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历经一月的离城关之战即将迎来它的最后一战。将近一年驻军离城,轩辕三军的将士也想让这场保卫战早些结束。为了回应将士们的真挚之心,轩辕昊欣然迎战:九月廿四巳时,也就是轩辕昊承诺流觞归期的前两天,离城关外五里一战定胜负。
“二十四天了。”江南余姚醉福楼后院小楼,曲流觞倚着敞开的窗子,望着码头上来往匆匆的船舶自言自语。不厚的襦裙外披了一件拖地的白色裘衣,脸色有些苍白,神色看不出是落寞还是担忧。
门没有关,是特地为每天定时定点来访的表哥留的。“不用担心,昊一定会准时回来的!”迈步进门,刘珏来到窗边陪着她一起注视着繁忙的江景,柔声细语。
“我知道,现在离城关的战况如何?”那人不在身边,流觞习惯他每天的到访,脸上安心多于惊喜。
“刚刚得到的消息,季候勇下战书廿四决战,昊已经决定迎战!”问什么答什么,其他的一概不多说。刘珏虽身在余姚,却对边关的事情了如指掌,文书每日定时来往。
“天气多变,一会暖、一会凉的。估计离城更乱,怕是又该下雪了,上次送的棉衣也不知道够不够?”
“呵呵,觞觞长大了,现在每时每刻都能替别人着想!”刘珏嘴上说得欣慰,脸上的表情却是纠结的。或许因为信任,流觞很少问关于轩辕昊个人的情况。他知道,她越是不问,就说明她越是担心。
“和爹爹说的一样,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曲父去世已经十多天,流觞也渐渐接受了现实。每每提及最宠自己的父亲,不再是伤心,而十足的怀念。对话到此为止,望着窗外的两人沉默不语,独享静谧带来的心安。
九月廿四雪天,这是轩辕昊到离城的第二场雪。雪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开始还伴着些许雨丝。号角响起,轩辕与突厥两军交锋不久,就只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牺牲的将士身上,铺在荒芜的草地上,地面上一下子就白了。
突厥因为垂涎中原的富饶挑起战端,轩辕因为捍卫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开门迎战。最后一战,突厥三军背水一战;轩辕将士奋力回击,场面乱中有序,难分胜负。昏黄的天,刺目的雪,艳红的血,显得那么地突兀。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同于轩辕昊的沉着冷静,季候勇难免有些急躁。草原民族崇尚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胜利:擒贼先擒王。
轩辕昊的内伤未愈,黄廷为和赵雨辰下意识地挡在他前边。在旁人看来,副帅冲在主帅前边理所当然。从开战到现在,轩辕昊只守不攻,季候勇似乎看出了端倪。
午时,开战一个时辰。双方阵线慢慢出现裂口,前锋深入。季候勇带领五十人突击小队,铤而走险逼近轩辕昊所在阵营。
季候勇圆月弯刀豪不示弱,强劲的刀锋,刀刀置人于死地。未带任何兵器,轩辕昊徒手了结每一个逼近的敌人,依旧镇守底线,一如当年的勃发英姿。
两年前惨败的景象再次展现在季候勇眼前,不觉得进攻稍缓。在武学造诣上,自己的确不及轩辕昊。然,若想雄霸天下就不能有丝毫的畏惧。
渐渐地,双方的防御、进攻部署被彻底打破,双方迎来了最后一搏:主帅对峙。两军后退至专属阵地,呈半圆将马上的两人合围在中央。
赵玉成、黄廷为控马在最前方,主帅对峙虽在情理之中,却让人心急如焚。出战前三少“护住昊,务必速战速决”的嘱咐回响在耳边,那人的身体很虚,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昊!”正准备上前的黄廷为被赵雨辰一把拉回。
“沉住气,相信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赵雨辰的脸上同样是担忧的神情,轻声低语。“昊是我军主帅,一旦分心,军心必乱,那么,我们离战败也就不远了。”
“你!”狠狠瞪了他一眼,黄廷为无话可说,只好作罢。抬头望向气场沉凝之处,两人对立马上,拼耐力。轩辕昊身姿挺拔依旧,身子却几不可见地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叮!”宝刀出鞘。季候勇找准时机,先发制人。弯刀高仰,胯间骏马蓄势而发,直冲灵霄而去。一直注视前方,等待迎战的轩辕昊沉着以对,看似毫无动作,早已凝聚真力于指端。
衣袂飘飞,几个回闪:季候勇攻,轩辕昊避。短短四招,优劣已分。前者劲道十足,旁观的突厥三军发出阵阵呼喝声,撼动不了后者一丝一毫。
眉头一皱,季候勇的攻势骤然减弱,右侧防守大开。“不好,季候勇这是准备同归于尽吗?”眼尖的赵雨辰很快看出了端倪。
