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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
书名：Untitled 作者：某晨 更新时间：2016-12-12 22:26 字数：3917
都暻秀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就看见家门口的黑暗里窝着一个人影。人影不修边幅地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抓着手机，屏幕白森森的光打在脸上，有点恐怖。
都暻秀叹口气，叫了一声“白白”，就见那人影冲他回过头，随即腾地站了起来。
“哎哟我的嘟嘟！”白贤扑了过来，挂在他身上。他没理会，径自从书包里找出了钥匙，开门。
“什么事这么急？你也不知道早点跟我说，现在正好下班高峰。”他斜了身上依旧牛皮糖状的白贤一眼。还好意思嫌弃人家朴灿烈撒娇，瞧瞧这德性，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贤依旧讨好地：“我这不是才想到嘛……”一跟他进屋便熟练地抬手拍开了顶灯，“其实我叫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开个门的，你要是待会去酒吧，就把钥匙给我，我借一会儿你家的电视，看完就走，然后去酒吧还你钥匙。”
都暻秀被说中了心事，脸一红，闷闷地道，“不用了，我今天不去。”
白贤嘿嘿一笑，主人翁姿态地倒进了沙发里，坐了又躺，躺了又坐，极尽折腾之能事。
“你家里不是也有电视么，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干什么。”都暻秀把电视打开，遥控器丢给白贤。
白贤嗷呜一声接住，亮亮的眼睛盯着屏幕，手里噼里啪啦地换着台，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家那个快淘汰了的小屏幕怎么能跟你家的比，我去，四十二英寸超薄还等离子的哎，你的房东还真是大方。”他咂咂嘴，“不过液晶的就更好了，清晰。”
都暻秀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我平时又不怎么看电视，多大屏多清晰也没用。你喜欢，就自己挣钱买一台呗，或者不嫌麻烦，经常过来看也行啊。”
“哎呀，偶尔用一次而已嘛。买的话好贵。”
白贤瘪着嘴抱怨。都暻秀给他倒了杯水来，在他身边坐下。
白贤明显亢奋到了极点，沙发之于他仿佛滚烫的火炉，让他每过不到一分钟就变换一次姿势。都暻秀无奈，默默地坐远了些，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一定是那个对自己来说没有太大用处的匣子里有什么东西，像**一样强劲而猛烈的，才会致使白贤今天格外反常。都暻秀肯定地想。
电视里播了一阵子广告，从洗衣皂到微波炉，白贤始终保持着躁动不安的状态。之后温馨的一家三口的画面突然切换成鲜亮的大片色块，一只金光闪闪的麦克风跳跃到中央。都暻秀认得，因为金钟仁每期都会准时看——那是E市电视台的《TheShowest》，一个半小时里，各路艺人会献上自己新专辑里的主打歌，借此宣传。期间短信通道开启，歌迷可以投票，最后会根据票数和资深音乐人的评定，评选出这一期的“Showest”。
“灿烈的出道辑？”他记得金钟仁提到过。
白贤点头，牙齿紧咬着，眼睛睁得滚圆。
“你怎么不去现场？”他问。
“我怎么不想去！”换来白贤不加掩饰的强烈反应，“我听到他要上这个节目的时候就去订票，结果票已经卖光了！我$*$%！#%%$……”后面的话都暻秀因为过于惊恐而没有听清，印象里白贤虽然不时也会疯癫得忘形，但从未像今天这么激愤过。他忙顺了顺白贤的脊椎骨。
“你可以问问灿烈啊，说不定他给你留了票。”
