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绝技,叔叔是在开玩笑吧?”三分带笑,五分孱弱,合着两分后怕:幸好醒来。吴家绝技,不知道实情的必定以为是什么高超医术。
怎知,不过是利用三分剑气将银针逼入伤者手腕处。十指连心,但凡有一口气在的病人都会清醒。当年自己在他面前重伤昏迷,这人被吓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上了这招。那种钻心的疼,现在想起来头皮依旧发麻,不觉得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至少不那么冷了。”
“还知道冷,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怕冷了!”收到黑鹰传书,知道情况有变,吴青澜就以到玉龙雪山采雪莲为由,匆忙出关。第二天傍晚就到了离城关,慌忙进帐。见到了是差点冻成冰块,瑟瑟发抖昏迷不醒的某人。
“咳咳!”很不给面子,轩辕昊无视吴青澜别扭的眼神,歪头呛咳。
“言归正传,接下来我要说的,你最好有心理准备。”看着自己唯一的嫡传弟子,吴青澜第一次感觉到为人医者的无奈。
“我知道,寒气已经逼入心脉。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京?”眼中黯然一闪而过,轩辕昊早有心理准备。始终放不下的是独自一人在余姚的小妻子,还有父皇嘱托的混乱朝纲。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随你,反正早晚要知道。”
“刘珏回京了,曲父去世,小女娃很坚强。还说,会乖乖在余姚等你回去。”
“吴叔叔,你说觞觞嫁给了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说什么傻话,要不是真的看上你,小女娃会嫁给你吗?”从被窝里摸出轩辕昊的手,吴青澜再次细细把脉。
“你没能准时回京,朝野众说纷纭,又开始拉帮结派了。”
“嗯。”
“辰小子做主,五千人马镇守瑞王府,一万驻守宣城,三万参与农忙。你自己也知道,三军和你一样的德行,我行我素。除非你下命令,连同新皇的话也不起作用。”听着像是责备,双眸却是掩盖不住的骄傲,明显“这才是我的徒弟”的骄傲意味。
“情况还不算太糟,这都归功于三小子。有力气起来吗?马上跟我上卧龙雪山顶,等伤势稳定了,我们回宣城慢慢调养。”
“现在吗?我还欠季候勇一个交代,毕竟囚禁了人家三天……”话音未落,一老一少两人齐齐望向门口,两重脚步声正在靠近。
“好啊,就等你这句话。”掀帘而入,季候勇和三少进门。目光交汇,可汗的眼中是关心。短短两天,他从三少口中进一步认识了轩辕昊,包括不杀自己的缘由,带兵行军打仗的种种。
相交两天前的争锋相对,这次的谈判很顺利。九月廿八,一骑绝尘将“突厥—轩辕离城停战协议以及归属承诺书”带出离城往宣城去。虽然归属承诺书上的某些语句听起来很奇怪,轩辕昊也没有异议。
九月廿九,吴青澜、三少、轩辕昊一行三人上了卧龙雪山之巅。与季候勇在离城关口分别,突厥—轩辕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友好。一切看似平和了,终不知一番接一番的意外丛生,让人措手不及。
“三小子?喏,把这个给我灌下去!”头也不抬,忙于制药的中年男子直接把一碗冒着浓浓异味的药汁递给身旁的白衣人。
像这样,一个忙、一个帮的状态已经延续数天。每一次周密、谨慎的配制,多次反复、持续的配合,结果收效甚微。可以说,情况很不乐观。即使这样,轩辕昊依旧全力配合;作为医者,作为亲人,作为好友,吴青澜同三少也不会轻言放弃。
接过药盏,里头弥漫的气味游离在鼻端,闻到了阵阵苦涩的滋味。忍不住皱眉,白衣男子忍不住沉吟:“噬心散加九阳膏,三七配制。师尊,这是?”
“没错,俱是至阳之物!”
“您是想利用噬心散和九阳膏的至阳来克制昊体内的至阴寒毒?”暗自思忖片刻,三少脱口而出心中的疑问。“先前我和雨辰也想过以毒攻毒,后来考虑到昊的身体状况只好放弃了!”
回眸探看,吴青澜不再胸有成竹,甚至烦躁不安。“来不及了,再不阻止寒气继续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完全相对的药性一旦在体内相遇,对身体的戕害是无法估计的。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吴青澜身为五华观主,享有神医的美誉,在徒孙们看来师尊是无所不能的。
“短时间内别无他法,我早就说过胡闹是要付出代价的。”无奈的摇摇头,一种叫落寞的神色爬满双眼。
眼见离城正是进入冬季,天气变得更加恶劣。轩辕昊外伤未愈、免疫力大不如前,体内寒毒开始频繁活动。入住雪山之巅六天,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即使是睡着,也无法一刻钟的安稳:杂乱、恐怖的画面不断闪现,不悦的回忆、惊厥的遭遇重复再现;紧张、不安的情绪慢慢滋生,沉寂的内心开始动荡。
体内、体外的寒气肆意乱窜:好似猎物无奈失去自由,拼命想要逃脱,力量却始终不及。三少、吴青澜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轮流守着轩辕昊。那人睡梦中不得安生的境况,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机立断,扶起昏睡的那人,试着摇醒:“昊,是时候起来用药了!”