出于本能,轩辕昊的攻势开始偏向季候勇的右侧。凌厉的剑气迎面袭来,一切似乎朝着准备突厥主帅设想的方向发展。
“哗”,三分剑气在离他一寸远的地方停住。眨眼间,轩辕昊化诀为掌,突厥主帅被戏剧化的擒住。与此同时,弯刀划过,划破铠甲,左侧开的身子多了一道血痕。
“突厥的士兵听着,你们的主帅已经被我擒住。从现在开始自主退出离城关八里。”直到现在,加油助威的突厥士兵才发现:主帅被擒。木讷、慌乱的队伍往后退去,弥漫的战火终于扑灭。
“作为轩辕主帅,本王也请可汗到离城小住。”柔声细语,像极了邀请老友到家中做客。
“成王败寇,既然沦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抬起天生高傲的头颅,季候勇衣服无所畏惧的模样。
“咳咳,赵副帅!前面带路,迎贵客进关!”抬头示意赵雨辰开路,自己则控马在后。
“王爷,是否有不适之处?”那人身子左侧的血痕愈发地明显,伤口艳红的液体淋漓,染红了战袍。最后决战,突厥主帅主攻失败,沦为阶下囚,轩辕胜。
靖和年代,轩辕三世十五年九月廿四,突厥三战三败,主帅被擒。九月廿五,一纸停战书快马加鞭送达宣城,举国欢腾。同日,轩辕三军拔营班师回朝,吴青澜秘密出京前往边关。
九月廿七,三军准时到达宣城,新皇率领百官在午门作迎,只见三军,不见主帅。至此之后两天,那人也没有达到余姚:三军归来,人未还。
十月江南,又是一年枫叶红。仿佛是一夜之间,余姚岐山枫叶林,漫山遍野鲜艳的红色。运河湖畔醉福楼再添一绝,爬上楼顶的瞭望台往北,岐山红叶秀丽的美景尽收眼底。
依照往年,顶楼的瞭望台一定是人满为患。那些不愿登高,又向往领略自然风光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纷纷相约到访。不惜重金,或品茗交心,或以文会友……
当下,一大波老主顾齐聚醉福楼正堂,望着新贴出的告示议论纷纷:“真是可惜了,今年的岐山红叶大抵是无缘相见了。”慕名前来的俏书生一目十行,惋惜地说。
“是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也不知道这少东家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边上财大气粗的客人听罢,疾声附和,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依在下看来,这位兄台刚才所言不无道理,但也不尽然。”好听的男音从几人的背后传来,愈来愈近的人影,浓浓的书卷气弥漫周身。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爷我还付不起这茶水、点心?”不假思索,凭借私自铸造兵器发达的客人还是大声说话,粗鲁无状。
“老子千辛万苦从康永赶过来,岂能空手而归!”粗哑的嗓音震慑左右,围观的客人统统噤声,无形的硝烟充斥整个内堂。
“哦,原来是康永慕名前来的客人,不知者不怪。”不快的气氛没能影响他丝毫,沉稳依旧,“在余姚众所周知,醉福楼顶楼是少东家的私人住所,并非公共出入之地。”
顶楼,伶俐的小厮经主人家示意,急忙下楼梯哈腰点头:“看公子面生,也是第一次来吧,怎会如此熟知我们楼里的事?”
“呵呵,不过是受人所托,不知少东家何在?”拱手示意,通透的碧玉令牌躺在掌心,醒目的“瑞”字。
“原来是宣城的贵客,这边请!”说着,小厮立马正色,躬身让路。在诸人艳羡的目光中,清俊的身影缓缓登上台阶。
拾级而上,宽阔的顶楼展现在眼前,绝美的意境让他不觉得屏住了呼吸。精致的瞭望台下是古朴的梨花木桌,七个绣墩摆放错落有致,玲珑的软榻横卧内室。
悠悠茶香迷蒙,飘渺的朱雀披风系在肩头,纤瘦的倩影迎风远眺。红叶喜人,偏带了几分惆怅。盈盈双眸里,延绵的赤红。一路往北,尽头是离城关。望穿秋水,始终不见君还家。
“少东家,小四把客人请来了!”稍待不见主人家表态,未免客人尴尬,小厮尽职行礼出声提醒。
“哦!”元神回归正体,流觞转身探望。
“下官刘思凯给王妃娘娘请安!”礼不可废,来人见到女子真面目恭敬行礼。
“刘学士辛苦了,快快请起。”伸手虚扶俯地跪拜之礼,可见瑞王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娘娘,这是王爷快马加鞭从离城送回来的信笺。”监国亲王不在朝中,刘珏早早应诏回京,惟余流觞。
“昊真的没有回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惴惴不安的心跳再次加剧,不好的念头萦绕在她脑海中。逾期三天,她一直安慰自己:不知道消息就说明一切都好,他只是太忙了,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