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洒在澈归半岛最南端,那叫做文屿的城市上,一袭靛色风衣的山海旅人踏进了唯一一座开门的酒楼。
他带着风帽,只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清浅得,可以看见时空彼岸。
彼岸客栈。
这名字让人不由想起冥界唯一的花,彼岸花。
其实也不能说是唯一,因为彼岸花有三种。雪白的曼陀罗花,火红的曼珠沙华,金黄的曼南音华。
他踏进客栈,这家客栈老板的胆子倒是大,就这样大开中门,也不怕招贼。
他从未见过这般装潢的客栈。
很、很独出心裁。
这房子确实是工工整整盖着,但里面却是森林。
若说森林,也不妥当。那只是一颗榕树,榕树的根须纸条垂下后再次入土,又抽出新的枝桠。就这样,密密麻麻的一间屋子。地上并未铺上地板,除了自然的泥土之外,便是清澈的水流,或溪或池,上面设着木桥。
在这间屋子里走路,就要小心了——那榕树枝繁叶茂,一条条树枝里出外进,几乎是在房间里横着长,却也没有人剪裁,粗壮的树干若是被人撞上,那人必然头破血流。而地上却也不平实,榕树根也有从土地里崛起的,如道旁的一块拦路石,必要绕着走才可。最大的,甚至过了一个垂髫稚子的脖颈。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面树木丛生,却没有半分潮湿,光线也是极好。
他自是不在乎这些。
一个可以在帝陵山脉中来去自如的山海旅人,又怎么会介意这几根小小的树干。
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还有桌椅。
有一人,趴在桌上酣然入睡。
那人身材修长,身上着着白色鲛绡长衫,深蓝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弯曲,耳旁还带着碧色的贝壳型玉坠——不管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这人,总是鲛人没错了。
这里是澈归半岛,六合大陆最南端。
是昔日拓海海皇西归海国的地方,是普天下除了海国以外,对待鲛人最友善的地方。若是有鲛人,也不奇怪。
走近些,还能闻见那天成的,无法掩饰的淡淡水藻味。
那是什么?
他见那鲛人的肩上扣着一条白绫,极长,绕着身子缠绕七八圈,才系到腰上。那是鲛绡没错,若是打开,大概也有三四米长。
只是,那是做什么的?
他正想着,那人便是嘤咛一声,眼睛微微睁开,闭上,又睁开,最终才不情不愿地,闭着眼睛起身,身子晃晃荡荡,如一个醉汉,靠着桌子,打了个哈切,却是不肯睁眼,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却不忘本职,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暗月寒淡淡道,只是默默看着那不甚称职的跑堂,并未有什么不满。
“那个——”那店家似乎是真的喝醉了,勉强睁着碧色的眼睛,扒拉上暗月寒的靛色风衣,下一刻却如遭雷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一声,随即道,“怎么这么冷啊?”他摇头,不管是酒意还是睡意都醒了,他揉揉眼睛,念念道,“这世界上竟然会有比我们鲛人还要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