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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金谷缘浅
书名：冷凝诀 作者：茶子 更新时间：2016-12-12 23:01 字数：2631
若说汴京繁华，那么这背后定是有着荒凉与萧瑟之处，寄寓在这繁华的伟岸身影下，透着时光点点吞噬着这座城池的阴霾。在延伸而出的屋角廊檐下，细雨淅沥，孩童们握着木剑，或挥出或抵挡，碰撞而成的嬉闹声沿着每一条街道传出。他们幻想着，有一日自己或能身着长衫，手执玄青宝剑，只为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他们幻想着自己的目光清冷眨眼出剑，幻想着事后飒沓而去深藏功名。然而他们之中的多数这一生或驻足在田间地头，或经营着小本买卖，或从此考取功名平步青云，再也记不起儿时的侠义幻想。
那日迟城等人在府内里厅闲坐喝茶，侍女端着碟新式的果脯出来与众人品评，只见那果脯外裹着层厚厚的糖衣，乍一看时却像炼出的油。汀然只瞧了一眼，便侧向一旁不住地干呕了起来。且说迟城见她这般，忙起身抚着她的背关切道：“可是吃坏了什么？这样都已有两日了，还说不碍事。还是要请个人来看一下的好。”
老王妃见着这情形，约莫猜着应是有喜了，却又担心猜度有误，心下便想着让郎中下这定论总比空欢喜一场要好。众小辈却也不知是何病，遂只得等着郎中来，进了里间诊了脉。见郎中收了药箱，款步出来，迟城忙上前问道：“不知是”只见郎中笑着拱手道：“恭喜小王爷，小王妃身子并无大碍，这是有喜了！”
迟城听毕一时怔怔的愣在那，欣喜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但见老王妃亦是欢喜的样子，廉袖忙欲紧步向里间走，急着将着消息告诉汀然。却被迟羽从身后拉住，笑道：“你却比哥哥还急，这喜讯当然是要哥哥亲口告诉嫂子的好！”廉袖喜得这才发现，亦笑自己道：“我却是真的喜得乱了方寸，却也不比哥哥，此时还喜得怔在那儿呢！”只这一句说得众人掩面笑了起来，迟城这才回过神来。忙向里间走去，见汀然倚在床边坐着，微微看着他似是在等待结果。迟城轻身坐在她身旁，缓缓地将她揽在怀里，心中满是暖意。
汀然一时不知如何，以为是病情不好，便轻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了。总会好起来的。”
迟城听着咯咯的笑了起来，将脸侧向了汀然，轻声道：“是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说毕又忍不住搂得更紧。从来没有一刻迟城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情，原来迎接一个属于彼此的新生命尽有如此难以表达的欣喜。
然而当夜色来临，万物昏沉睡去时，迟城从单纯的喜悦中渐渐清醒过来。他侧过脸，见汀然静静地睡着，遂将她挽着自己的手松开，侧身起来，掩了床幔，只披了件单衣便向书桌旁走去。迟城想起了从前收拾父亲旧物时看到的官碟，不自觉地从抽屉里取了出来，“事关社稷，得之则利；不得便去，以绝后患”，字字清晰的映在眼前。这是那仅存的数本官碟中言辞最为明确的了，朝廷对冷氏的态度不言而喻。想到汀然与自己的孩子，迟城清楚地感受到了父亲那时的感受。他想要保护他们母子，可朝廷又如何能容得下一个身上带有冷氏同迟家血脉的孩子。喜悦之外，迟城感受到了隐隐的危机，是时候由他来抉择了，而这一次亦将是他同朝廷的博弈。
迟城起身时汀然便已醒了，床幔透过隐隐灯光，见他在翻看迟岩涛留下的官碟，心中亦是知道迟城心下所担心的。汀然不忍起身打扰他，只怕会给他更大的压力。正是思量着出神时，迟城却已躺了回来。见汀然睁着眼，亦知她心下所思，迟城遂笑道：“也不让我在孩子面前留个好的印象，却要你来担心这些，还忧思难眠，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岂不是失职？孩子会想，这样的父亲如何照顾的好你们母子？你说是不是？”
