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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情深永相随一
书名：但愿魂梦与君同 作者：琉璃茶 更新时间：2016-12-12 22:14 字数：3274
赵砺厉声道：“宁如锦，你笼络朝臣，意图断送我赵氏江山，论理当诛九族，念在母子一场，朕便只取你一人性命。”说罢，挥手让宫人上前，“选一样吧！与朕作对，你早该料到有今日。”
他原是来要太后性命的！凝嫣震惊不已，几步上前阻止道：“皇兄，你怎么能？她是一国太后，这般杀了她你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赵砺哼笑道：“皇妹倒是宽宏大量！交代？天都变了，朕要向何人交代？”
凝嫣看向座中的女人，她竟不惊不惧。对这个女人，她没有什么感情，然而比之于更深的的欺骗与算计，那些小小的欺辱与刻薄相待也算不得什么了。她亦不过是一个在高位上挣扎的可怜女人。
而此时太后也看向凝嫣，大概没来到她会阻止，眼神里有一丝欣喜和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只是片刻，她又移开眼瞪向赵砺，含着笑道：“自打战事起，你就开始撤我凤鸣宫的守卫，朝堂上你奈何不了我便在这后宫里对我下手，我早在等这一日。不妨告诉你，我不怕死！因为我知道，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哈哈哈……”
大笑声中，太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凝嫣欲拦已来不及，怔在当场。
赵砺阴沉着脸喝道：“朕的命在朕自己手中。哼，皇甫轼也不是什么孝子，京中有人也每一个敢入宫救你。到底你最可怜！”
黑红的血自嘴角溢出，宁如锦倾倒在座椅上，已看不清人颜、听不清人声。无惧死亡，却不是没有遗憾的。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那年，家道中落，她沦为青楼歌妓，皇甫渊从另一个世家公子手中抢走了她。她以为她遇上了真爱，为他生下皇甫轼；她以为他是要娶她的，即便做妾她也是愿意的，可最终，皇甫渊抛弃了他们母子。
那年，在草屋再见皇甫渊，即便不施粉黛、粗布褐衣，她的美貌风韵依然叫皇甫渊惊艳。他带走了她，她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结果竟是，他为了他的目的将她献给了另一个高贵的男人。自此，她的梦终于破碎，她答应了他的请求，只留给他一个条件：接回皇甫轼，让他做皇甫家堂堂正正的公子。在她的一再逼迫下，他晚了半年兑现承诺。
那年，她成为尚宫中荣宠一身的宁妃，她不再是单纯的少女，学会为自己的利益百般算计、不择手段，云寒衣的到来夺走了她的所有宠爱，她陷害云妃，甚至迫死她都做得干净利落，却也在这一年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她与皇帝的女儿赵凝曦在宫中失踪，遍寻无果。
那年，皇帝身死，她初涉朝政，弄权朝野，尝到了身处权利巅峰的快感，将那些无端的寂寞抛诸脑后，殊不知高处不甚寒。当她再见皇甫轼，看到的只有对她的恨意和他的政治野心，她想化解一段恨，成全他的梦，又将她的不择手段用在了朝堂之中。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女孩的脸上，她微微而笑，那是她最后的幸福，也是她最后的遗憾：她竟还能见到她的女儿，她却没能听到她唤一声母亲……
灯火噼啪，宁如锦安然闭上了眼睛，凝嫣却久久不能平复。
赵砺忽而转过身来，幽幽盯着凝嫣道：“与朕作对之人都是这般下场！”
凝嫣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很清楚，这话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说给远在战地的孟聿寒听。所以，将她留在宫里，是要用她的生死来威胁孟聿寒吗？
凝嫣心中忐忑，她亦不怕死，身在漩涡之中，她早知逃不过这一劫。但她现在不能死，几日前，她才得知自己已有了身孕，她能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她与他的孩子！
赵砺转身向外走，背着凝嫣说道：“皇妹好生留在宫里罢！”说着，又唤来手下人吩咐道：“来人！去相爷府上将朕的韶阳皇妹也接到宫里来！”
凝嫣抽了一口气，深更半夜将青兮接来，赵砺到底要做什么？
正说话间，忽有公公匆匆忙忙闯进凤鸣宫：“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赵砺不豫的眼神扫过跪于地上的人。
“回皇上，相爷府遭人劫杀，全府一个不留，李相和诰命夫人都已身亡，李府已经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什么？”
殿中人皆生生惊诧，不敢相信。
凝嫣跟着赵砺几步跨至宫外，站在高坡上看向皇城之外，西南一角果真火光接天，浓雾弥漫，确实是李府的位置。
