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大抵是与突厥可汗交涉停战协议事宜吧。”回答得真假参半:季候勇被擒近十日至今未回王庭,必然是停战后太多的协议需要商定。
九月底,轩辕三军离城关大获全胜,三军凯旋归来,本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然而不知因为何故,除去归来之日新皇携百官相迎之外,再无其他。朝中百官对待此事态度各异,众说纷纭;此事,也一度成为之后近十日早朝议事的主题。
自赵家倒台以来,太师一党的幸存者一直保持观望的态度:一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既不属于瑞王的新政派,也不干涉相对的守旧派。然而,三军归来主帅未归,让原本就忌惮瑞王的新皇心中的忌讳更甚。
早在九月廿八早朝,就有“好事者”充当战后分析家的角色,信誓旦旦地认为:瑞王既然已经擒获突厥可汗就应当乘胜追击,将突厥余部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随军归来,暂代轩辕昊统领兵部副帅的赵雨辰,据理力争:突厥民众人人皆兵,加上不熟悉地形,贸然追击怕是有去无回。作为赵家唯一在朝为官的嫡系子孙,赵氏余党皆以他马首是瞻,好事者只有作罢。
谁料,不知是军中哪个将士走漏风声:双方第二次交锋中,突厥三少被俘,仍存活于世。于是,九月廿九早朝,一纸奏折被狠狠地甩在太和殿中央。赵雨辰和黄廷为被点名罚跪:“突厥俘虏可以在轩辕军营中行动自如,不受任何约束。这又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的主意?”
“皇上,这都是微臣的主意,与黄大人无关!”赵雨辰挺拔的身姿深深伏地,一人承担上位者所有的指责。
“好,好,好!三军中你并非主帅,怕是瑞王默许的吧!”前一日,他咄咄逼人的阵势已经惹得自己不愉快,今天又这般。这小舅子,到底是怎样?难道是军人的天性使然。
“皇上,瑞亲王一生戎马,对轩辕忠心耿耿。甚至……有些话臣答应了瑞王爷不说,只是恳请皇上明白王爷的一腔忠诚呐!”还没等赵雨辰回话,黄廷为一边行三拜三叩大礼,一边不忘哀恸恳请。
气场瞬时凝固,在场百官纷纷明哲保身,因为黄御史的话语中不光是恳求,甚至还隐含了几分指责。听在上位者的耳中亦然,宽袖中的掌心再次握紧:难道在你们心中,我就是这样不分是非的君主。
“哲儿,你要时刻谨记。今天能坐在这个无上的位置,是你应得的,不是他轩辕昊施舍的。”
“太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必须明白。登上这个位置就意味着一辈子独享上位者的孤独,很多事情终将身不由己!”父皇、母后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不理朝堂七嘴八舌的议论。
“昊,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在这一瞬,新皇从心里接受了御书房秘密送达的折子上描述的“事实”。
遥远的离城关,卧龙雪山之巅,古朴的小院前一老一少迎风而立,望着山下茫茫大雪无声叹息。山下是皑皑覆盖的大雪,山巅之上却雪花全无。
相反,炫目的阳光透过雾霭直直地照射,带来几丝意想不到的温暖。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也照进了小屋的窗子,撒在床上沉睡的男人脸上。
九月廿四当晚,吴青澜接到赵雨辰十万火急的飞鹰传书就预料到了这糟糕的境况。轩辕昊预计寒毒会在一个月之内攻入心肺,却因季候勇以伤换伤的意外攻势提前发作。
九月廿四当晚,轩辕昊仍旧强撑与季候勇谈判。好在有三少的帮助,双方当场签下停战书,一式四分:其中一份送往宣城,一份寄往突厥王庭,剩下两份作为留底凭证。
自此,突厥可汗被暂时囚禁在离城军营,轩辕昊也承诺不日会护送他回突厥。大战终止,一直高度集中的神智随着心态的缓和松垮。三军拔营回京,主帅没有出现,只因前晚回帐睡下就一直昏迷。
十月初二,正值宣城百姓庆祝赵淑妃有孕,王朝后继有人的时候。流觞在刘思凯的陪同下,返回离城。望着满城百姓脸上洋溢的幸福之色,流觞阴霾的心情也有了一些舒缓。
一个月当家人不在,瑞亲王府温馨依旧,却像是娇美的雕像少了灵魂。当前,女主人归来,上下庆祝。一下马车,流觞就见到年老但精神依旧的老总管带着大小侍从侯在门口。
一如上月大婚的时候,独独少了那人。“王妃,欢迎您回来!”老泪众横的总管,像是一下子找回了主心骨,带了众人深深鞠躬行礼。
