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金钟仁发来的短信时,都暻秀还没有睡。他拉开窗帘,天色欲晓。
金钟仁的短信里只有简洁地表达他正在去机场路上的一句话。金钟仁犹豫了很久才按下发送键,手机屏上显示“发送成功”后,他又开始后悔。朴灿烈在他身边补觉,吴凡在副驾,车窗映出他略显凝重的神情。
“哥,”金钟仁趴在副驾的椅背上,“什么时候走啊?”
“一小时后。”
“…哦。”
“你等人?”吴凡从后视镜里看他。他笑了笑,摆弄起自己的手机,终于也没回话。
候机的时候朴灿烈坐得四仰八叉,左手伸出来拇指食指小指,晃啊晃的,嘴里念念有词,是白贤写的歌。爱情真伟大,别说写歌了,朴灿烈出现之前,金钟仁连白贤唱歌都没怎么听过。吴凡在一边三不五时地提醒朴灿烈注意形象。
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金钟仁一遍遍地给手机解锁,神经质地打开收件箱又关上,又打开。
“你等的人来了吗?”吴凡。
“……我没等人。”
“Kidding。”吴凡笑了,“我上高中的时候遇见一个男生,我揽了他的脖子,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不同于以往我与同性甚至异性的任何一次身体接触。从那以后我发现我是gay,也再没联系上那个男生,于是一直到后来我喜欢过很多人,谈过很多次恋爱。现在我又遇见他了,我发现之前的那些喜欢都不能够算是喜欢,对他的感情终究是独一份的。你在等一个人,你可能心里并没发觉或者嘴上不肯承认,但是你在等。”
距离登机还有半小时。都暻秀走出出租车,走进了机场。他一夜未眠,他想他应该在车上睡一觉。
机场人很多,聚集了最多少女的目光的位置便是朴灿烈的所在地,都暻秀顺着看到了金钟仁,他弓着身子,沮丧得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旁边英俊的男人在跟他说话。
都暻秀后退了一步,隐自己在人群中。
“有个男生一直在看你。”还是吴凡。金钟仁一下**起来,下一秒他的视线与不远处的一双视线对上了。金钟仁不近视,却拼命眯起眼睛来看得更清楚。目光尽头的人面无表情,那双眼睛是执拗的,绝望而带几分不甘的挣扎。
金钟仁幡然,摸出手机,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他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
“…喂。”
“你在家吗?”金钟仁的视线像绳索,死死地箍住都暻秀。都暻秀攥紧了拳头,“我…我在。”
金钟仁突然知道了在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耍嘴硬是多么毫无意义。他挂断电话,起身向他走去,没几步却又退回来,“我能不能见个朋友?”
吴凡勾起嘴角,“准奏。”
金钟仁于是一步步走向都暻秀。周围是匆忙办理手续的人们,他和都暻秀则被圈成一组慢镜头,怦怦的心跳声是特写。都暻秀站在原地,眼镜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很明显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体僵直,可他倔强地不逃开。
“你不是在家吗?”金钟仁笑了。
都暻秀全然失去了昨晚的从容,“我……路过。”
无可奈何的金钟仁抱住了都暻秀。都暻秀脖子上灰蒙蒙的围巾蹭着他的,牵强的情侣色,金钟仁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原来他根本无需望向那么远的前方,他的幸福就在此时此刻的怀里。
“你是真心在抱我吗?”都暻秀眯着眼,半梦半醒似。
“要不我再亲亲你?”都暻秀闭上了眼,金钟仁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紧接着都暻秀就脸红了。金钟仁呼吸有些不稳,他又寻向都暻秀的嘴唇,被都暻秀一偏脑袋的动作阻止了。
“我好吃亏。”都暻秀嘟囔着,“最后还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金钟仁摸摸他的头发,道歉也是矫情,不如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行动证明了。多么庆幸在最后一刻他等到了这个他一直不肯承认在等的人。
“跟我走吗?”金钟仁轻声问,“我多买了一张机票。”
都暻秀睁大眼睛,很惊讶,好像还有些抗拒。金钟仁说按你的心意来,都暻秀才磕磕巴巴地道出了自己没想能见着他就是见着了也不打算说话说上话了也不一定能有好结果有了好结果自己也愿意呆在这里的本来想法。金钟仁也料到他会这么反应,只是有点憋屈,“两张机票的座位可挨着呢。”他走回去拉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来,想找出那张机票证明一下,却傻了眼——
课本、衣服、鹿晗的照片、毛线团、鹿晗的照片、速溶奶茶包、鹿晗的照片、鹿晗的照片、吴世勋和鹿晗的照片……
金钟仁真后悔没及时换个箱子!他转向吴凡,“哥我东西拿错了,怎么办?”