“……”白贤石化了，片刻后恢复回的激愤中多了点挫败，“我没想到这茬啊……今天联系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手机欠费了，去楼下营业厅缴了费才打得出去电话。我还纳闷怎么前几天一个呼我的人都没有呢……得了，就算像你说的，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况且他第三个出场，肯定已经在准备了。……哎呀烦死了，靠！”于是抓过身后无辜的抱枕泄愤。都暻秀有点担心，因为这套沙发怎么看怎么价格不菲，要是白贤一个不小心捶坏了，他得给房东签多少年的卖身契……
此后白贤一直恨恨地咬着枕头，受了莫大的委屈却无处申冤似的。都暻秀干脆由他，进了厨房准备晚饭，再出来找东西的时候就听见主持人加上一长串adj地报出了朴灿烈的名字。而前一秒还怨气难平的白贤顿时安静了下来，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镁光灯灭到只留打在中间的一束，台上空无一人，台下的尖叫声却已然排山倒海得仿佛要冲破这方匣子。
“SelectedVIPWouldn'tItBeMind-blowinglyAwesome——”①
带一点颓废和放荡不羁调调的美式英语。不是朴灿烈的声音。白贤眼睛赤红，激动得就要站起来，那个顶着一头乱得恰到好处的毛茸茸的金色卷发的大男孩就甩着“rock_you”的手势，踏下了舞台深处的台阶。
白贤又安静了，轻轻圈着抱枕，下巴抵在上面，专注而严肃得俨然一名元老级的批评家。可这番假象又被他脸上久久褪不去笃定和欣喜意味的傻笑所毫不留情地戳穿。
能让白贤转瞬间便又怒又喜又紧张，那颗小心脏恐怕早已超负荷运转了的，自都暻秀认识白贤以来，只此一人。
他是这个小圈子里，朴灿烈之前，认识白贤最晚的一个。是通过吴世勋认识的。彼时他刚刚升入大二，觉得是时候自己养活自己了，又正好在报纸上看到了金俊绵登的广告，雇人准备一个大学生的一日三餐，他一看，两所学校距离不远，自己又有这方面的手艺，就跟金俊绵取得了联系。两人谈妥之后，他便每天都去吴世勋的学校K大报到，从而也认识了高他一级却整天没有正形的文艺小青年卞白贤。
认识得最晚，但也最铁。去年他家里出事，之后的整整三个月里白贤都陪着他。当时白贤还在租房子，每个月都要为房租烦心，写不出满意的东西来时，晚上还要去金俊绵的酒吧唱歌，挣些微薄的薪水。然而尽管这般窘迫，金俊绵也提出把他接到自己这边来住，白贤也不同意，仍是成天给他讲其实不好笑的笑话，念自己写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唱歌给他听，与他寸步不离，完全把他当成学龄前儿童一样地哄。直到他的生活重回轨道，也租到了租金不算太贵或者说便宜得离谱的房子，白贤才放他走，还发誓说一定要给他找一个比自己还拼命三郎的对象，即使他说得了吧，就是冲着没有公婆压力这一点，当下的女孩子们也会踏破他家门槛的。
只是，“他家”，他还有什么家。都暻秀苦笑。
匣子里的朴灿烈在念着口水得有些凑字数嫌疑的歌词。都暻秀想笑，但白贤还是那么认真地看着，抱枕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That'sRight——”②
朴灿烈一个帅气的转身，灯光便又暗了下来，舞台最深处的那扇门仿佛能够通往异时空，蓝莹莹的点点光芒若隐若现。
随即音乐也中断了，场面陷入一片寂静。只见那门从中间缓缓旋开一个锯齿边缘的口子，先是一只手伸出来，然后是一颗怯怯的好奇的脑袋，同样顶着金灿灿的卷发，却被打理得层次分明，蓬蓬软软的好像大号洋娃娃的。最后是一下子从异时空跳到了舞台上，同时再次点亮了灯光的整个人。
“SelectedVIPWouldn'tItBeMind-blowinglyAwesome
NowWe'reOnARo-ro-rocket
JustGottaKeepYourSeatbeltFastened”
“今晚要多了个多了个月亮多了个多了今晚要多了个多了多多多多了个多了个月”
“NoYou'reNotGonnaShouldaWouldaThisAndCouldaWouldaThat