汀然笑笑道：“哪会像你说的这样。孩子只会想，父亲终于变成大人了，也会有忧虑烦恼了。”迟城打趣道：“哦，原来孩子他娘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呀。那以后你可要辛苦了，得照顾两个小孩。”迟城说着，忽的感觉右臂的衣上湿湿的，见汀然落了泪，遂揽紧了她安慰道：“放心，我会护你们周全的。”汀然心下难受，多想告诉迟城，其实她并不在意他能否护她母子周全，她在意的是他会否周全，而此时汀然却只想静静的倚靠着他。
这场欢喜后，府上安静了数日，似乎也未见有什么动静。而这一日，该来的似乎如预料一般终究还是来了，一行穿着官服的人进了府中，几人在里厅同迟城，迟羽谈着话。不多时，迟羽便自里厅出来，汀然站在厅外见出来时迟羽的脸色并不好看。廉袖询问是何情况时，迟羽也未作言答，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
半晌，为首的那人带着迟城向偏厅书房走去，其后紧跟着一人，手中托盘上放着一碗茶。汀然跟在那人身后，但见那人路上停了稍许，后又紧跟上去，随他二人进了书房，将那碗茶放下后，便掩门出来，侧身离开了。汀然走至门前，俯耳听着他二人的谈话。
只听那为首的人道：“记得数月前送走老王爷也是在此处，想来下官与两位王爷也可算是有缘了。现已如小王爷所愿择了这地，如此，也请小王爷别再为难下官。”
迟城回问道：“李大人可能保证我这一死，可换我府内上下平安？”
那人回道：“小王爷放心，下官这是奉命行事，上头说过的话从未有不作数过。您这一去，小王妃母子二人定会安全的。”
听着这话，迟城似是浅浅的冷笑了一声，心下想：母子平安，想来父亲离开时，他却也是这么向父亲保证的吧，而现如今呢？除去父亲，除去我，下一步只恐就是她母子二人了。如此想着便也未再说什么，遂回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也放心了。”说着便要拿起那碗茶。却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推门声，他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汀然推门而入，一手自迟城身旁拿过那碗，即刻一饮而尽。那茶碗登时落在地上，碎渣沾着水渍溅了一地。为首那人惊得呆站在那。
迟城一把将汀然揽在怀里，却见她面色渐渐惨白，自嘴角渗出了丝丝血渍。汀然微微抬手抚着他的侧脸道：“如果这一切需要一个了结，那么也该是我，而非由你。”汀然清楚的看着泪自迟城的眼角缓缓向下滑落，可他的眼中却似是清澈的笑意。汀然不明白这笑，却觉得熟悉亦温暖：也许你本不该认识我，不该身陷囹圄，不该历经这些。可我欣喜，这一路是你陪我走过。
汀然抬手抹了那泪，还是温热的。她回了他一个笑：“若有来世，但求与你做寻常布衣夫妻，一世安好。”接下来便只觉得缓缓的，她再无力气，手垂下的那一刻亦闭了双眼。
为首那人还未回过神来，却见迟城已自腰间拔出配饰的小刀，朝着胸口猛地刺了进去。那人见迟城安然自若，缓缓躺倒在冷汀然的身旁，用仅剩的气力揽紧了她。只见血色便自衣间慢慢晕开，晕成一片深红。那人向前靠了靠，俯身去探迟城的鼻息，见已无气息，一时心中触动，便也感慨。
门外，廉袖见这情形，早已惊地说不出话来，深喘了两口气，几近晕厥。府内一时乱作一团，四下满是议论之声。老王妃得知后更是当即昏了过去。这一行着官服之人见是如此，遂撇下府内的混乱局面，忙去复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