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昨天刚来过这家心血管医院,今天又来了。方妍边停车边想。
车一停稳,赵冬就从副驾驶座位上跳下车,拉开后车门。
“郑老师,您慢点儿!”赵冬殷勤地说。
“嗳,你看看,其实我打车也能来的。”方妍的母亲客气道。
“您别客气,这叫公事私事两不误。”
赵冬搀着郑洁下了警车,随后徐阿姨也下了车。
郑洁对赵冬说:“那行,我们看病,你们忙公务吧!”
“都是心内科,一起走!”赵冬说,“我还没来过这里呢,您老带路。”
方妍锁好了车,跟了上来。
昨天,她跟明溪方面联系,得知余润泽已经去了机场,目的地正是北京。这可真是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方妍一阵欢喜。
原来,余润泽3年前曾经来北京最好的心血管专科医院安装过心脏起搏器。心脏起搏器关乎生死,每年都要检查,就像汽车年检一样。余润泽此行的目的正是给心脏起搏器做年检。
这回方妍不用求助官方渠道了,直接给谷飞鹏打了电话。可以听出谷飞鹏语气里的惊喜。方妍寒暄了两句,切入正题: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你说。”谷飞鹏想,肯定是未来丈母娘需要自己在医院行个方便,比如帮忙挂个专家号,就不用凌晨过来排队了。这还能不帮?自己起个大早去排队呗。
“明天有一个叫余润泽的人要去你们医院做心脏起搏器的检查,我想知道他预约没有,大概什么时候去。”
“哦?”这出乎谷飞鹏的意料了,但他是个聪明人,马上想到了原因,压低嗓音神秘地说,“是你们办案要查的人?”
“对。”方妍觉得这无需掩饰,他知道了更好。“这件事最好不要宣扬,你偷偷帮我查一下。如果不方便查,也没关系,我带上介绍信再去找你们院里。”本来是公事,方妍只是图方便问谷飞鹏,如果他办不到,也不想为难他。她可不是幻想自己男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小姑娘。
方妍有事能首先想到自己,这让谷飞鹏觉出了自己在方妍心目中的位置,同时涌起了男人的责任感。他的嗓音透着兴奋:“这个能办到,你等我回话。呵呵,我也参与探案了!”
电话挂断,方妍看着自己的手机傻笑,想像着谷飞鹏打电话时的神情。
大约十分钟后,谷飞鹏打来电话。他似乎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依然压着嗓门说:“查到了。他是外地患者,检查时间在2个月前就预约好了,是明天上午10点到11点之间。”
“太好了!谢谢!”方妍很高兴。
“真高兴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谷飞鹏由衷地说。
方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会在十点前到。”
“好,明天见!”
挂断电话没多久,微信提示有新消息。是谷飞鹏发过来的:“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
方妍面泛桃花。
……
一行人上了三楼,已经能看见心内科的牌子了。方妍莫名地心慌起来。不是因为要面对一个老谋深算的嫌疑人,而是因为“想你时,你在眼前”。以前跟冯天阳谈恋爱的时候,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她跟冯天阳是大学同学,属于日久生情的那种。冯天阳是行动多于语言的男人,不擅长说甜言蜜语。跟谷飞鹏认识一周,就收到这样的深情表白,方妍不知道见到他时,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
“那就麻烦您了。”方妍把母亲送到操作室门口,对陪同来的徐阿姨说。
徐阿姨知道他们还有公务在身,“你去忙吧!”
