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天气渐渐清凉。
站在溪云阁上,望见那人着一袭便衣,坐在院子里弹琴。琴声婉转,是一支《相思曲》,带着淡淡的哀愁,在这小院中弥散开来。天高云淡,日光温煦,万物静好如仙境。
檐榭微怔,取了笛子来,和起他的旋律。一曲相思,一抹阳光,一个落寞独坐的人,便自成境地。
但起相思,一个人携着一颗心,便筑起一座城。城内的人苦寂却无法走出去;城外的人牵挂却进不来。孤城中草木不会荣枯,不懂轮回,却见证笑泪。
曲罢,檐榭收了玉笛,转身下去寻他。缓缓走近,却听到他的低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檐榭的心忽然轻轻颤了一下,接口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然后竟猝不及防地落下泪来。她还未曾化蝶归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蝴蝶从未入梦,她无法化蝶而去,去寻回他……
“檐榭……你怎么哭了?”玦翎惊讶地回过头,看到檐榭脸上清澈的泪痕。他忙起身行至檐榭身畔,慌乱地抬袖想去为她将泪抹去。
抬起手,却悬滞在半空,去也不是,放也不是。自己还不是她的谁,自古就有礼数言“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能碰她。
檐榭回过神来,慌忙擦去了眼泪,解释说:“只是忽然有点儿感触,没事的。”这个人,为何与她的向哥哥如此相似呢,举手投足之间,她总能看见向哥哥的影子,仿佛与记忆重叠,整个人就恍惚起来。
(2)
二人相对却无言,就那么站在原地。时间随着风悄然走过,四下都是静谧的,如这世界,就只是他们的世界,无限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二人存在,呼吸,或静止。
“哦,对了——”不知过了多久,玦翎忽然开口说道,“再过几日,我们兄弟几个要去围猎,你随我一起去吧。”
“围猎?”檐榭疑惑。
“嗯。这是我们的习惯了,每年入秋以后,我们会聚在西山,骑马射箭,聊天放松,围猎也只是个名声罢了,其实‘围’是有的,‘猎’却极少。”谈及此,玦翎似乎心情舒畅了些,面色也明快了不少。
骑马射箭么……檐榭思及此,想起了之前在钺江王府的时候,钺江王首先要她学的便是这两样,原来是真用得到啊。口上便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啊,我也想出去看看呢,这几日可把我闷坏了!”
闻言玦翎抬眼看向檐榭,目光温柔却又似仔细地探视。檐榭被他盯得不舒服,下意思地把脸别向一边去。过了半晌,又忍不住要把眼瞧他,对上他深深的瞳仁,却只看见他隐隐的笑意。
檐榭不由得羞红了脸,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周围环境那么静,静得她都能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声。
玦翎却兀自笑开了:“我在想,好像之前看错你了——”
“啊?”檐榭心下一惊,难道被他看出了破绽?那不是惨了啊!于是心跳更为激烈,她有些慌了,手在袖中攥紧了丝帕,感觉到手心有细汗渗出。
“你似乎,并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端静柔和、安宁守礼的,反而……有些潇洒,不拘礼数,相对那些大家闺秀而言,显得自在得多!”玦翎的笑容纯粹无暇,在阳光下显得夺目异常。
他的意思是——他并不讨厌她的洒脱自在、不安礼数么?
那是不是说,以后就不必再费力拿架子、装礼貌了?檐榭感到受宠若惊,方才的紧张也随之消散而去,仰头问他“那,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