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冷泽宣安顿了芮老同芮施母子,自己遂带着小队人马向汴京赶去。不多时日赶至汴京,落脚后,冷泽宣只身一人来到王府,便见王府周遭皆是重兵把守,名为保护实则看守。遂一时心中无措,不知此行汴京是否得当,论时下这情形,若要进府尚属不易,更不必说将汀然带离王府了。正是思忖着,却见府外的匾额上还仍挂白,心下一时疑惑,遂拦着一路过的老者询问。只见那老者觑了王府一眼,便压低着嗓音侧向他悄声道:“你还不知呀,这王府内近日在办丧事。这挂白早不是挂的老王爷了,是挂的小王爷同王妃的。”
冷泽宣听着心中登时一颤,忙问道:“此话怎讲?怎会是小王爷同王妃的?”
那老者见冷泽宣衣着是江湖人士打扮,是不像与王侯公子等人有干系的,却又见他面容流露出焦急之色,遂回道:“义士,你也别太好奇,这事多半与朝廷有关,我们这些个布衣百姓,怎知这个中原由。依我看,还是少知的为好,免得引火上身。”老者说罢,拍拍冷泽宣的肩,遂离去了。徒留冷泽宣呆站在原地,一时脑中轰鸣,想着此行汴京,若是人还在府内安好,即便不出来亦不至于不在这世上,怎会一下就没了?!
冷泽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趔趄地回到了落脚的客栈,只觉周身袭来一阵寒冷,仿佛自己是暗夜深海上的一艘小帆,霎时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包围着。侧靠在枕上,他思前想后,却始终不敢相信,即便迟城受制于朝廷,怎会致他二人双双离去?冷泽宣想着,却是全无头绪毫无结果。
次日,却是个艳阳之日,微风夹着草木的气息微微地吹着,全然不似离人送别的景致。路过王府,冷泽宣见明晃晃的日光将府前的素白之色照的发亮,倒像是成亲喜庆的样子。他呆站在陵地,站在汀然同迟城合葬的墓前,直到看到碑文,却仍觉得难以置信。他久站着不肯离去,他想等一个人,一个可以给他一个解释的人,或能说服他无力地相信现实,或能告知他一切并非如他所见这般。
也不知是何时,冷泽宣抬眼见到迟羽站在他的身旁,穿着素白的麻布衣,手中提着一篮子东西。迟羽身后跟着几人,隔着三五步的距离没有上前,也都着着素色的衣衫。只见迟羽见着冷泽宣也未言辞,只蹲下了身,默默自篮子中取出小碟的东西端端正正的放在墓前,又摆上了两只斟满酒的酒杯,便又自其中取了一只酒杯。正向里斟着酒,只见冷泽宣自迟羽手中抽过了那酒杯,却也不看他,只问道:“我妹妹”迟羽见他喉头有些哽咽,却又强忍着沙哑着嗓子问道:“当真已不在人世了吗?”
迟羽顿了半刻,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犹疑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冷泽宣紧攥着那酒杯,缓言道:“我知道了。”遂猛地将那杯中之酒灌进腹中,躬身将酒杯轻放在了墓前,转身便离去了。他躬身的一刹,迟羽见着他鬓角已有了些许白发,想来却不是他这个年纪所应有的。又见他面容很是憔悴,再瞧那背影,亦是风尘仆仆,落寞孤寂。迟羽转过身瞧了眼随行的那几人,再回过头看时,冷泽宣已是走远了。
似是无奈,迟羽深叹了一口气,便又蹲下身,向杯中斟起酒来。其间不时抚着墓碑似是失了魂魄,恍恍惚惚地谈着他与迟城兄弟二人少时的回忆,或又胡乱扯着替迟城娶亲的旧事,这样约莫有了几个时辰。随行的人见他言辞模糊,人却也似昏昏沉沉的样子,遂将他送回了府里。
入夜,见廉袖已睡去,迟羽起身着了件衣衫,也未点灯,便悄悄自偏门而出。行至书房内,掩了门后,便起了玄关。遂沿着玄关后的密道,借着微弱的光一路走着。出了密道暗门,穿过竹林,又约莫走了有半刻,但见一小路时,便顺着这崎岖小道走至了一小村落中。方进村内,便有一人影自面前一晃,将他扯至一旁。迟羽定睛看时,见是冷眼戚公,遂问道:“戚老,我哥哥现在可还好?”