母亲也冲她摆摆手。
处置室离这里不算太远,楼道两侧的方便椅上已经坐满了人。方妍没有发现传真和视频上的那张脸。她跟赵冬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低头看表:9:58。领导通常都是晚到的。
两人分开,装作彼此不认识。方妍站的位置靠近电梯口,赵冬就站在处置室门口。
此时,心内科诊室里,谷飞鹏正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开处方。他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十点了。方妍应该已经到了。
诊室里只有谷飞鹏一个医生,好几个病人簇拥着他。
谷飞鹏按耐住见方妍的冲动,和颜悦色地给老太太讲解用药的方法。老太太生怕记不住,学着他的话重复了两遍,然后满意地站起身。
下一个病人不等叫,直接接替了老太太。这个病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胸口疼、气闷的话,又把自己道听途说的医学理论说给谷飞鹏听。谷飞鹏一一回应,告诉他哪些是对的,哪些是臆想。
谷飞鹏看出这病人没什么器质性疾病,焦虑猜疑的心理问题更严重。但他不能这么说。如实告诉他应该看心理医生,这病人还不跳将起来,指责他侮辱人?越是有心理问题的人越是怕别人说有问题。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刺激病人,有可能招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谷飞鹏珍惜生命,讲究方式方法,不如让科学打消他的疑虑。于是开出几张单子,对他说:
“你去查查这些,看看有没有异常,等结果出来再来找我。”
病人拿着一堆单子站起来。那些检查单让他觉得所有的病都有了着落。
谷飞鹏满含歉意地对下一个挤过来的病人说:“抱歉,我内急,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您稍等会儿。”
这样的理由,这么客气的语调,病人没有阻拦的理由。
谷飞鹏一边致歉一边突破了病人的包围圈。对于楼道里人满为患的状况,谷飞鹏已经熟视无睹、就像穿行在林间小道一样。昨天,他从诊室去处置室的路上,也没注意一路的人,没想到竟然邂逅了方妍。有缘千里来相会,老天了解他急盼见到女神,又缺少机会的苦衷。
这样想着,他的步伐越发轻快起来。
在处置室附近并没看到方妍,谷飞鹏有些失望。离开诊室不容易,不如真去躺厕所。他向电梯旁的厕所走去。
他看见了方妍。今天,方妍穿了件豆绿色亚麻短袖上衣、米色亚麻长裤,头发扎成马尾,脸色比昨天要明亮一些。
谷飞鹏打算走到她身边再打招呼,却见方妍本来漫不经心地目光突然凝聚起来。顺着她的目光,谷飞鹏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一个男人。他穿着浅蓝色长袖衬衫、黑色薄西裤熨得裤缝笔直,走出电梯时,目不斜视。这男人五十来岁,头发向后吹成规整的造型,露出方正的额头,黑边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深沉的气质。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低头哈腰的,怀里抱着个大皮包,为他遮挡着有可能挡住去路的行人。
两人向处置室的方向走去,方妍跟了上去。方妍眼睛不再盯在两人身上,而是左看右看,即便那两人回头看见她,也只能以为是一个来看病的人。她看似漫不经心,但跟那两人的距离却始终保持在2米左右。
谷飞鹏第一次目睹认识的人办案,就好像电视电影上的情节在眼前变成了现实,新鲜而兴奋。他不便打扰方妍办案,上完厕所便回到诊室继续工作。
余润泽和他的秘书进入处置室,开始做检查。
方妍低声跟赵冬交代了几句。两分钟后,两人进了处置室,关上了门。
门口负责叫病人的护士瞪了他们一眼,道:“外面等着去,里面有病人没看完呢!”
方妍亮出警官证,食指竖在唇上做出“嘘”的动作,然后又指了指布帘那边。
护士嘴张了张,噤声。
鉴于医院楼道里人多,跟余润泽对峙起来,会扰乱就医秩序,方妍决定在屋内实施传唤。现在还只是传唤,不是逮捕。
两人默不作声地等了一阵。听见布帘子后面有人说:“行了,一切正常,起来吧!”
余润泽的秘书先出来,恭候在外面。他没在意方妍和赵冬,诊室里总有心急火燎的病人。
赵冬却稍微移了移位置,便于控制住秘书。
余润泽转过布帘,方妍立刻迎上去,展开《传唤通知书》。“是余润泽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余润泽皱了皱眉,问:“你是什么人?”
秘书这才反应过来,附和着说:“你们什么人啊?”
赵冬一手抓住了秘书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我们是北京市公安局刑侦一队的警察。”方妍迎着余润泽的目光说,“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余润泽“哼”了一声,接过《传唤通知书》,仔细研究着。
秘书挣扎了一下,对方的手像钳子一样有力,他只好放弃。“你们搞错了吧?我们局长怎么可能跟你们刑侦队有瓜葛?”
方妍没理他,只是盯着余润泽。
“你的证件。”余润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方妍亮出自己的证件。
余润泽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小同志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现在正在看病,还有好几个检查没有做。要是有什么误会,等我做完检查再去配合你们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你这次来医院,就是来做心脏起搏器的检查,现在不是已经做完了吗?”
