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么了?自己是在,自己的屋里?
怎么回事?
完全不能理解。
扶着依旧是昏沉的头,言胭眯着眼的瞬间,木门传来了被开启的声音。
“爹?”顺着声源的方向望去,父亲屹然站在门前。
“胭儿,你醒了。”言池向着言胭走来。
“爹,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依旧是不大记得清呢,似乎只是知道昨天夜里,自己到过泽濋暂住之地,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我带你回来的。”言池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你去那小子那里做什么?”
“爹!您别误会,我只是去杀……”言胭撇过头,“杀他!”
“傻孩子,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去和那小子叙旧情的,只是啊。”言池温和地抚了抚言胭的头,“还不是时机。”
“爹爹所言?”言胭不解。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呢,不过,胭儿啊,要相信爹做的自有爹的道理。”言池站起身来。
“是顾虑女儿吗?”听得言池说此,言胭不免心头一颤,莫不是为了自己,自己对泽濋的感情,爹爹是知晓的啊。是自己吗?“爹,您不必有所顾虑的。女儿对泽濋,已是……死心了。”
真不像是自己说出的话啊!言胭为自己口中所言大为一惊。
不过,诶——也罢!
“爹有爹的道理,胭儿你就不必多言了。”言罢,言池转身离去。
望着言池离去的身影,言胭此刻的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呢。
恐是自己,亦是不知吧。
只是,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呢,就像那屋外的寒梅,在泛着白光的雪上,凋落了芬芳,触目的红艳!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天色晴明。
踱着步子向着窗户走去,莫浪费这样的大好光景。
言池将窗户尽可能大的打开,继而又犹豫了一番,终是向着床走去。
翻身上了床,枕着胳臂,脑海中不由得开始了准备。
该怎样做呢?
其实还是未曾考虑到这一点,不过,言胭昨夜里的行为却切切实实地提醒了自己,不得大意了。
看来自己这边的力量还是太小,对,怎么说还是得增加些人手来协助自己!
言池想起了萧然故时的下手——阿义,想来自那次表象上的灭门以来,一直是浪迹江湖呢。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他的行踪,言池还是了然于心的,果真是多关注一些有好处呢。
决定了自己该是怎样做,言池毫不犹豫地起身,轻轻拂了拂了衣衫,出了门。
夜色渐渐变得深沉。
言胭从大堂中央的桌前站起,向着大门走去。
而未待出门,言池的声音便在门前响起。
言胭住了脚。听来,似是与他人说话呢。
“阿义。”言池的声音,“我知道你向来对我家的胭儿爱慕已久,如今呢,你也知道了我言氏的处境,若是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定是将胭儿许与你。”
阿义!是那萧然的下手吧!怎么会?言胭睁大了双眼,小心翼翼地退回屋内。
“可是言老爷,这……这还是容在下考虑一番吧。”阿义很是为难。
“你是因我家胭儿先前嫁与了你家主人而感到……”
“不!”阿义打断了言池的话,“在下并不会因此而嫌弃少主夫人,只是,只是这样做,对我家主人,真是,真是大大的不敬啊!”阿义本是想称呼言胭为胭姑娘的,只是,细细想了一想,还是称呼少主夫人为好。
“你担心的是这个吗?”言池挑了挑眉,“若是此事,则可大大放心,知道我今日为何找你吗?”
“恕在下不知,还请言老爷指教!”阿义拱手。
“萧然他啊,已经是逝世了呢。这,想来你也是知道了。”言池长叹了一口气,继而缓缓道,“你可知他离开之际说了什么?”
“在下不知。”阿义抬眼的瞬间正巧望见了言池的眼神,说不出的忧郁地望着自己,瞬间又低下了头,而心里,却大致知晓了一二。
“萧然他啊。”言池抬起头来望着深蓝得好似黑色的夜空,一轮弯月正悄然悬挂在天际的半空,“他说了,自己这一走,放心不下胭儿,亦是苦了胭儿,年纪轻轻就……哎,阿义,你是萧然最为信任的人,萧然他将胭儿托付于你,你又何须有所顾虑?”
“这……”“言老爷既是言此,阿义怎能拒绝,阿义愿娶胭姑娘为妻!”
“欸,这就对了,还不快叫岳父?”
“岳父,女婿在此有礼了!”
“快快起来吧!”言池忙上前搀扶,“胭儿还在等我们吃饭呢,应该也是等急了,我们二人还是快快进去吧。”
“胭儿,胭儿?胭儿!”接连三声,无人应门。
“这孩子,可能是等不及先吃了饭睡了,这几天,胭儿她也是忙坏了呢,别见怪啊。”言池说着,从腰间摸索出钥匙,径直开了门。
“岳父大人言重了。”
于是二人向着屋内走去。
果不出言池所料,桌上饭菜不曾有人动用过的痕迹,想来言胭是听见了二人的谈话了。
“别客气,快吃吧,胭儿她这几天身子不大好,都是在自己屋内吃饭的。”阿义不是什么愚蠢的人,还是要小心地瞒过为好,言胭那边,自己去做做思想工作便行了。
当夜,餐桌上无事,只是偶尔会有些关心言胭身子的话语。
安排好了住处,言池小心地将四周审查了一番,在确定了无误之后,向着言胭的屋子走去。
“胭儿。”独自开了门,如自己所料,言胭早已上了床,看样子,是睡着了,不过言池知道,言胭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的,“睡觉怎么不将蜡烛熄灭呢?”
