆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银铃相击之音转眼就见一身着嫩黄裙装发髻绾作闺阁男儿髻的男子一路小跑而来,带着悦耳的笑音提起裙摆恰好露出一双嫩黄绣鞋走上亭台。娇笑着一头扑进了夙沙栾翛怀里,抬起一双如鹿般的双眼盈盈地看着她,面纱下的唇角也不知扬到了何般弧度。
“七姐。”那声甜腻的叫声生生将那人面上的清冷融去了七八分,剩下的全是宠溺。
“你如何过来了?”
“呵呵,听说你与三姐进宫了父后遣人过来让我过去宁惠宫,没想到在途中会遇到你们,你们在玩什么?”
“也没什么。”
一双妖邪修长的双眼带着笑看着夙沙栾翛怀里那个不及她肩高的男子,软软糯糯地缩在她怀里给那几人撒着娇,一时竟都叫人忘了她的存在。公冶棐清咳几声道:“这位,可是十皇子殿下?”
夙沙栾翛下意识地将怀中人向后带了带,面色淡淡,语调也是淡淡的,“正是舍弟。”
夙沙阳升躲在自家七姐身后偷偷地看了眼前那女子一眼,恰巧被那女子眼神捕捉到,只见她眨了眨眼对着自己不明意味一笑,藏于面纱下的面颊瞬时升起了红霞双眼也不敢再看她忙移向别处。
一袭紫金锦绣四爪云龙袍服,不同于扶訾国的服饰风格也甚是好看,放下袍角,本就生得极是好看的面上带着媚人的笑意,犹是优雅有礼地躬身道:“在下东凰公冶棐,在家行九,见过十皇子殿下。”
小手不知所措地扯了扯他家七姐的袍袖,无辜地看着她,小声道:“七姐,她是谁啊。”
“舍弟还受不起殿下这一礼,殿下,容栾无礼先行一步。”一双深如寒潭的双眼染上厉色,深深看了公冶棐一眼,躬身道声告退牵着夙沙阳升离开。
牵着夙沙阳升急急走出亭台好远才松了手,眼中冷厉散去深处带着宠溺伸手抚了抚他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去父后宫中罢。”
“七姐,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慕栖啊?”
“嗯,过几日满月宴我便请父后准你出宫。”
带着水光的眼中满是笑意,看着园中外藩进贡的银棠花又看看自家七姐,这个季节除了菊还是菊,可这园中却开满了少见的或是没见过的花种。“七姐。”双手不住地摇动着夙沙栾翛的手臂,双眼直直地看着园中那一簇簇开得鼎盛的银棠。
“摘了会受责的。”
“大父最疼你啦,不会责备你的,就一朵,一朵就好。”
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还真都喜欢让她做采花贼,看了下四周确定无人才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银棠递到他手中。“行了吧?”
“小栾儿,我可是都看到咯。”
“三姐。”献宝似地将那朵脆弱的银棠放到她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你看,七姐给摘的。”
“哼哼,她给你摘的你就高兴成这样,上次我不也给你摘过的?”
细白的指尖抚着娇嫩的花瓣,扭捏道:“不一样嘛。”
夙沙蔺蕤见他与那朵花玩的开心,打扇掩唇凑到夙沙栾翛耳边细声道:“方才如何走得那般急,你与那公冶棐昨日在猎场可是发生了什么?”
夙沙阳升嫩黄的裙裾起起落落,就像那开得极盛颜色亮丽的苓黄之花,绽时美极,但一生只能绽放一次。方才心中沉郁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轻笑道:“没什么,只是那梨花酿酒香过于醇厚罢了。”
“哼,你就爱唬我。莫不是闻那酒香你就醉了,你又不等我,夙沙栾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