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烦死了。”女人两只手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发丝看上去更加恐怖、狰狞。
“咳咳……嘶!”较大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床上正睡着的那人,咳嗽着想要稍稍翻身,却不小心压到了受伤的左手。
流觞这才看清,轩辕昊的里衣没有换下,只是将衣袖齐肩剪下,怕碰到受伤的左肩。肩头血迹斑斑,身下铺着的被单也不能幸免:红梅点点。“就知道勉强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觞觞?”一声迷迷糊糊的轻唤,拉回了女人飘忽的神智。以为那人已经清醒,恍惚的双眼抓紧望向声源。可惜,床上的人并没有睁开眼睛,裘被大半被压在身下。伤处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身体隐隐有些轻颤。
“看你平时在将士面前无所不能,还不是一样不会照顾自己。”这么说着,也就伸手想要帮着盖上被子。尝试了两次了,被子在那人身下纹丝不动。
“算了,明明比我还瘦,怎么会这么重?”终于放弃正在做的事,流觞脸上带着无奈、纠结的表情。看在某人的眼里,一如八岁那年耍赖不想读书的模样。无声地笑笑,身上承受的伤痛也减轻不少。
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的微妙变化,流觞眼睛环视内室寻找另一床被子,手还是拉在被子一角。
“不用找了,眼前这床不是很好?”听得声音的同时,注意力游离的人儿被一把拉到了床上。
“啊!你醒了?”意外、惊奇,还带了几分害羞,某人怀里有人正在扭扭捏捏地挣扎。
“咳咳,觞觞,你最好不要乱动。我只是受了伤,属于男人的本能还是没有丧失的!”即使受伤乏力,轩辕昊也经受不住某人肆意扭动的挑逗。
“什么?我没有!”郁闷地抬头,两人巧合的面对面,“娘子如果想,为夫一定舍命相陪!”淡淡笑意,加上恰到好处的情欲,轩辕昊的脸色好了不少。
“帅哥耶,不论什么时候的他总是这么养眼!”暗自得意的同时,对面的人情不自禁倾身上前。“觞觞?”柔软的双唇覆了上来,放下所有的心防,只是想要安慰一下彼此。
当下,什么受伤,残忍的统统被丢到一边,外间听力极好的几人也忍不住红了脸。然而,除了深吻,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今天不行,你身体不好!”
“现在不行,外面还有人!”同一时间出口,轩辕昊觉得好笑,流觞却怯怯地下床跑了出去,“你好好休息,商会还有事等我回去处理,明天再来看你!”
微笑着看流觞离开自己的怀抱,轩辕昊右手扶着床边慢慢起身,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目送流觞离开。
“我现在才知道,流觞一直躲着你的原因!”虽说情疗是圣药,忍不住担忧的赵雨辰偕同外间的几人进入内室。
“方才先谢了,其实现在想想这样也好!”一直望向窗外的男子,伸手扶住书案,云淡风轻地开口。
“至少,至少我知道了觞觞还是那个觞觞。咳咳,我只希望,哪天我不在了,她能一个人坚强勇敢地活下去!咳咳!”说话不再顺畅,站在窗边的人右手改扶为抓。
轩辕昊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吃力的程度,就连旁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气体进出肺部的声音。笔直的身形开始晃动,双眼因为伤痛紧闭,脸上的表情也能看出痛苦。
缠着绷带的左手急急地想要掩住口鼻,“噗!”一侧身,暗红的液体从他口中喷出,洒在玄色的地毯上。
“轩辕!”
“昊!”
“王爷!”
三声疾呼之后,离得最近的赵雨辰率先扶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一把扣住右手把脉。即使这样,生病受伤的人还不不吭一声。
“咳咳,不用紧张,我还好!”勉强止住咳嗽,轩辕昊仓促开口,并且凝神静气配合赵雨辰诊断。
“你这样叫我们如何不紧张?”说话的是刘珏,灰败的脸色,微弱的气息,即使不懂医也能看出身体主人身体的羸弱,好在没有继续咯血!
“先不要说话,躺下休息一下!”诊断完毕,赵雨辰一把抱起床边的人,放到床上。
“辰,不用这么夸张,我自己能走!”
“少废话,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参与战事!”赵雨辰红着眼说得义正言辞,但是真正到两兵对阵,作为主帅的轩辕昊岂有缺席之理。
一如三年前的保卫战,这人的外伤比现在还要严重几分,依旧披甲上阵。轩辕昊就像是轩辕三军的主心骨,定神针,没有了他,战斗力必定大大减弱。这样想着,几人的思绪纷纷回到了当年那段雪花飘飞的日子。
“为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也知道我没有办法!”轩辕昊明白只要自己一天坐在瑞亲王这个位置,就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回应母亲的期望,父亲的承诺。
“就算是为了觞觞,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自己,我只许进不能退!”伤痛如斯,说话人的态度坚定、决绝。
“你入门必我早,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多次欲言又止,赵雨辰忍不住插话,“作为你的嫡妻,流觞有权利知道!”
