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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 我不喜欢朴灿烈
书名：Untitled 作者：某晨 更新时间：2016-12-12 22:26 字数：4585
朴灿烈在去了几所著名高校巡回出道表演之后，迅速火了。鹿晗坐公车上下班的时候经常听到有女学生在谈论那个一头金色卷发的大男孩，说他个子高长得帅声音低沉有磁性云云，都是些因为心情激动到无以复加而最最简单平白的字句。他很骄傲。
公司趁热打铁要给朴灿烈置办专辑，主打歌自然是那首《双月之夜》。正式录音的前一天晚上，鹿晗叫朴灿烈不要再没日没夜地练习了，回来陪他聊天。鹿晗做主买了一提啤酒上来，两个人边喝边聊直到午夜。朴灿烈后来喝得有点神志不清了，趴在地板上晃着还剩一层底的啤酒罐，抱怨着为什么要用这首歌做主打，白贤会嫌弃它白痴的@$#%*@$……哼哼唧唧的，慢慢就睡着了。鹿晗的眼皮也很沉，本来想着把朴灿烈叫起来去床上睡，可他睡得雷打不醒，自己又被他的身高吓得打了退堂鼓，干脆也在地板上凑合了一夜。
“哥你怎么这样啊，之前我在沙发上睡，白贤都会想着把我背到卧室去。他可比你瘦多了。”第二天朴灿烈的反应。
鹿晗心想这小孩怎么左一个白贤右一个白贤的，人家白贤招他惹他了要打这么多喷嚏。而且什么叫“他可比你瘦多了”！？自己是很胖吗，明明小孩离家出走的那阵子，自己担心得油盐不进（其实是整天都在无忧无虑地踢球）还轻了几斤好不好？鹿晗忿忿，决定下次见面要跟对方比一比。
早饭后，公司派来专车把朴灿烈和他接了过去。在公司门口下车的时候有少女饭来围堵，公司不给新人配备保镖，鹿晗就使出一招凌波微步，灵活地穿行着，帮朴灿烈挡住汹涌的人潮。结果在电梯里朴灿烈还拆穿他是“因为个子矮才灵活”，他的一颗玻璃心顿时比饺子馅儿还碎，反驳说我是正常男人身高好吗，你一米八五才高过头了，看你上哪娶和你情侣身高的媳妇去。
朴灿烈嘿嘿笑，露出白牙，“我可以娶白贤啊。”
鹿晗似乎明白了什么……
进录音棚之前鹿晗先去跟制作人打了个招呼，让他多多关照朴灿烈，然后朴灿烈就进去戴上了耳机。趁他调整状态的当儿，鹿晗抓紧发了条微博表示朴灿烈认真准备的样子也好帅，呼吁粉丝都来给他加油。
朴灿烈试着唱了两句，不太顺利。制作人打手势示意他停下来，让他把某一段某一小节的发音咬得再清楚些。朴灿烈点点头，叽里咕噜地练习了一阵，又戴上耳机。鹿晗就又登入微博，卖了个萌说看来你们的加油还不够。
朴灿烈又试了几次就很邪门地真的进入了状态，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很难得。鹿晗在制作人身边站着，微微俯身听他夸奖“里面那个卷毛小男生”很有潜力，满足得几乎要飘起来。
朴灿烈之前，他总共接手过两个艺人。第一个大他几岁，因为过长的变声期耽搁了出道，于是他更加努力，在国内站稳了脚跟后又去国外打拼，最后做到了影视歌三栖发展。第二个也在音乐方面颇有造诣，飙起高音来毫不逊色于其他前辈。
都说鹿晗的造星手段独特，其实他何尝做过什么？“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也不是什么师父，这些无论年长年少都被他习惯性地称作“孩子”的艺人们，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都应该归功于自己的坚持。
他只是觉得很幸运。
中午叫的附近餐馆的外卖。朴灿烈对着占满整面墙的落地镜边嘀咕边踏舞步的时候，鹿晗躺在地板上刷微博玩。上午的两条微博已经有了上百条回复，大多数来自以前他带过的明星的粉丝，也有少部分加了他关注的朴灿烈的饭。鹿晗一路看下去，耳朵还听着朴灿烈念叨歌词的声音，不由心情大好。
然而——
“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两眼死死盯着手机。朴灿烈顿住，回头看他。他一抬头看了看朴灿烈，想想还是决定不说，摆了摆手又坐下来。
[我不喜欢朴灿烈]，第六十七个回复的人说。鹿晗有点恼火，心想随便你喜不喜欢没人强求，只是不喜欢还凑什么热闹，神经病。却又觉得这人也蛮不容易的，八成想要借此炒作，微博名也用的是真实姓名。不知他有没有考虑过接下来会被各种人肉的惨烈后果。
趁还没有太多人注意，鹿晗赶紧把这条评论删掉了。
但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惦记这件事，郁郁寡欢的，好几次朴灿烈用一次性筷子的另一端去拨弄他蹙起的眉心。他又不能讲，就搪塞说是“男人一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朴灿烈一笑，不再问他。