“这个是做完了。”余润泽依然是长者的语气,“可还要查查血脂啊什么的。我平时工作繁忙,来一次医院不容易,总要把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再走。”
方妍可没空等他做完,再说,医院人多,出口多,一个盯不住,人跑了怎么办?但是对方态度和气,自己来硬的也不合适。
赵冬这时说话了:“现在时间尚早,我们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医院下午也能做检查。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余润泽阴了脸,目光在方妍和赵冬两人的脸上来回看着。他在北京的关系多是国土、建委这些部门的,还真不认识公安局的领导。要是真跟着去了刑侦队,就不好脱身了。“这样吧,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聊聊,你们了解完情况,我也好继续看病嘛!”
方妍和赵冬对视了一眼。
“也行,”方妍微微一笑,“我们的车就在医院的停车场,在我们车里聊聊吧!”先哄上车再说,老在诊室耗着不是回事儿。
“好吧!”余润泽想,车里就车里。
方妍和赵冬分别在余润泽的左右,秘书跟在旁边。四个人穿过医院走廊,下楼。
母亲、谷飞鹏都在医院大楼里,方妍没时间跟他们打招呼。
警车后车厢能坐6个人,当个小审讯室空间足够。余润泽走到后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上去了。方妍、赵冬紧随其后。
余润泽的秘书也要上车,被赵冬拦住。“请在外面等。”
秘书不满,“我要跟领导在一起。”
赵冬撇撇嘴道:“我们说的内容,领导未必愿意让你听到。”
秘书抻着脖子看车里的领导。余润泽摆了摆手,他才收回扒着门的手,瞪了赵冬一眼,嘴里嘟囔了两句。
赵冬没理他,关上了后车厢的门。车厢里暗了下来。
车厢狭小,车窗上还焊着铁栏杆。这让余润泽心慌起来,好像自己已经是个囚徒。他往车窗外看,秘书正在车外溜达。总算还有个自己人,如果真脱不了身,得要让秘书想想办法,直接的关系没有,间接的关系总能找到。
方妍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说:“你是明溪市国土管理局局长余润泽吗?”
余润泽点点头。
方妍说:“请回答。”
“是。”
“你认识郭婉婷吗?”
余润泽审视着方妍的脸,没说话。
“我再问一遍:你认识郭婉婷吗?”
“你把你的录音笔关了。我配合你们的工作是配合,不是接受你们审问吧?你要开着,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余润泽气乎乎地说,好像尊严受到了挑战。
方妍斟酌了一下,关掉了录音笔。“好,我已经关了,请回答我的问题。”说完她给赵冬递了个眼色。赵冬会意,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我认识。”余润泽见对方关了录音笔,也就大方承认了。
“那请讲一下你们认识的经过、在一起都做什么。”
余润泽将脸扭向一边,盯着车厢拐角的位置,沉默半晌说:“既然你们问到郭婉婷,那肯定也了解她是做什么的。何必要我细说呢?”
“我们需要核实一些情况。”方妍说。
“那好吧!”余润泽重新看向方妍,“有一次我来北京,朋友请吃饭,然后就去了娱乐场所。我承认我有些不检点,可几个朋友一起,我不好驳人家面子啊!”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去年,去年春天。”
“最近跟郭婉婷可有联系?”
“没有。”
“周强你认识吗?”
“周强?谁啊?不认识。”
“苗楚楚呢?”
余润泽拢了拢头发,说:“是跟郭婉婷一起的女孩吧?”
方妍不置可否,只是问:“你认识吗?”
“认识是认识,也就是见面能想起来名字的那种。那种女孩字嘛,没什么深交。”
“5月份你跟苗楚楚有过联系吗?”
“5月份啊——”余润泽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目光转向斜上方,好像在努力回忆着。“5月份给她打过电话,我来北京要去找她玩,问她那天上不上班。”
如果余润泽否认跟苗楚楚有联系,或者说记不清了,那就能判断他有意回避。现在他承认了,而且说只是娱乐方面的事,反而不好判断了。
“那她上班吗?”方妍继续问。
余润泽表情尴尬:“上,我去找她了。对这件事,我要检讨。作为党的干部、身居要职的领导,我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端正生活作风。瑶池忆露那种地方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你们找我是要对我做治安处罚吗?”
方妍和赵冬面面相觑。他的问题只是这么简单吗?