CuzWe'reNeverComingBackToThisTrap
SeeThoseTwoFullMoons，You'reTheChosenKnight
GoAndSpreadGoodNews，CuzWeGotNoTime”③
然后这人就一脸居高临下傲视群雄地跟朴灿烈飙起了rap。都暻秀知道他，一个隐退了的歌手的恋人，也曾在乐坛打拼过，现在转战时尚界，创立了一个品牌，自己参与从设计到上市的全套程序。这也是金钟仁告诉他的。
金钟仁。
都暻秀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像没尝过这种滋味似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无论多么芝麻绿豆的一点小事都能让自己想到他。墙角红艳艳的塑料袋里装满了他最爱吃的苹果，自己的卧室里挂着他高中就开始学的吉他，而面前的匣子里朴灿烈只身一人舞动的画面，更是不可避免地唤起了他最初的记忆。
迷离的音乐，暧昧的唱词，男生挑逗地从他的肩膀游弋至腰间的手，直白热烈的眼神。而自己一头雾水之下所能做出的反应，只是被动地跟随他的引导，在他的嘴唇即将触到自己的脸颊之时笨拙地把脑袋扭到一边，惶恐地拼命想要甩掉影子般的对方，最后落荒而逃。
一支本该充满了诱惑与反诱惑的舞，就这样被自己搞砸了。然而，从那一刻起，自己竟朦朦胧胧地对他产生了微妙的一些感情。直到现在，这些感情越来越明朗，自己亦越来越坦然，只是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拘束和紧张，不敢奢求他能回应自己哪怕一点点，仅仅担心他会对这样奇怪的自己心生厌恶，在他发现之后。
——事实上，这的确是都暻秀第一次喜欢上谁。这是喜欢，都暻秀清楚地知道。他在其他方面或许会模棱两可，但对于感情，他却能够完全地把握自己，对谁是喜欢，对谁只是朋友或兄长般的依赖。
他能想象那种漫无目的的茫然，好像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困在了保鲜膜里，毫无章法地只有胡乱挣扎。正是那种混沌不得解脱的窒息感，他自己不会有，亦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遭受这般折磨。
待他回过神来，白贤已经关了电视。
“怎么样，帅吧？”虽然是问句，但溢于言表的骄傲却让都暻秀不得不点头，一半也是发自内心。于是白贤高高地昂起头，抬着下巴，“也不看看他是谁的房子里走出来的，哼哼。”
都暻秀笑了笑，“白白，你喜欢朴灿烈吧。”语气里滤去了所有的玩笑意味，那样轻浮的调侃早就没了意义。他静静地看着白贤。又是一个问句，它披着的名为“肯定”的披风在龙卷风般肆虐一时而此刻渐渐消散了的电子乐声里恣意招摇。
白贤看向他，哈哈一笑，放下了遥控器。
“瞎说什么啊，我是直的，我的初恋还是我家那边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自己三四岁时懵懵懂懂的一见钟情来，自己如何在被妈妈支使去买白糖的路上看见了小女孩，如何蹩脚地搭了讪，又如何跟小女孩头碰头地玩石子玩得废寝忘食，直到妈妈担心地出来找他然后把他拎回家一顿暴打……
“哎哟，扯远了。”白贤收住话茬，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看完了，咱们走吧？去酒吧。”
“……我今天真不去。”金钟仁看完这期节目估计就继续待在宿舍里了。都暻秀摆摆手。白贤点头表示会意，起身准备要离开了，出门之前问他有没有垃圾要捎下去，都暻秀说不用，给他打开了楼道里的灯。
白贤走了。半分钟后都暻秀透过窗户看见了路灯下他依旧欢快无比的身影。
其实那一瞬间，他的动作明显空了半拍，欲盖弥彰，何必呢。都暻秀在心里轻轻叹息。
①②③：歌词摘自EXO-M《双月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