下午朴灿烈跑上跑下地去听出道辑里其他曲子的demo，鹿晗跟着他，偶尔再瞧一眼微博。没有人再说那样的话，也没有人反复将这件事提起。他稍稍放下心。
可是傍晚搭公车回家的时候，他又看见那个人说了那句话。这次是发给他的私信，寥寥七个字“我不喜欢朴灿烈”简洁无比。
祖宗哎，你想让我怎么样啊。
鹿晗扶额，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的头像。似乎是张照片，缤纷昏暗的灯光模糊地勾勒出他稚嫩而清秀的面部轮廓。他歪了歪脑袋，觉得这人长得挺好看的，如果不像自己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万年十八脸，这人估计和朴灿烈差不多年纪，甚至比朴灿烈还年轻。
莫非他的女朋友饭上了朴灿烈，他心下吃味，又不敢太过嚣张，于是在自己这里恶意中伤乱倒苦水？这样看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嘛。
干脆之后就不太在意这些了。他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几天过去，到了鹿晗的二十八岁生日。有之前带过的艺人的饭自发地给他举办生日party，在同事在员工餐厅里为他庆过生之后。
其实鹿晗是杰超会社成立以来第二个享受如此待遇的经纪人。第一个叫吴凡，比他还小半岁，也比他晚几个月进入公司，可他凭着一米八七的优越海拔、画里走出来一般的英俊外貌、出国深造四年而造就的高贵气质和对无论什么人都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去死），让一众女员工迅速在私下成立了“吴凡后援会”，并且此后援会的规模以惊人之势扩大，被高层所知，标志就是那年的十一月为他举办的那场空前绝后的庆生会——一人高的巨型生日蛋糕都是小case，不过把庆生会活活折腾成相亲现场什么的真的好吗，反正鹿晗不胜咋舌。
这货现在在美国总部接受培训，保守估计要一年才能回来。他也是个狠角色，到时候很可能朴灿烈就要换他接手了。
话说回来，这么一个从外表到内在全部无可挑剔的发光体只做经纪人，着实有点大材小用。坊间流传的版本是，吴凡自知自己的字难登大雅之堂，若出道会不便签名，激流勇退，甘愿屈居幕后。
奇葩到处有，杰超会社特别多。此乃鹿晗的生存信条。
和两个前小孩的饭们约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在东边的一家西餐厅。鹿晗切完了这边的蛋糕便赶了过去，带着朴灿烈。其实他没什么资格评论人家吴凡，他自己的生日party也几乎要被折腾成朴灿烈的新人推介会了，他每说三句话必有一句表达“我们灿烈过一阵就要发专辑了请务必捧场”的意思，弄得朴灿烈笑得有点难为情。几个跟他比较熟的饭呛他死性不改，厚脸皮如他也难为情了。
之后放朴灿烈去跟饭们聊天，鹿晗溜到一边休息。微博上不少没能到场的饭们纷纷在他上传的照片下留言送祝福，QQ上的信息也爆满了，好友栏里的头像接二连三地跳动。他一条条地回复说谢谢，疲惫又感动。
突然一条只有一句“生日快乐”的信息映入眼帘。因为之前的大多都添着花里胡哨的小表情，所以格外简洁的这条信息多占去了他几秒的注意力。这几秒内他又发现这条信息来自“陌生人”一栏中的一串号码。
[你是？]他问。
那边没回他。他于是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不慎删掉了哪个熟人？几分钟过后空白的大脑给他以否定的答案。而对方也在不知何时再次说话了，依旧简洁地：[吴世勋]。
——鹿晗记起来了，这是那个两次向他叫嚣说自己不喜欢朴灿烈的小男生！不仅如此，自那次鹿晗收到他的私信，觉得无话可说便没有回复之后，他先后又私信了他几回，说什么“不知道朴灿烈哪一点好”之类的话。鹿晗有点哭笑不得，孩子脾气为什么要到他这里来耍，家务事不该私下解决么，他多无辜，朴灿烈也多无辜。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跟前辈的饭们打成了一片的朴灿烈，吃一口蛋糕，回复：[你想干什么？]完全是对于一个又哭又闹不肯罢休的婴儿，他已经把奶嘴铃铛毛绒小熊什么的都给了出去，连尿不湿都换了，却还是无济于事的无奈语气。
