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鹿晗抓住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时机告诉朴灿烈“外面有公司的人我是在做戏”的时候,前一秒还在纳闷对方为什么手上不使劲的朴灿烈立刻卖力地惨叫起来,引来同情目光无数。幸好鹿晗早已未卜先知地替他重新武装,不然一出道就惹上泡吧的负面新闻可不是好玩的。虽然朴灿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说,小孩,其实你也蛮有两把刷子的。”保姆车里,鹿晗悄悄地对他说,“公司放出了你的预告,本来想让你趁机也露个脸,可你这段时间不在。你不知道那些小女生们等得哟,真叫一个花儿也谢了。”
“嘿嘿,真的吗!”朴灿烈抓抓脑袋,很开心。
“别以为我在夸你!”鹿晗却蓦地提高嗓门,吓了朴灿烈一跳,“我那天跟着你,是为了什么?偷窥你私生活吗?我没那个兴趣!是公司为了你好,让我看着你,以防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怎么,你还低头,委屈了?你委屈什么?你说说,今天我从这种地方把你逮回来,你委屈什么?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还得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星期?”
“……我……”
朴灿烈觉得经纪人哥哥即使可亲可敬也的确有点言过其实了,什么“花天酒地”,他很本分的好吗,今天也喝的不是酒是汽水。他刚抬起头想反驳,就见对方冲他使了个眼色,勾勾一边唇角,探身到前座,给司机师傅递了根烟,“教训自家小孩,别见怪。”然后他缩回来,音量又压了下去,“这大叔原先给社长开过车,咱得拣着顺社长耳的话讲。你受点委屈,先忍忍。”
朴灿烈恍然大悟。他又对自己的经纪人产生了一分敬意。
于是他挨了至少半个小时的鹿晗滔滔不绝的训。他知道堵车或者等红灯的时候,司机师傅都乐呵呵地从后视镜里看他,像在看不要钱的电影,他感叹人情冷暖,可是没办法,也是自己当时没考虑前因后果就鲁莽地甩掉了跟踪他的鹿晗(他还是认为鹿晗的行为像跟踪),又一连人间蒸发了七天,所以不管鹿晗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心头有怨气,他都觉得这训挨得值。
等到鹿晗终于词穷了,他才惨兮兮地敢开口问,“哥你带着我的手机没有?”
“手机?带了。…啊你小子居然不拿手机就走,是存心的吧!$%^#!%!@……”
又是一顿训。这次朴灿烈却没有心思听,偷偷拉了拉鹿晗的袖子,“先给我行吗哥,我想打个电话,有急事。”
“……哦。”鹿晗收住音,从裤兜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他,顺带埋怨一句,“我可是一路都把它揣在这儿——这玩意辐射强,将来我要是生不出孩子就找你算账。”
“你本来就生不出孩子啊,你是男的。”朴灿烈接过手机,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嘀咕道,“找我我也不能给你孩子啊,我也是男的。”然后按下通话键,放在耳边。
朴灿烈离开后不久白贤也离开了,步行回了家,一路上小声地唱着歌,路边的行人有的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到家之后白贤留着门,自己先在玄关换鞋,一回头才发现背后只有空气。他不由苦笑,谁说要二十一天才能养成一个习惯,他就只需要七天。他把门拉上。他看到旁边那堵墙,想起那个荒唐而巧合的下午,一个金色卷发的高个子男生闯到他家里来,先不准他说话,又让他关门,最后竟可怜兮兮地告诉他自己被追杀了,自己是杰超会社即将出道的新人,叫朴灿烈。
好像这个过客不仅耀眼,而且让他觉得重要。可这又能怎样?他已经走了,像不曾出现过一样。他连睡觉盖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回了卧室橱子里。
白贤眼睛很湿。他走进洗手间,脱下身上黏乎乎皱巴巴的T恤丢到洗衣机里,顺便洗脸。拿毛巾的时候发现后来多出来的盥洗用具也不见了。他又洗了一次脸。
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他胡乱用手抹了抹就赶过去,在沙发边缘陷下去的地方把手机捞了出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还记得上次玩手机,朴灿烈在旁边跟他闹呢。之后他就没再用手机,原来是扔到了这里。
他摇了摇头,接起:“喂,您好。”
“…哈哈哈哈,干什么这么正经。”
白贤愣了一愣。
开玩笑吧?“请问你是?”他皱着眉问,一边往卧室走。
“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不是吧……我是朴灿烈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
“刚刚来找我的是我的经纪人鹿哥,不是别的什么人……嗯,我今天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让你不自在了,对不起。我状态不太对。”诚恳。
“……”
“你不是不生我的气吗!”耍赖。
“……”
“…那个……你不是卞白贤?”
那边的声音开始在抖了。白贤心想谁能跟得上这么颠三倒四的逻辑啊,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见咔的一声,通话结束了。
——这没头没脑的独角戏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白贤忙又拨回去,那边却一次又一次地拒接。他气血上涌,只好发过去一条短信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证明了自己就是文艺小青年卞白贤,对方才相信地也回复了过来。他松了口气,调出那个号码正要再拨,朴灿烈却已经先打了过来。
“喂。”他再次接起,语气自然没那么客气了,还夹杂着因为想笑而不匀的气息。
“刚才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打错了。”朴灿烈明显很憋屈。
白贤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记得我号码?”