余润泽不等他们回答,按照自己的思路检讨起来:“我一定接受处罚。以后再也不和这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们来往了。还请两位小同志不要通报我单位,给我留点面子。”
方妍说:“这类问题归治安大队管,不归我们管。”
余润泽惊讶地看着方妍,“那你们找我做什么?”
如果不抛出点儿真货色,这人怕是要把圈子兜到南极去了。“郭婉婷死了。”方妍冷冷地说。
余润泽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眉毛上挑着,方正的额头上立刻堆上了三条皱纹。“你、你说什么?”
“郭婉婷死了,你不知道?”
“怎么死的?”余润泽脸上的肌肉恢复了运动能力,“我怎么会知道?”
“叶平川是你妹夫?”方妍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管问自己的。
汽车没有发动,空调没开,车厢里闷热不堪。余润泽的眼镜从他微汗的鼻梁向下滑,他往上推了推说:“是啊,他怎么了?”
“没怎么。”方妍心想:要想找到他的破绽还真难!
“你们不会怀疑他跟郭婉婷的死有关吧?他不认识郭婉婷,这点我可以作证。”余润泽拍着胸脯说。
“我们手里有一份视频资料,是你和郭婉婷的,时间是去年7月2日。关于这点,你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吗?”方妍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说。
余润泽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说:“视频资料?你们从哪儿找到的?”
方妍挑了挑眉毛说:“我们自有我们的渠道。”
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余润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什么视频资料。”
“去年7月2日你和郭婉婷做过什么,你总有印象吧?”
余润泽垂下了头,很快又抬了起来,激动地说:“她拍了不该拍的东西,犯罪的是她!不是我!你们找我干吗?我是个受害者!”他伸出食指指着方妍,指尖颤抖着继续说,“我警告你们,如果视频内容流传到社会上,我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哦?”方妍不甘示弱地说,“为什么流传到社会上一定是我们警方的问题?难道别的人不会有这视频吗?”
“还谁有?”余润泽吼道,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个嘛——”方妍故意卖关子。“你认为还谁会有呢?”
余润泽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前倾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我有这么个视频,我才知道被人偷拍了。是郭婉婷死后,你们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
“无可奉告。”对方越激动,自己就得越冷静。方妍告诫自己。
“我是个受害者!”余润泽再次重申,“你们警察不是应该保护受害者吗?你们今天审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郭婉婷的死要赖在我头上?她死了她就干净了?”
方妍想,自己要说他有杀害郭婉婷的动机吧?他刚才已经怒气冲冲地说,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个视频。给苗楚楚打电话也有合理的解释。以前看似确凿的证据现在都不牢靠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6月11日23:34,周强用手机给你发了一个‘4’字。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余润泽挥舞着手臂说:“莫名其妙!竟问些莫名奇妙的问题!别人乱发的短信你问我?你手机没接到过垃圾短信?我要问你为什么,你怎么回答我?”
余润泽怒视着方妍。
方妍从未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所有的问题他都有合理的回答。一瞬间,方妍觉得也许真是冤枉了他。
余润泽的目光渐渐恢复正常。他问:“我已经配合你们回答了这么多问题,现在我可以回去继续做检查了吗?”
方妍求助般地看看赵冬。赵冬玩着手中的签字笔,也想不出什么招数。
余润泽见两人说不出话来,冷笑着说:“那就请两位警官开门吧!”
车厢的门开了,一股热气涌入,缓解了憋闷感。
见余润泽下车,秘书慌忙上前搀扶:“您没事吧?”
余润泽掸掸衣服说:“我能有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歪!”
“是、是!我就说他们搞错了!”秘书应和着,对警车不屑地撇撇嘴。
看着余润泽和秘书走进门诊大楼,赵冬把笔记本和笔收回挎包,然后变戏法似的,左手在方妍眼前一晃,一展。方妍定睛一看,是赵冬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播放着刚才余润泽回答问题的画面。
“唉!”方妍拨开赵冬的手机,说,“录了像又能怎样?看多少遍他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啊!”
“他滴水不漏怎么了?有人会漏啊!”赵冬语气很自信。
方妍热得心烦,没好气地说:“谁漏啊?”
“我们不是关着俩人呢吗?”
“那俩人只是交代自己的,也没说幕后的啊?”