他抱着手机猜度网络那头的这个人的动机。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女朋友伪精神出轨就缠着他一个局外人各种抱怨，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事实上鹿晗一直把他灵光一现的这种猜测当笑话看。
难道遇上了黑？朴灿烈才出道多久啊，不能吧。鹿晗坚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难道…那人是冲他来的？看上他了？鹿晗抖抖，得了吧，只是自己会错误地对一个同性情窦初开，别把别人想得跟自己一样。
那人没了动静。鹿晗心知自己想得太多，放下手机，混进了另一边聊得正开心的小圈子。天南海北到九点多，鹿晗见时间不早了，就遣这帮兴味仍盎然的女孩子们回家，一一送她们上了公车或出租车之后嘱咐她们到家知会自己一声。
“哥你人气好高哦，好嫉妒。”朴灿烈从眼角看他，鼓着脸。今天朴灿烈戴了巨大的茶色眼镜框，被他圆圆的脸颊顶起来，鹿晗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疼得他嗷嗷叫。
鹿晗也给朴灿烈拦了辆出租车，让朴灿烈先回家，自己有东西落在了公司里，要回去取。朴灿烈哦了一声，乖乖坐了进去，车子开了老远还扒着后车窗冲他招手。
鹿晗去搭公车。临近末班的车厢里人很少，他有点困，伏在自己腿上睡了一觉。
醒来恰恰好还剩半站路。他揉揉眼睛，起身挪到后门旁，扶住栏杆。定睛一看，他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密密麻麻的，在后门的玻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断断续续的透明的线。
他想打电话问朴灿烈到家了没，手还没伸进包里，车就停了，后门向外打开，几缕雨丝被风吹进来，挂在他衣服上。他踉踉跄跄地下了车，边往公司走着边继续掏手机。
包里突然间格外乱，他的手盲目地摸来摸去，已经两次摸到钱包、三次摸到乘车卡、五次摸到家门钥匙了，手机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这时候铃声突然大作，他一怔，干脆停在原地不动了，把包搁在屈起的一条腿上，锲而不舍地寻找声源。
四月末的光景，夜晚还有点凉。鹿晗回公司就是为了拿外套的，此时一件单薄的T恤都湿透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抹了把脸上的水，不一会儿却发现雨淋不到他了。
他抬头。视线里是层次模糊的黑暗，带一点温暖的气息。
手机找到了。他看见屏幕上跳跃的朴灿烈的名字，骂了一句后接起来，语气还不怎么和善。
原来朴灿烈也在担心他淋到雨，被他一吼还很冤枉地哼出长长的鼻音来。鹿晗一下子就化掉了似的，心里痒痒的，仿佛有只小手在轻轻地抓。
他向朴灿烈撒了谎，说自己早就进了公司。朴灿烈说自己也是。他让朴灿烈早点睡觉，朴灿烈就昂昂昂地应，有点不耐烦似的。鹿晗说他给点阳光就灿烂，他在那头嘿嘿地笑，不置可否，然后让他找到东西后赶紧回来，别忘记带伞。然后挂了电话。
鹿晗这才来得及从这突然的遮蔽中走出来。那是件普通的运动服外套，被他面前那个陌生的少年举着。现在少年把外套收了起来，垂在身前。少年在昏暗的路灯光下显得有些泛黄的T恤因为水渍而渐渐地颜色变深。
那张稚嫩而清秀的、湿淋淋的面庞。
鹿晗愣住了，嘴唇微启，却被灌进嘴里的雨水噎得说不出话。
“我真的很讨厌朴灿烈啊……”少年笑得有点悲凉。
鹿晗哑然地看着这个少年。如果正巧与微博的名字对上号的话，他叫吴世勋。吴世勋很年轻，是真正的年轻，从他氤氲着水汽却明亮依旧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与鹿晗不一样。雨下得愈发紧，水珠浸透了他软软的黑发，又从发梢滴下睫毛，亮晶晶的。鹿晗一时辨不清那是什么。
“你讨厌朴灿烈，又怎样？”他下意识抬着左手握住右臂，皱着眉，“为什么跟我说？”
少年垂下眼睫，沉默良久。
“……因为我喜欢你。”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像一个第一次见到水晶的孩子，心知它易碎，却还是不由被它的剔透所吸引，便只敢用指尖轻轻触摸，一下又一下，像小猫偶尔扑着了主人逗弄它的掌心，像想起了这几天反反复复加他为好友的那个号码的鹿晗的感觉。
鹿晗深深望进少年颤抖的眼底。完蛋了，他好像猜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