“唔!”布满乌青、满目倦意的双眼慢慢睁开。惨白的面色、龟裂的双唇,无不述说着孱弱。轩辕昊在三少的帮助下缓缓坐直身体,甚至终于恢复些清明。
“来,把这个喝下去!”舀起一勺浓汁送到唇边,那人配合地喝掉。极慢、甚缓的用药:一人喂食、一人喝药、一人关切,前后大半个时辰。
但愿这次会有成效。“觞觞,现在的你在做什么呢?”四十多天时间,大婚两月,大约是聚少离多吧。曲流觞在轩辕昊脑中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没来由地心里除了焦急意外还增加了几丝恐慌。
宣城中宫,潇湘殿,厚重的殿门此刻正敞开,“瑞王妃给皇上、淑妃姐姐请安,皇上万岁,姐姐千岁!”纤瘦、柔弱的倩影盈盈下跪,向主位上的男女请安。
“瑞王妃,都是自己人不必讲求这些虚礼。”
“觞觞妹妹免礼,快快入座。”不知怎的,赵淑妃的脸色难以掩饰的苍白。
繁杂、无趣的虚礼消耗了不短的时间。难得有人作陪,身子不爽的赵雨荷精神不错。拉着曲流觞,同轩辕哲一起用了午膳后,还有兴致看她准备的孕事贺礼。
“妹妹,你送的余姚瓷娃娃真讨人喜欢。”手执憨态可人、做工精致的瓷娃套件,赵淑妃毫不掩饰自己对礼物的满意。
“淑妃姐姐喜欢就好!”同样是为人妻子,赵雨荷有人陪,至少有宝宝相伴,不至于太过孤单。反观自己,新婚不久分居两地,简单的现状也要等上好几天才能了解。心生羡慕的曲流觞看着这样的赵淑妃,不觉得有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直到……
“噼噼啪啪!”陶瓷坠地的声音。
“啊!”女人尖锐的痛呼声,终于拉回游离的女人。
“娘娘,您怎么了?”边上的玲珑见赵雨荷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抓紧上前。
“玲珑,我肚子好痛。”听声音,必是极其的痛苦、难捱。
“啊!血,好多的血!”
“施华,快传御医!”就在这时,随侍嬷嬷、贴心护卫像是约好似的,鱼贯而入。主动权瞬时转移到潇湘殿手中,现场似乎有序了不少。
“来人,把曲流觞绑起来以谋害龙裔之罪,移交刑部候审。”就这样一脸迷茫、震惊的曲流觞被粗鲁地左右架起。
“谋害,我不明白!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有没有做过,到刑部说去。相信,刑部的同僚会秉公办理的。”狐假虎威,小小侍卫也露出了张狂、丑陋的嘴脸。
玉龙雪山之巅,古朴小屋窗子半敞。主屋宽敞的大床上,素衣男子配合左右两人凝神调息逼毒,袅袅白霜自他口鼻呼出。惯常惨白、无色的脸庞终是显出了几丝颜色,四周燕雀无声,让人无端地呼吸困难。
“咳咳!”床上,双目紧闭的素衣男子忽然剧烈咳嗽。中间纽带忽然抽出,打破了三人之间内力持平的现状。两边源源输出的内力来不及撤下,直直反作用于中间者,带来的余劲不亚于全力一击。
剧烈的呛咳一声高过一声,抽丝拨茧地带走身体主人的气力。呼吸也变得吃力,“呼嘶”合着血水的空气艰难地进出肺部;大片大片的血渍,随着一声声咳嗽漫出嘴角。
“不好,大概是内力不济,岔气了!”
“快,封住他胸口的穴道,别让血水倒流进气管。”左右伸手,帮助轩辕昊俯身床前,暗红的液体像是潺潺不断的滴泉喷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赵雨荷仰面躺在凤鸢床上,青白着脸色早已痛晕。匆忙赶来的御医,反复、轮流把脉,颤颤巍巍得出的结论:淑妃小产,龙胎不保。不论意外是否与瑞王嫡妃有关,曲流觞始终被禁足在刑部整整一天一夜之久:度日如年,委屈、莫名、伤感,复杂的心绪是无法言喻的。
以毒攻毒,因为中途内力不继导致岔气,轩辕昊的寒毒只是解了大半。体内残留的毒素加上至阳药物,相生相克,连续两天不间断的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