“我怎么不记得?”朴灿烈反问他,低沉的嗓音给他下着蛊。白贤一怔,突然说不出话,走进了卧室,坐在床上。
“你等一下。”
“嗯。”
他把手机放下,迅速从衣橱里拖出一件上衣穿上。他刚才一直半裸着。虽然天热之后也经常这样,可他此时此刻就是闹起了别扭。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春末的天气让他有点冷——这是最主要的原因!白贤强调。
“呃,喂?”
拿起电话的一瞬间他听到朴灿烈的声音。“喂,我好了。”一只手理着衣角。
“嗯。对了,你到家别忘了换件衣服,换厚的,晚上凉。”
“我刚换了。”白贤觉得朴灿烈和他同步得有点神奇。他拎起卧室一角装了几件脏衣服的篮子,走回洗手间,一路听着朴灿烈嘿嘿嘿的笑声。白贤知道他一定又把那口可以去拍广告的牙齿亮了出来。“你也顾好你自己啊,感冒好利索了吗,别嫌热,多穿点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怕热。”朴灿烈喜滋滋的。
“……猜的。”只要自己一关窗,不出五分钟朴灿烈必定会把袖子挽起来。他已经注意过很多次了,但他不会说。
朴灿烈没说话,白贤就把手机搁在肩头,用下颌骨顶着,归整了一下洗手池上的东西。刚才急着接电话都弄乱了。之后他拿下手机,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倒洗衣粉,盖上盖子启动机器,最后把篮子放了回去。朴灿烈还没说话。白贤有点紧张,“还在吗?”
“嗯,在的!”答得干脆且无辜。白贤放下心来,心说我还以为你被你那个暴脾气经纪人拖出去枪毙五分钟了。
于是两个人就聊起朴灿烈那个外表内在反差巨大的经纪人来。朴灿烈说自己一路都在挨训,白贤落井下石道你活该,然后得意地听他在那头撒娇。
其实长了一张万年十八的脸的鹿晗已经是奔三的年纪了(“虽然他还没二够,”朴灿烈补充道)。大学毕业之后他成为杰超会社的一员,本来高层看中了他可以去演偶像剧男一号的长相,打算捧他出道,然而他怕那样会没有自由,尤其没有时间去现场看球赛(他是曼联的狂热球迷),最终选择了当一名经纪人。而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也不是盖的,第一次接手一个明星,对方还比他年长几岁,他就用很独到的方式让他人气一路飙升,同时也在细节上提点他,于是即便他不在宣传期,他也依旧能占到各大娱乐杂志的重要版面。如今这个人已经退居二线,转行做制作人了,江湖上也还是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鹿哥说这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是他学生时代当头头积累下的经验。”朴灿烈哼了一声,“我就不明白当个值日小组长能积累下什么经验……”
朴灿烈难得吐一次槽,白贤笑了,就听见听筒远处有男人的号叫,“你这个连值日小组长都没当过的小屁孩没权利说我!”和之后朴灿烈惨兮兮的一句“不要拆我台吗哥”。他笑到了地上。
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那边鹿晗催朴灿烈去洗澡了,而这边白贤的洗衣机也已经安静了一段时间。朴灿烈跟他说拜拜,说晚安,他也回了相同的话。然后他放下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着,他撇了撇嘴,心想大明星打电话不要钱么,趁着还没变到下一分钟赶紧帮他把电话挂断了。他又看见七八个未接来电,同一个号码。
他打开洗衣机,收衣服。
话说刚刚朴灿烈以为自己打错了,挂电话的时候,他急什么?
白贤不太想知道答案。他哼着小曲把衣服晾起来,只觉得心情格外好。
那边厢的灿烈看见电话断了,也就放下了手机。
“谁啊,女朋友?”鹿晗调侃他。他头发乱乱的湿湿的滴着水的样子愈发像一个青葱的高中生。
“男的。”朴灿烈起身,“还说见过你,在你跑到小区里找我的那天。”
“哦?”
鹿晗嘴巴张得圆圆的,翻着眼睛回想,但几分钟后依旧迷离的眼神证明他没有想起来。朴灿烈一笑,说了句“算了”,绕过沙发走进浴室。
不一会儿又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哥,我什么时候出道舞台?”
“还得过几天。公司给你的定位是‘携带快乐病毒的少年’,…我去,”鹿晗似乎觉得有些肉麻,摸了摸手臂,“所以出道舞台应该会在高校或者大学。他们正在联系场地。这几天就暂且再放几支预告片,先把气势做足了。你别急。”
“哦。”朴灿烈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可是哥,我没拍过那么多预告片啊。”
“你当然没有啦。”鹿晗笑得很和蔼,但朴灿烈觉得他像大尾巴狼,“孩子,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帅了!就连你平时练习听课吃饭睡觉的场景都像画一样好吗,这不就是现成的预告片吗!”
“……”
朴灿烈弱弱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鹿哥您这样随便曝光人家的私生活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