吴凡张张嘴巴,应该是想让他准备登机。他低头瞄了眼箱子里的东西,“你回去收拾吧。”
“谢谢哥——”他突然收住了声。
“明天才有再飞美国的航班,那边不急。”吴凡起身拍拍他肩膀,“我们先走了,明天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中午金钟仁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世勋手机什么的都在你这,等来了要好好谢我呀]
至于金钟仁发现行李箱里藏着两张第二天的机票,那已经是酒足饭饱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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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朴灿烈说起金钟仁完全可以去了和鹿晗换箱子,吴凡斜了他一眼,说当初抱怨我不近人情的不是你吗?
下飞机后朴灿烈去吴凡家小憩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杰超会社总部。他终于又见到了鹿晗,朴灿烈心想时间真是他亲妈啊,就算对外宣称朴灿烈比鹿晗年长估计也有人深信不疑。鹿晗还是那么万年十八,头发染成了黑色,给稚气的脸添了几分成熟。鹿晗上来就给他一巴掌,说小子一年不见你混得可好?朴灿烈说那当然,拜吴凡哥所赐我可是飞黄腾达了!鹿晗表示很受伤。
朴灿烈问吴世勋去哪了?鹿晗说他去跟你神通广大的鹿晗哥叙旧了,他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堂兄弟。朴灿烈心说去死吧,某人一定是找借口勾搭小正太呢,鹿哥你要多加小心才行啊。
一上午朴灿烈在跟着声乐老师钻研发声技巧,头一次唱带调的歌还是白贤的作品,他一定得做到尽善尽美。下午又学的舞步。一天很充实,朴灿烈等吴凡做晚饭的时候肚子一直在叫,惹得吴世勋和鹿晗各种嫌弃。吃饭时聊天,吴凡说起自己那时候特别喜欢捏吴世勋的脸完,说着就伸过来魔爪把吴世勋好一通蹂躏,吴世勋以各种姿势扑倒鹿晗怀里求安慰,鹿晗也就充满了母性光辉(?)地满足他,场面温情而赚人鸡皮疙瘩。
吴凡咬着筷子看他们,突然幽幽地,“喂,你们上床了吧。”
鹿晗一下子就呆住了,古灵精怪的吴世勋也一时说不出话。朴灿烈吓了一跳,忙瞪向吴凡,谁知这货依旧泰然自若,“这怎么了,人之常情嘛,我也有过。”
鹿晗、吴世勋、朴灿烈:“……”
“鹿晗,你应该是bottom吧,气场不够啊。”吴凡兀自开心地吃着饭,“呐,世勋,今天跟哥睡,哥教你几招。”
终于口无遮拦的吴凡被大家一致请出了餐厅。鹿晗和吴世勋表示再也不来了,好吧吴世勋是被逼的,其实他的确想跟吴凡偷几师。
洗过澡,朴灿烈给白贤打电话。这边害困了,声音懒洋洋,那边也是含混不清的,大概那家伙刚睡醒。朴灿烈最喜欢白贤这样的声音,半夜他嘤嘤的梦话朴灿烈也喜欢,朴灿烈心里痒痒了,他暗想午饭个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你怎么还不睡啊……”白贤揉着眼。玛丽隔壁老子清梦被扰想发脾气可那是卷毛先生怎么破!
“我?我这就睡。”朴灿烈半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肚子,“今天我老师夸我唱得好了。”
“…恭喜恭喜……”
“你这几天挺好的吧?最新一期我看了,是不是要完结了?”
“啊?嗯!”白贤一下子来了精神,“手稿已经都写完了,现在在往回看,改bug什么的。有天哥说不出意外春节那块能弄出来。老子要赚钱啦!!红票票!!!”
朴灿烈乐了,“你能写出这本书还不都因为我,快谢我。”
“谢你全家!”
“可不是,我哥在你身上花了大把心血。”听着白贤的骂骂咧咧,朴灿烈得儿意地笑。
白贤说今年过年他要把母亲大人接来住,几天前母子俩通电话,母亲大人表示很舍不得街坊邻居,不过去城里过年也新鲜。又从朴有天那打探到消息,朴爸爸朴妈妈今年也来,白贤盘算着也把他们接过来,大年初一初二的时候,大家伙一块乐呵乐呵。朴灿烈在这头听着就感觉窝心,还真像一个家。可惜自己去不了。
“你别瞎惦记了,我亏待不了你爸妈。我吃啥,我妈就吃啥;我妈吃啥,你爸你妈也一块吃啥。星级待遇!”
“少来,你可别给他们做饭,大过年再出人命。”
白贤没理他。他窝进沙发里,耷拉着的双脚把朴灿烈的大拖鞋踢来踢去。
“…我妈提到你了。”白贤闷闷地说。
“是吗?说什么?”
