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之巅,小屋内一片静寂,三道人影有序散开、各司其职。轩辕昊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目光透过半敞的窗子,似沉思、似涣散。强行解毒,运气逼毒途中突生意外,耽误了回京。天山雪莲滋补养气,是调养身体的上品。每日食用,收效差强人意。
“沙沙沙,沙沙沙。”静谧的耳边传进些微小的响动。尽力凝聚目光,双眸恢复些许活力。望向床头边上的琉璃沙漏:一条细细的沙线缓缓至上而下,记录着点滴光阴的流逝。
“噼里啪啦。”顶端最后的沙子漏下的时刻,沙漏上端放空失重、下摆失衡剧烈晃动。连带中间的拨片,“啪”的一声灵活入鞘,成功固定整体。眨眼间,整个沙漏上下翻转,开始新一轮的漏沙。沙子匀速漏下,不紧不慢;与内心深处的慌乱,截然相反。
“今天感觉怎样,好些了吗?”一边问着话,一边顺手把沙漏移开,三少端着炖好的雪莲进入屋子。看着某人默默摇头,无声叹息:或许,告诉他宣城发生的一切会是件好事。
“又是一天过去了,说说宣城的情况吧?”
“还好,都是些小事。”还是没有说出口,本能选择隐藏飞鹰传书上的内容。
“明早启程回宣城吧,我想觞觞了!”轩辕昊微微提起上半身,目光停留在三少脸上,费力地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四目相对,窥探彼此内心所想:好兄弟,感谢你的关心,也不要太过担心。觞觞是我的妻子,我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女人,我不可能不顾及她的安危。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明早寅时出发。”昨日驱毒横生意外,轩辕昊越发的虚弱,张口喝药的力气都没有。随后进入内室的吴青澜,意外地没有反对。“记住,身体是自己的,只有活着才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其实,就算想要反对也无能为力。
十月初六卯时,三马一车从离城出发往宣城方向而去。一马前行,奔驰的骏马化作疾风,呼啸而去;两马一车:宏石赶车,宏金开道,宏木殿后,变装后的三少和轩辕昊共乘一车。马车前进的速度很快,却意外很稳。大多时间,马车内两人总是一人沉睡养神,一人沉默看书。
赵淑妃意外小产,原因不明,瑞王妃牵扯其中,朝中一片哗然;五皇子独闯潇湘殿,为二嫂鸣冤,惹怒新皇被禁足;刑部拒绝收押疑犯曲流觞,甚至不出兵监视瑞王府;意外发生之后,负责守备王府的士兵再次增加一成,禁止任何人靠近。
宣城,刑部大院客房,娇小、寂寞的身影靠在床头。“下官刑部尚书何书兴,给王妃请安!”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男一女,跪在床前。
“何大人免礼,快快请起!”没有多话,曲流觞目光呆滞,随口免了礼数。
“小姐,小玉和宏水看你了!”
“小玉,真的是你?”听到熟悉的声音,呆滞的某人回过神。“对了,小玉,淑妃姐姐怎么样了?”
“她呀,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没了孩子。”
“你说什么!姐姐的孩子没了?”震惊、难过、悲伤的表情依次闪现,“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去看她!”