赵砺一拳捶在身侧的树上，咬牙道：“好你个皇甫轼，下手竟比朕还快！来人！再去找！云青兮，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凝嫣呆傻地愣在那处，一动不动，她不能相信眼前的惊变，不能相信青兮与李府一门……
青兮仿佛溺在梦魇中，怎么也醒不来。她的梦很长很长，没有尽头，亦不能辨别虚实……
恍惚间，她看到自己与李沐辰携手走在桑榆湾的田野间，有河湾，有池塘，还有温泉……李沐辰来牵她的手，他们在凉夜里看星星。再而是漫天的白雪纷飞，她兴奋异常。沐辰陪她观雪，为她舞剑……
忽的，白雪纷纷变作大火燃烧起来，她被困在其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她想呼喊，可是又发不出声音。她看到一个个生命在她面前倒下，可是她无能为力。她仿佛能看到自己也如他们一般，生命在流逝，而她孤单又绝望。鲜血在火中燃烧，她的眼前一片迷蒙，然后那些景象、那些人全都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很不安，很无措，很彷徨……忽然间，她挣扎着睁开了眼。光线很刺眼，她只觉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昨夜的回忆却清晰地涌入她的脑海中。
“少夫人，快跑——”忽听宿雨惊吼一声出现在落华居门口。众人一惊，细看下，她竟满身血淋淋，扶着院墙站不稳。还不待众人走近，却见她身后惊现一黑衣蒙面人，毫不留情地一刀而下，宿雨踉跄倒地。
青兮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未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得院墙上方一时之间已经跃下了许多黑衣人，皆是执刀蒙面，来者不善。
“啊——”有丫头惊叫出声，惊惧不已。黑衣人劈头就是一刀。青兮心中大恸，杂乱不安，反应却迅疾，一脚踢上来人，与之缠斗。但片刻，又有几人涌上来。
“快走！”身旁的竹喧反应极快，已经不管不顾，一下勾起青兮的胳膊，强力将她拉进屋里。青兮这才惊醒，随着她向里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她想去看看爹娘，他们可还好？她担心得要命！
回头，却见无非张开手拦在大门口，冲她叫了一句：“少夫人快逃啊！”她已看到黑衣人的长刀挥起。“不要——”她远远地伸手惊叫。可那些黑衣人分明就是无情的修罗，他们不带丝毫感情，他们的血液没有温度，手中的兵器起落之间，他们不知道一个生命已经陨落，而他们的杀戮还在继续……
“无非——”青兮从不曾这般无助和惊恐，从不曾看到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血肉模糊。沐辰，沐辰！你在哪里？
“轰——”的一声巨响，青兮猛然向外望去，不知是什么轰然倒地，却见门外忽的燃气大火，门廊圆柱和屋檐窗棱顷刻间被火舌吞噬。
红光耀天，烟雾弥漫。青兮刹那泪如雨下，她看到摇曳的火光中，丫头小厮，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一倒下。呼喊、求饶，不过换来那些魑魅更冰冷的笑。那些鲜红的血在烈火中更加妖娆……
“不！不——”青兮想要挣脱，想要阻止他们的倒下。她无法袖手旁观，无法不回头，无法不愤怒……
“少夫人，你不能有事！你要逃出去见公子啊！”竹喧再一次猛力拉回青兮的身子，用力摇晃着她。
青兮如梦初醒，狠狠拭去脸上的泪痕，跟随着竹喧往里屋跑。
浓烟四起，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延至屋内，俨然将整个摇成居吞没。前院已不能回去，如今只能从后门出去。竹喧拉着青兮的手急急地向后门走。如此惊变，青兮早已悲恸过度，支撑着她向前走的只有一个信念，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去找沐辰，要找到沐辰……
她们进入后院，竹喧忽的顿住脚步，将她拦到身后。她抬头去看，惊惧再起，两个提刀的黑衣人正从后门进入，此刻已发现他们。
竹喧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向后一推，叫道：“保护好自己！坚持住，去找公子！”说罢，急速冲向走近的黑衣人，一把抱过他，阻止他前进。
“你们不能伤害少夫人，不可以！”又见一个女子冲上来抱住另一人，却是秋娘。
“快走——”是竹喧嘶声裂肺的一声叫喊。
“竹喧——秋娘——”青兮顿觉眦裂一般，然而还有更大的冲击等着她，她欲回身向后的那一刹那，那银亮的白刃一前一后刺进竹喧的后背和秋娘的腹部。
伤心到尽头，眼泪不与流。“不——”惊吼时才发觉，她不止流不出眼泪，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她决然地转身，此刻她不能把时间留给悲伤，她要保住自己，她不能让她们枉死。但下一刻，她绝望了，黑衣人是针对她而来，又有几人发现她，已追了过来。
霎时，突然有一男一女落在她的身前，那男子武功极高，一人阻住那些黑衣人，女子则带着青兮步步向外。
男子见势收剑，待三人退到院中，拧起青兮便飞身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