“她说她挺…嗯…挺喜欢你的,也不那么反对咱俩的事儿了。本来她想过年的时候再见你一面,我跟她说你那会儿要忙,她也没坚持,还祝你工作顺利、专辑大卖。”白贤声音越来越小,“她还说……”
“说什么?”朴灿烈使劲把手机按到耳朵上。
“说……说咱俩不能……太早……嗯……”
白贤嘟嘟囔囔地说了四个字。朴灿烈愣了,脸立即通红。他反复深呼吸,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那…你怎么看?”
“…我?我,我怕什么啊,反正是我上你。”
“这么有信心?”朴灿烈不自觉挑眉。
“那当然,书里让你过瘾了,现实里当然要还回来啦。”
“那行,等我回国咱俩切磋切磋。”
“……去死吧你!国际长途好贵,挂了。”
“喂那又不花你的钱。”
“你的就是我的,懂?快睡觉吧,这几天都要加紧练习吧,多累。”
“我知道你关心我,么么!”
“…真恶心你……”
朴灿烈挂了电话就不淡定了,这是让人睡不着觉的节奏啊!他回到卧室,锁上门,偷偷自行解决了一下。和白贤交往的两年半里,这些事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虽然白贤总是强调他才是攻,可这种事从身高上就见分晓了不是吗,“蚍蜉撼大树……”这句诗,朴灿烈就不说出来戕害白贤的小心灵了。白贤总是很刻意地作出不在意的样子,朴灿烈笑而不语。
“发生关系”,噗,大作家也太逗了吧!朴灿烈头晕目眩,躺下来,抱着被子,想象那是大洋彼岸正脸红得难以自已的白贤。
第二天金钟仁也到了,一个人,鹿晗表示一张机票也很贵呢非常肉疼。吴凡这几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金钟仁几遍,突然,“小子你也不纯洁了啊……”
于是吴凡你又名非处男指向标吗?朴灿烈愤愤,他该把那事提上日程了。
一本题目很奇怪作者名也很奇怪的书在年初六,众多商家选择开业的这天,悄悄潜入了各大书店。当有人注意到它,翻开一读,才发现这本书的题材也颇为奇怪。同时在电视上、杂志上、网络上,到处可见这本书的宣传,不少人忍不住买来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本普通的同志小说,故事情节也并非题目所说的那样“未命名”。渐渐地,作者“烤肉先生”火了。
很快签售会接二连三地开办,大家才发现这“烤肉先生”实际上瘦瘦小小,眉眼乖巧,说起话来却是呛死人不偿命的辛辣。有读者提问他对同志的看法,他说现在这个词儿说出来都好像骂人,其实这是公众舆论给大家造成的一种误解,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么一点情结,或轻或重的,只不过是有人没有及时“扼杀”掉它罢了,且“同志”也不一定是由于先天因素,因为爱上一个同性而被称为“同志”的事情确实存在。他说希望他的读者们能够至少做到不排斥、不敌视同志,如果是真爱的话,最好要给予祝福。第二天他的这番话上报纸了,后来他的书就卖了更多更多。
而白贤这几天不光忙着签售改稿,朴灿烈那边也不消停,他回国了,说公司听了他的推荐后决定让歌曲的原作者与他一起合作这首歌。白贤不喜欢抛头露脸,两方协调之后结果是白贤担任歌曲的伴唱和特别版里的旁白。白贤其实挺不想去,像卷毛先生这种不检点的,他去了之后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后来朴灿烈搬出恳切的吴凡,他才终于信了。他又联系朴有天——这位既是YS杂志社的老总又是他肉大的经纪人——,后者答应想办法调开往后几天的通告。
朴灿烈最近很高兴,一是因为被告知新专辑依旧要和Chen合作,而Chen再也没提那天的事,心平气和地当他做朋友,甚至拿他和白贤的事开玩笑;二则是因为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见到白贤了。吴凡说这是对他近期认真工作的奖励,语气悲天悯人好不欠揍,朴灿烈说得了吧我知道以前提拔我的事都没你份,吴凡很不爽,啊喂这回真的是我的功劳!真的真的!
朴灿烈没理他,这货自打跟黄子韬交往以来就愈发活泛了。他跑到自己房间给白贤打电话。
“吴凡哥让我明天找你一趟。”朴灿烈说,“跟你具体说说这些事,第二天直接带你去公司。”
“你?靠谱么。”白贤显然很嫌弃。
“那当然,你不信我信谁?怎么说我也混了两年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真恶心你。”白贤一撇嘴,“那你明天来的时候带着晚饭吧,光麻烦嘟嘟,我都不好意思了。”
“行。”
电话挂了。朴灿烈得儿意地笑。
“你奸笑什么啊?”吴凡一脸鄙视。
朴灿烈勉力收声,“没什么。哥,我明天去白贤家。”
“干什么啊你?”
“……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