赵冬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机说:“我一早就看出余润泽这家伙很难对付,便留了一个心眼儿。有了这个,他们就得开口!”在余润泽要求关掉录音笔后,赵冬趁着拿笔记本的机会,把手机偷偷插在挎包外面的袋子里。那个袋子浅,手机上方的摄像头会露在外面。看余润泽注意力都集中在方妍身上,赵冬开启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方妍不解地看着赵冬。赵冬附耳对方妍说了几句,方妍双眼明亮起来。“走!我们回队里!”方妍身上又有了力气。
两人关好车厢门,准备往驾驶室走。“方警官!”一个熟悉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方妍扭头,看见了邢波。
“你怎么在这儿?”
邢波不自在地挠挠头,说:“我来看病。”
方妍打量邢波,除了瘦点儿,看不出他有什么病容。
“刚才那个是视频上的人吧?”邢波问。
“看来你注意我们很久了?”方妍这样说着,想到一种可能性。邢波怀疑余润泽,会不会采用某种手段得知了余润泽的行踪而跟踪他呢?今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余润泽身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自己跟余润泽周旋的时候,邢波一直在附近!
邢波浑身不自在,但没有回答方妍的提问,执着地问:“你们为什么放他走?”
“我们放他走自有我们的道理。这是我们的工作,对外人无可奉告。”邢波的问题又勾起了方妍刚刚压下去的挫败感。
邢波“哼”了一声,鄙视地说:“是不是因为他是当官的,你们得罪不起?”
方妍生了气:“这跟官大小有什么关系?我们办案看证据,不看人的来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证据?证据还不够啊?”邢波提高了音量,“他就是因为那个视频,所以要杀婉婷灭口的!”
这话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邢波却没注意到。婉婷死后,邢波也做了些调查,知道婉婷的客人非富即贵。讨了这些人的欢心,自然吃香的喝辣的;得罪了这些人,后果就是婉婷这样。他听过太多有权有势的人可以逃避法律制裁的流言。都道官官相护,有钱能使鬼推磨。婉婷的身份又被世人所不齿。他很担心案件不了了之,婉婷含冤九泉。
今天,他当然不是来医院看病。他是想会会余润泽,并确定一些事。他比方妍到医院早。方妍在心内科一露面,他就发现了。看到余润泽被带上警车,心里很高兴。本想等警车开走,他就回去上班了。可是仅仅十几分钟,余润泽却没事人似的出来了。他看到余润泽在车上的那段时间,他的秘书打了好几个电话。难道关系已经疏通好了?
“你的说法只是你个人的猜测。那种视频可以认为是动机,但如果本人并不知道有这样的视频,它就不是动机了。除非你手里还有更直接的证据。”方妍说。她隐隐觉得邢波知道得更多,如果能把线索都交给自己,那岂不是更好?
“他的话你也信!他当然不会承认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邢波忿忿地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希望尽快将杀害郭婉婷的凶手绳之以法。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证据和线索,请告诉我。”方妍期待地看着邢波。
邢波避开她的视线,胸口起伏不定。警察什么消息都不向自己透露,抓不到凶手只说证据不足。自己完全是弱势一方。不能就这样把所有的线索都告诉警方。
“我们会秉公执法,这点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方妍诚恳地说,“给郭婉婷下毒的凶手我们已经抓获。不过鉴于你提供给我们的线索,我们相信有幕后指使者。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因为已经抓获凶手,就对你提供的线索敷衍了事。查明真相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会放过任何疑点。”
邢波看着方妍说:“下毒的凶手已经抓获了?”
“他本人已经承认,而且有确凿的证据。”
“嗯。但那人应该没有杀害婉婷的动机。余润泽没有亲自动手,但他罪责难逃。你不觉得幕后策划者比实施者更可恨吗?他才是杀害婉婷的元凶,必须偿命!”邢波目光坚定,他憎恨所有从婉婷身上满足兽欲的男人。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方妍坚持自己的原则。
邢波说:“有证据,可你们一直认为不够怎么办?”
方妍耸耸肩说:“按照法律办。”
“法律?”邢波摇了摇头。法律在他看来是高高在上的,未必能护佑到他这等小民。面前这位方警官,办案认真,曾经帮自己洗脱了嫌疑。我可以相信她。但她这么年轻,只是个基层刑警,就算她秉公执法,最终也未必能将余润泽绳之以法。婉婷,你等着,此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