“今天发生的一切,谁也不许对觞觞透露半句!”端起上位者的架子,轩辕昊沉声出口,“没错,寒毒已经逼入內腑!”
“你明明知道,一旦寒毒入侵心肺,就意味着终身饱受阴寒噬身。”
“一个月,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好,你说的,一个月之内我们务必终结这场战争。”回身面对室内的其他人,赵雨辰统帅三军的威仪乍现。
故人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宣城首战,季候勇算不上战败,但帅旗被拦腰折断,一定程度上挫了突厥三军的锐气。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胜仗,哪怕是小面积的战役,来凝聚军心。
月落西山,主帅帐内的灯光早已熄灭,四大影卫尽忠职守,牢牢护着主人。一个娇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却又光明正大地掀开帆布,毫无阻碍地进了内室。
残留的月光斜斜洒在地面,照见床上沉沉睡着的人,“你瞧你,又瘦了!”
自顾自脱了鞋袜,除去外衣,身影摸黑爬上床。轻轻掀起裘被,带来些许凉意,睡着的人眉头微皱。娴熟地钻进被窝,温暖的身子靠近依旧沉睡的脸庞,轻声细语:“昊,生辰快乐!”
没有出声回应,轩辕昊伸出右手把在自己耳边不住呵气的头颅摁到胸前。小家伙乖乖地依偎在他身边,头顶传来的力道表明:那人又习惯性地把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
“昊,我好想你!”大婚不过半月,两人就经历了分别、逃亡与冷战。“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是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一生挚爱的丈夫!”眼角泛光,小家伙坚定地囔囔自语。
“觞觞,我的至爱,有你在身边真好!”明眸流转,轩辕昊在心里回应这颗真挚的心,不自觉紧了紧挽人的力道。隐入西山云层的月儿有悄悄露出了羞怯的小脸:柔和、暧昧!
八月廿六,轩辕王朝离城关,卯时不到,关外厮杀四起。轩辕三军主帅帐内,带血的绷带没有被及时处理,凌乱地摆放在茶几上;孤零零的药盏,被主人遗忘在床头小几,和着阴冷的气温已经凉却。两军对垒,助阵的锣鼓声震天,吵醒了床上熟睡的女子。
睁眼醒来,外侧已经空了。整床裘被严严实实地盖住周身,不留一丝缝隙。侧过身子,伸手抚上那人睡过的地方,余温尚存。叹息般自语:“原来不是梦!”
撑起身子,裘被上面盖着的一抹绛紫随之滑落。“觞觞,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冻着自己!”今年春种在余姚庄子上,那人接下随身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时候,悉心的嘱咐还回响在耳边。
穿鞋下床,流觞怀抱着披风慢慢走到窗边。书案一端,敞开的药箱里躺着横七竖八的伤药。烫金的出战书上,“寅时关外一战”的字样清晰可见。纸镇下压着一张字条,执手摊开龙飞凤舞的几个草字:“突厥来袭,等我回来”,显然是匆忙所作。
仔细叠好披风安放在床头,流觞掀开了帐篷的帆布。
“夫人,余姚差人快马送来的家书!”随身影卫恭敬地守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家书样的信件。
这一战持续的时间不长,卯时刚过就响起了回军的号角。号角持续了好久,直到辰时才传来城门关闭的声音。
据后来宏石回忆,这一仗持续地时间不长,却是他见过最惨烈的一战。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同地狱的修罗战场没什么分别,什么战术、兵法,统统作废。所有人都奋勇向前,毫不畏惧向自己砍来的刀剑,真正意义上考量生死的一战。
“快快!宏石吩咐军医准备热水,宏金你抓紧把人扶进去,我到房里拿药去!”帐篷外传来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以及赵雨辰急急忙忙的吩咐声。
惊得坐在绣墩上发呆的流觞霍然起身,手中的信笺纷纷掉落,一张张分离、飘飞。疯也似的冲出帐篷,赵雨辰的帐篷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昊!”想也不想,拨开人群就准备往里挤,却被人一把拽住。
“觞觞,我在这里!”摆正听不进任何声音的脑袋,呆愣的身体被一双清瘦的臂膀搂住。“不用担心,我检查过箭上没有淬毒。”某男的怀抱没能唤回某女想要冲进人堆的神智,只得继续解释,“珏是为了掩护我才中箭的,伤口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