戚公看了看迟羽来时的小路,方转过头悄声回道:“怎么又一人过来了,好在还未有人跟来。现在万事都须得小心。”
“戚老放心,一路上我都小心着,不会有人跟来。况且白日里的戏演的足,未有起疑的。莫不是实在有事,我也不会冒险走这一趟。”
戚公遂在前引路示意道:“何事?如此急着赶来?莫非是府中”
“府中无事,戚老不必担心。具体事情还是等见到哥哥嫂嫂再一道说的好。”
戚公与迟羽二人沿着村内院落间的巷道,转了不知几次,方至一普通村屋前。戚公拉了门,二人进去,只见屋内微光,汀然在床旁坐着也还未睡。见是戚老同迟羽,遂起了身示意他二人出去谈。三人遂在另一间屋内坐下,繁缕见他几人进来,遂也起了身披了件夹衣,稍时端了几碗热汤过来,坐在一旁道:“入夜雨露湿气重,哥哥同爹爹喝些汤驱驱寒吧。”
迟羽接过汤碗闷了一口,缓过气来,遂看向汀然同戚公道:“我今日去陵地墓前,遇到了冷大哥。开始远看着我却还不确定,可后来走近了才确定冷大哥当真是来了汴京。”
繁缕在一旁忙问道:“那他可有说为何会忽然来了汴京?”
迟羽摇摇头:“当时我身后跟着人,冷大哥他问我哥哥同嫂嫂当真是不在世上了,见他面色憔悴心中难受,我却也不便言明真相,当真是干着急。”
“羽兄弟却是该如此”,戚老将碗放在一旁桌上,接着道:“此时确实不是言明真相的时候。”迟羽遂又道:“我正是这么想的,遂耐住了性子,什么也没说。想着此事定要同哥哥嫂嫂商量过了才好。只是冷大哥误以为哥哥同嫂嫂已不在人世,遂什么也未说便离开了。”
繁缕回道:“这个哥哥大可放心,以哥哥的身份不便去查实,于我们而言却是容易的很。这几日我们便去查探一下,相信定会知道些消息。”
戚老见他几人说了半刻,汀然却一言未发,遂问道:“冷姑娘可是在想什么事?”
汀然见问,遂回道:“是这样的,戚老,我想,我大哥来汴京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陆离。”
繁缕疑惑道:“这是为何?”
“是呀,此事为何不能告诉大哥?”,迟羽亦问道。
“我猜想,哥哥此行汴京必然还是与冷氏有关,若是此时要南下令水城,陆离又有伤在身,必然不愿我一人前去,所以”
繁缕接道:“所以只怕旧伤之上再添新伤。若是真如冷姐姐所言,那当真不若瞒着城哥哥几日,待他伤好些,那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戚老点点头道:“的确。不过冷姑娘大哥此行的原由还是需查清了为好,毕竟事关冷姑娘氏族,若真是要事,当真不能耽搁了。”
繁缕回道:“这个爹爹放心,冷姐姐的事我已记在心上了,明日我便进城一趟去办这事。”迟羽听罢遂起身拱手道:“戚老,嫂嫂,我也出来了些时候了,现也该回去了,不然出了乱子也不好收拾。”
汀然遂将他送出门外,迟羽沿着来时的路便匆匆回去了。夜里,他几人轮换着休息,在屋外小心着周遭的动静,亦是怕真出了茬子也能来得及应对。
欲知实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