“小姐,这根本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赵淑妃自己坏事做得太多,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完全不赞同自家主人的说法,“再说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你动的手,皇上凭什么让刑部抓你。”
“小玉,这么说是死罪。以后不准这么说,以后也再不能说!”慌忙捂住自家丫头的嘴巴,生怕自己的事情殃及家人。
“小玉知道了,不过说也奇怪。赵淑妃一直保护得很好,怎么会意外流产?”努力回想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宏水问过御医,赵淑妃的症状像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真的吗?这么说不是我的错啰!”情感转换迅速,上一刻还是深深自责,当下立即如释重负,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丝轻快。
“话虽如此,御医也只是猜测。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妄加揣测。”宏水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整,其实新皇的用意很明显:无非想让瑞王府出乱子。当下,瑞亲王刚刚带领三军打完胜仗,军中声望过高;三军归来,立即投入到农忙之中,深受百姓爱戴。
瑞王妃娘家慷慨大方,兴建庙宇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联合商会开办学堂,免费接收农家孩子;尤其是对牺牲士兵的家属照顾有加,与朝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功高震主,一个商业巨头,套用赵飞燕的一句话:只要他们愿意,整个轩辕都可以是他们的。
于是,新皇轩辕哲慌了:原本指望,赵雨荷能诞下皇子,顺势掰回一局;突厥、轩辕在离城一战,表面上轩辕大胜,其中的细节却让人无法理解;停战书、归属协议,全权由瑞亲王代理,完全没有自己这个皇帝的作用;饶是如此,停战十日,主帅手握虎符至今未归。
有好事者甚至上匿名折:“皇上,臣等认为离城一战突厥归属是否诚心尚不知。瑞亲王生擒季候勇,却又自作主张放虎归山,怕是别有用心!”折子用火漆密封,略过内阁直接呈到了御书房。
“啪”敞开的折子被甩在地上,新皇震怒不知为哪般。轻轻捡起,作为今日的辅政大学士,刘珏一目十行,然后郑重下跪:“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那依刘爱卿所见,瑞亲王至今未归,三军我行我素又为哪般?”眉头微皱,轩辕哲将难题抛向对朝事一贯中立的内阁大学士,“瑞亲王位居当朝一品,食一等公爵禄,若是有人诬告,罪名也是不小的。”
“皇上,微臣相信瑞亲王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觊觎皇位。王爷至今未归,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前半句说得义正言辞,后半句却含糊带过,似有难言之隐。
“好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什么不能说的。偏偏要这般遮遮掩掩,让人雾里看花。好了,今天的辅政就到这里。朕乏了,待会儿还要去看淑妃!”摆摆手,轩辕哲示意刘珏和蒋廷为离开。
“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刘珏再次跪立,成功阻止新皇准备离开的脚步。
“什么事?你说!”
“赵淑妃出意外,龙胎不保,皇上节哀。”稍顿,整理好措辞,刘珏继续进谏,“太医已经验过瑞王妃带进宫的瓷娃,没有任何毒素,完全可以排除觞觞行凶的可能。为何到现在还被关押在刑部!”
“曲流觞被关押在刑部?哦,爱卿是在说笑吧!刑部根本就没有收押瑞王妃。再说,即使如此,也不能排除她用另外渠道谋杀皇子的可能!”新皇的眼中一半是迷惑,另一半是怒意:自己并没有下旨关押曲流觞;再说,即使关押,也无可厚非,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为她求情?
十月初五夜里,刑部尚书忽然暴毙,临时由赵氏旁支,四品侍郎暂代。借着巡查为由,思忖着瞒过原配,带小妾到刑部逍遥。见到刑部客房被人占用,瞬间不爽,命人用蛮力撞开大门。
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正在更衣的曲流觞亮出流光。“噗嗤”一声,锐利的流光凌空飞过,直接打在新刑部尚书的脸上,一时间鲜血直流。可怜的尚书大人,还没有过足官瘾,就直接破了相。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脸,气急败环的男人,破口大骂:“哪来的黄毛丫头,不想活了!”
“来人,把这个疯子打入大牢!”无视左右的反对,曲流觞被关进了牢房。小小四品侍郎,不知瑞王妃。领着小妾叫来家里的郎中包扎伤口,一不小心扯痛了伤口:“嘶妈的,不知道轻点!”
“就是,叫你轻点。”狐假虎威,花枝招展的小妾随声应和,“哎呦,我的老爷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对了,老家伙,老爷我这脸几天会好?”
“大概四五天就可以结痂,也请老爷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留疤!”同是一丘之貉,主人家是这样的德行,小妾、郎中也是一样的德行:喜欢夸大其词。
“气死我了!”一拍桌子,拉上自家小老婆,“花花,走!陪老爷报仇去!”话说刚刚上任的刑部尚书不知天高地厚,私自动用私刑。一时的解气,却赔上了自己视若珍宝的小命。
金秋十月,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红枫,装点着庄严的轩辕国都。刑部议事厅,刘珏一脸疑问,端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望着黄廷为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何尚书忽然暴毙,赵侍郎擅用职权替换守兵,怕是别有用心。”一夜之间,刑部大换血,两人之前安排在刑部的线人被贬,曲流觞也不见了踪影。“我说刘大学士,你倒是想到办法找瑞王妃没有?要不找小侯爷商量试试。”
“不用找了,小侯爷尚自处于敏感期。既然没有人来报,觞觞一定被关在刑部某处。”长身直立,刘珏自信的回语中还有担忧。当下属非常时期:瑞亲王身体不适滞留离城养病,三军归来高调表示力挺瑞王府,偏偏瑞王妃又身陷赵淑妃滑胎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