“赵叔辛苦,是的,觞觞回来了!”虽然那人不在,流觞仍然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让府上的人担心。抬手示意免礼,流觞握住老管家枯瘦的双手扶着他起身。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望着王妃清瘦的脸庞,终身未娶的老管家眼里多了几分慈爱与安抚。王爷刚刚大婚不久,边关就发生战事,王妃被掳,王爷率军出征至今未归,王爷岳父去世。
虽然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从王妃的眼中还是看得出她的坚强与成长。“王妃,不用担心王爷很快就会回来。也请您相信,我们都是您的家人,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您坚强的后盾。”
行至府内,老管家再次带着一干侍从跪立在正厅中央,以示自己终于王府的决心。“嗯,谢谢大家,觞觞会和大家一起等王爷回京的。”微微福身,此时无声胜有声,心中的情意大家心知肚明。
五万大军,归来四万五千,剩下五千保护至今未归的主帅。兵符握在轩辕昊手中,新皇只有与三军协商的权利。回归宣城的将士没有完全撤出宣城,三万人马扎营在离城五里处,剩下一万五千人马驻守在城内。
应主帅军令,三万将士不论身份,脱下战甲投入到有一年的农忙之中。同时,瑞亲王府位于城郊的庄子悉数开放,为将士准备膳食,提供休息之所。剩下一万驻守宣城防止异动,五千人马化整为零时刻保护着瑞王府的安危。
三军归来主帅未归,是否符合常理?朝中百官再分三派,暗潮涌动。按势力排列:一派是向皇党,认为瑞王拥兵自重,不把新皇放在眼里;一派是瑞王党,一致认为瑞王有自己的考量,只待真相明了时;另外一派明哲保身,对朝中大事作观望。
瑞王妃归来,第二派底气迅速攀升。若瑞亲王真当拥兵自重,又怎会让自己视为生命的王妃暴露在宣城。只有一种可能,瑞亲王不久也必将回京。加上三军的特殊部署保护之意,结果是三派之中,实力相当的向皇党和瑞王党再次对立
自轩辕王朝建立以来,兵权独立于皇权是一直沿袭的传统。换言之,即使是上位者若手中无兵符,也是没有调动三军的权利。是以,凯旋归来三军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新皇都没有权利勒令更改,仅限于协商。
护城兵力增加的五成之中,顾全瑞王府就占了其中两成,还不算驻守关卡,随时听候调遣的一万兵力。大规模的军事部署变更,没有给宣城百姓带来任何影响,生活有序进行,无形之间治安也改善不少。
突厥与轩辕停战,南北通商之道再次畅通,商业迎来了又一次交易高峰。为了缓解人员滞留过多,新皇与三军副帅赵雨辰商议:派遣八千人马驻守在皇城四大关口内外,却正中三军下怀。
更加合理的军事部署下,横行街道、抢掠财物的地头蛇收敛了;各种莫名的纠纷减少了;官商勾结的状况改善了;加上,三万将士暂时解甲归田加快了农忙的进程,满城百姓无不夸赞瑞亲王和三军将士的丰功伟绩。于是,有些人乐呵了,有些人开始慌了。
秋季,百花凋零的日子。然而,宣城皇家庭院却丝毫不见秋意。前皇后赵飞燕酷爱海棠,即使是肃静清幽的西佛堂也随处可见她们的身影。为了延长花期,株株盆栽下面都捂着暖炉,树上海棠开得正旺,浓浓的香味弥漫满园。
边关战火绵延,轩辕昊、黄廷为、刘珏陆续离京,朝堂好像忽然缺了一角。三军归来前,政事忙;三军归来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监国亲王缺席朝政,生性温吞且多疑的新皇除了整日应付朝政以外,还须分身“关注”离城的风吹草动。
说也凑巧,就在九月廿九新皇为突厥俘将之事大发雷霆的第二天早朝,季候勇亲笔签署的停战书以及归属信就被突厥使臣火速呈进了太和殿。轩辕大胜,爱妃有孕让新皇很是欢欣,要求当朝宣读,听得百官脸上神情精彩纷呈。旁的不说,短短三年时间突厥进犯轩辕两次,每次都以停战、归属告终,着实让轩辕“好事者”除了出了风头。
更令人不解的是,条约上:我突厥自愿成为轩辕王朝属国,承诺在当朝瑞亲王统领兵部期间,绝不进犯轩辕一分一毫。直到十月初三,突厥使臣返回故国一年一度的盛会,赶秋节。当日条约中“瑞亲王”三个字,如千万利箭啃食新皇的内心,天平再一次倾倒,似乎很多东西都开始变了。
十月初三,瑞王嫡妃曲流觞离开王府,前往所属的西郊庄子参与农忙。一夜之间,宣城不成兵力少了将三千之多,原本驻守瑞亲王府的将士悉数撤往城外。城外百姓欢呼,上位者的眉头愈皱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