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整个袋子都露了出来,干瘪瘪的,不长也不大。杨文惠把袋子从泥里拔了出来,被晃动的袋子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由此他推测里面装了不少金属。小工小心翼翼地上前,杨振华俯身打开袋口的绳结。绳结跟袋子是同一个材料做的,虽然是被打成紧紧的死结,但是在两个大男人粗糙的手指下很快被解开了。拉开袋口,三个黑脑袋聚在一起向里看去,同时都惊得缩了回来。只见袋里躺着几十枚白花花的银元,其中两个人从出生到此刻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元。杨文惠掏出一个来,对着银元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响,他满意地笑道,“是货真价实的银元。”杨振华脸上阴晴不定,心里暗想,这袋银元定是杨文惠的祖上或者就是他老父杨振海埋的。
自己买了他的房子,也就是买了房子里的一切东西,按理说挖出来的银元应该归自己,但是杨文惠会拱手相让吗?小工贼头鼠目,一脸贪相,他定是想要个见者有份。可惜只有这么几十个银元,儿子结婚正是需要钱。杨文惠想着这银元都是他的,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小工想的则是三人平分。真是各有各的贪欲,如何处置这飞来横财却是一时难以协调。杨振华清了清嗓子,说道,“文惠,小军,这银元你们挑三四个带回家玩玩吧。今天大家挖土都辛苦了,早点收工。”杨文惠听罢,愤恨地说道,“华伯,你跟我老父认识,该知道这是老父留给我的。我跟你明说,银元你别想独吞。否则我把村里的干部们都叫来,让他们来评评,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得到一个。”
杨振华瞅瞅杨文惠又瞅瞅小工咬牙问道,“你想怎么样?”杨文惠说道,“小军拿十个,华伯你拿十五个。”杨振华气得快跳起脚来,他看着一脸不满的小工说道,“小军,你文惠伯伯疼惜你,送你十个,还不谢谢他?”他小声地在小工耳边说道,“你运气好,见者有份,十个已是最多。要知道,这年头,十个银元够你家里过一阵子。”小工没有说话,只红着脸小声地说了“谢”字。不知他是被气得发红还是高兴得发红?杨振华见小工顺服了他,做足了气势,大声地对着杨文惠叫道,“这银元是从我屋子底下挖出来的,纵使房子是我向你买的,我现在有房契,你有吗?到了说理的地方,你也拿不出理来。这样,你拿二十个,这事就这么了了。大家谁也不许将这事说出去。”
杨文惠气得胸口闷疼,昔日谈人生理想的朋友为了一点钱财争得面红耳赤,不惜撕了脸皮,“想拿二十个封我的口,没门。我给你的房契不包括老父埋在土里的遗产吧?若是真要在讲理的地方,不一定判给谁。”叔侄辈分的两人对面站立着吹胡子瞪眼,身后传来小工微弱的声音,“你们先数数看,有几个,别连五十个都没有。”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两双眼睛的关注下,杨文惠数了三遍,这袋子银元整整有一百零八个。
杨振华和杨文惠更加发亮了眼睛据理力争,声音越来越大,言语也越来越难听。路过的一个行人被吸引,准备过来劝架。杨文惠和杨振华立刻用身子挡住了白色袋子,摆着笑脸,一人手臂搭着另一个人的肩膀。小工赔着笑脸说道,“他们俩有些喝醉了,说着胡话,没事的,您忙您的吧。”行人打量了他三人一番,没有找出不妥之处,也就抬头继续赶路。行人的身影一消失,杨振华和杨文惠马上撤下了手臂和笑脸,恢复了原来的“噼里啪啦”。
又有一些动静时,他们立马压低了声音,准备勾肩搭背。两人看旁边没有人经过,只有小工在哈哈大笑。他们同时恼怒道,“小军,你再闹,再笑,那十个就没收了。”小工止住了笑声,却还有笑意。杨振华见这么吵下去,直到天黑也吵不出什么结果,若是惊动了村里的干部,三人一个银元都拿不到。他只好妥协,“文惠,作为你的长辈,我看着你长大,我跟你老父也有些交情。刚才说话也直了冲了,实在对不住。华伯这么建议,咱们给了小军十个再平分如何?”杨文惠细想了一下,见日色不早,外出做工的人很快就会回来,这事闹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于是顺着台阶说道,“华伯,你是明理的人。当着小军的面,让他做个见证,这事就这么了了吧。”然后他们两个齐声对着小工说道,“小军,记着这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连你老爹都不能说。”看着小工点了头,他们才将银元分了。杨文惠把得来的四十九个银元按一个两块钱的价格贱卖掉,原因是他赌瘾又犯了。
而杨振华用了一部分,珍藏了一部分。年轻小工则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于是这事几乎全村都知道了。不过杨文惠全部卖给外乡人,找不到证据,而杨振华誓死否认,干部们和多管闲事的人们只能作罢,不再追究。王嫣听罢,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恐怕是讹传吧。”谢宝香坚决说道,“这事儿大家都说得有根有据,你不信的话回去问问你家男人。”她拉了拉王嫣的衣袖小声说道,“村子里曾都在传言,说他家祖上留下不止这么一点银元。而且,还有一个传言。”此刻,杨清玉恰推门走进来,打断了两个女人的密谈。王嫣怀里的杨阳看着杨清玉,眼睛发亮,两只小手乱舞,叫着“爸爸,爸爸。”杨清玉走过去,将杨阳抱了起来,笑问王嫣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宝香理了理王嫣衣袖上的褶皱,缩了手,捂嘴笑道,“我们在说,你妹妹今天晚上怎么个过法。”杨清玉肃色道,“都做娘了,好没个羞脸,莫带坏了我家王嫣和杨阳。以后等我且告诉杨文凡去,看他晚上的时候怎么收拾你?”谢宝香恼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都不羞脸。王嫣,你管管他。”
见王嫣笑而不语,谢宝香继续说道,“你小两口腻得像蜜糖似的,媳妇前脚刚出门,丈夫后脚就跟来了。咱们邻里邻居的,怕我拐了她不是?”王嫣装作为难,问杨清玉道,“是不是你娘要我回去?”杨清玉点了点头。谢宝香说道,“那赶紧回吧,她这脾气。若我多留你们一会,恐怕明天我就成了村里头条新闻里的第一人物了。”
她将三人送到门口,王嫣道,“平日就受你诸多照顾,还让你花时间心思照看杨阳一整天,可得怎么来谢你?”谢宝香笑道,“咱们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谁都有个不方便之时不是?别客气了,明天带着杨阳来玩啊。”待三人走远,门后的谢宝香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屋外不远处,王嫣贴着杨清玉,轻声问道,“杨清云在宝山上吗?”杨清玉摇了摇头,两人都很是担忧,杨阳却在杨清玉怀里享受杨清玉的体温来取暖。两人才走了十多步就到了家门口,杨清玉掏出钥匙开了门。见屋内漆黑一片,杨老母鼾声如旧。两人缓缓地关上了门,轻手轻脚摸进了楼上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