依旧是不理不睬,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好久,言胭知道身后的人并没有离开。
“既然爹您又擅自将女儿许与他人,又何必再管女儿?”
“胭儿啊,爹这么做,是有爹的道理的。”
言胭不答话,只是依旧赌气般地背对着言池。
“胭儿,你且听爹说,为我剑门的复仇,仅凭我们二人是心有余、力不足的,而说起这本事,虽说我二人也有炉火纯青的造诣了,可是敌方人数虽亦是少,却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啊。”
“爹,您的意思是……”言胭坐了起来。
“是的。”言池微微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记住,阿义是和萧然一样,只是利用,随后,随你处置。”
“胭儿明白爹爹的苦心,望爹爹原谅女儿先前的不孝!”言胭滚下床拱手道歉。
“欸,快快起来,爹爹也有责任,没有事先同你商量。”言池扶起言胭。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接下来就放心地交给女儿吧!”
“嗯,好,那爹就告辞了,胭儿你好生歇着。”
“是!爹您慢走,女儿就不送了。”言胭望着言池离开,继而合上了房门。
是的呢,接下来,就交给自己吧!
夜色,越发显得深沉。
隔夜便是完婚,一场毫无意义的婚姻,两个被利用了的棋子,心怀鬼心,却不知算计之中的算计。
言池作何感想?
痛快!
确实如此!
亲眼见着眼前的言胭——仙裔那贼人的女儿,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下竟是毫无察觉,真是痛快!
言池本是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强忍,只是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似乎并不需要呢。这样的婚姻大事,做父亲的自是要开开心心的。
天色渐渐转暗了,目送走了新婚的二人,言池将简易的酒席快速撤掉,现在,一切又是平常得再平常不过了。
灭了大堂的灯烛,言池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天气还是如此的阴寒,倒还是习惯不了,便独自向着屋子走去。
飞散的雪花,早已在这几日那算不上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消散得不知所踪,言池踏着略显湿滑的大理石地面,倒也是心安。
隔着圆拱形的槅门,言池只身穿了过去,门前的梅花依旧是这般地美好绽放着呢。
不知为何,竟是对这在寒冬灿烂着的梅花心生好感了。
或许是因着自己想起了桃花庄吧,言池如是想着,那漫山的桃花便在自己的眼前绚烂开来,而伸手,却是枉然。
苦笑了自己一番,随岁月老去的双手竟是久久悬在半空,无法放下。
最后是枯折了一枝寒梅。凋散了的空枝。
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下,随手便将那枯枝摆在了面前。
随手取书,不过是《武侯八阵兵法》之类的兵书,闭眼叹了口气,其实自己真的累了,对于这样的生活,真的真的已经累了。
那自己是在追求着什么?
言池对自己突然心生的厌恶感到震惊。
复仇,似乎真的就是如此吧。
言池不知道,若是自己的生活没有了复仇,又将是为着什么生活。
罢了罢了,有时弄得太清楚也是件令人困恼的事,言池如是向着,一直以来,只是为此,不是吗?
身为桃花庄的庄主,这么做是自己的天职。
不容置喙!
眼下,复仇大计似乎已是触手可及。
言池想着今日里言胭的婚事,目光渐渐迷离得令人难得其思。
只是这样罢了,言池想,自己同言胭所说的是一方面,确实,对自己而言,有阿义这样一个帮手也不是件坏事,只是,即便是没有阿义,也是毫不打紧的。
言胭的婚事?
本就是笑话一场!
言池不屑地啐了一口,把玩起自己眼前的梅花枝,梅花凋谢处似乎还可见着的嫩黄。
二十三年前的那场惨案后,自己的女儿又是被如何对待?
交给了一个仇家的公子!
真是可笑!
言池想着,不由地抬头向着言胭那屋子的方向望去,却只见灰墙一面。
会是怎样,自己心中清楚,那如今早已死去的仙裔掌门,你也在地府睁大眼睛瞧瞧吧,您那当初的宝贝女儿啊。哈哈哈!
言池不由地咬着牙笑得伏在桌上,握着梅花枝的手不住地敲打着桌子,继而缓缓抬起头来。
是的,自己如今是做到了,既是眼见着自己的女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认了贼人作父,且被交予了贼人家的公子,那自己,就要双倍地奉还!
真是可惜了,仙裔那贼人,如今是见不着这么样的一场好戏了呢,自己是不是对仙裔掌门下手早了些。言池暗自可惜。
不过,若不是这样,这血海的深仇,还真不知何时才能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