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早已知晓,然而终究呢,自己与离歌之间还是有着那么一段时间的友谊,更何况,启墨先生——自己一直以来所敬重着的人,亦是将离歌介绍给了自己。那么……
“可是,爹。”欲言又止。
“烟儿呐,爹也不是不知道,你同那离歌也相处了不少时间,想必之间也是有了不浅的友谊,只是,你知道吗,有关启墨的事?”
启墨先生?
“启墨先生怎么了?”显然是焦急了,不妙的预感竟是在父亲的话刚说出口时便涌上了心头。
“启墨先生已是不再这个世间了。”略显憔悴的钟老爷。
“怎么会,先生是……”先生是那样的一个圣人呐,究竟是为何。“想要知道是谁将启墨先生杀害的吗?”
“爹。”暮烟不知自己该不该问,只是内心在此刻已是矛盾,离歌这个答案已是在心头涌现,只是,自己真就有那份勇气吗?来向着父亲求证?
“爹,您说吧。”终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与其是这样,还是问出来好,只是内心,却在紧紧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啊。“是离歌!”钟老爷很是悲愤地站了起来,“是离歌呐!烟儿!”
“怎么会?”似乎是在自语着,暮烟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这,真是自己所认识的离歌吗?
“是真的,虽然这一切,似乎是被离歌隐瞒得很好,但是,你要知道,爹的消息,在何时出过差错?”
是呢!若是爹的话,真的,爹所得到的一切消息,从未出过差错的。这一点,自己还是清清楚楚知晓着的。只是,不愿相信啊!
行走于这血雨腥风的江湖,再怎么虚伪的人,自己都是见识过了,本以为,见着了离歌,终于是见着了一个正直的人!
到头来,是一场空啊。暮烟想笑,想笑自己的无知!自己的轻率!自己的天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爹!交给我吧!”站起身子,暮烟再一次提起座椅边的宝剑。
罂粟花的种子,在何时发芽?
谁又在悉心地将它育养?
钟氏老爷站在夕阳的余辉之下,嘴角不禁是扯出一丝笑意。
一切,似乎是已经近了!按着原本的计划,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中,若是不出所料,自己,注定了是最后的赢家了呢!
回想起来,已是二十三余年了啊。钟老爷抬起头来,向着那未曾落下的夕阳再一次轻轻笑了,似乎,现在,成功已是触手可及!
仙裔也罢,桃花庄亦是罢,在二十三年前,一直是自己独霸江湖的强劲敌手,而现在呢,回想起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的桃花庄,钟老爷真的是不禁想要笑出声来,只是,哪有只是,已是不需忍耐了吧。在这高山之上,自身已是远离了人群,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亦是不知自己现身处何方呢。仅仅是对暮烟说自己出去一下而已,是找不到的呢!
回想起来,钟老爷不禁是嗤笑。桃花庄?仙裔?仅仅是表面上看来,与自己钟家是世交吧。至少,在自己手中,钟家,注定了不应与之同盟。
如是想着,若自己不尽早下手,恐是后患无穷。
二十三年前,钟老爷找来了仙裔掌门。“钟兄,好久不见!”掌门上门。
“易弟,你就别和我见外了,快坐吧。”
二人坐下,将仆人及随从一并招呼出了书房。
“不知钟兄如此匆忙叫来小弟所谓何事?”
“这件事呢,其实是关于桃花庄的。唉,其实易弟呐,我还是真不想说。”
“桃花庄?怎么了。”
一直以来的矛盾?一直以来的矛盾吗?
坚若磐石?
即便是世家,那又怎样,不还是禁不起些许的挑拨离间?
钟老爷回想起那二十四年前的书房密语,真是超乎自己的想象,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挑拨竟是很快就生效!
“您是记得的吧。”二十四年前,钟老爷在这样的一句话,在这样的同辈这人面前,用了“您”字。“小弟不知。钟兄所谓何事。”已是此等的语气了,真就藏得住吗。掌门的心境?
“要我挑明吗?”钟老爷似乎很是不平,略显愤怒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白湖孤,不,白少夫人……”钟老爷说及此,不禁是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在掌门听来,却显得是那般的轻蔑,不由地竟是觉得羞愧万分。
也对吧,两家、或者说是三家呢,本是此等的交情,而桃花庄却在这件事上背叛了自己,倒也是难得了,钟家竟还是如此地为着自己着想,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掌门不禁是感到愧疚万分,理应是属于自己的事,竟是要麻烦钟家了。
“这件事还请钟兄你别劳心了,小弟自会处理。”
“处理?你是说?”
“其实小弟早已是想开了,既是楚楚已与白少主成婚,那作为小弟,自是理应好好为他们二人祝福的。”
“易弟!真亏了你,真是想得开!”满是嘲讽,令掌门不禁是想要离开,只是,还真不是时机呢。
“这件事,就请钟兄别劳心了。”
“你?真就放得下?”
“那好吧,实不相瞒,即便是易弟你放得下,钟兄我可是放不下。”
“敢问钟兄所谓何事?”听此,掌门不禁是略微一惊,而依旧是镇定地将内心的疑惑摆明。
“想来易弟你也是有所耳闻吧。”钟老爷重新坐下,“你知道现在江湖传闻的桃花庄之独门暗器吗?”
“花溪散!”
“是的,说来还真是惭愧了,想来我一直未同你提及过呢。”钟老爷微微摇了摇头,显得很是无奈,“这花溪散所制成分乃至是炼制技术,本是我钟家所世代相传的独门秘方红血,一直以来,是江湖上连记载都没有的,只是三个月前,白庄主前来找我,本是说着聊聊天,喝喝酒什么的,倒也是相安无事,只是,未曾料到,我竟是醉酒了,那姓白的,还真不是什么东西,趁机从我嘴里套出了红血的配制方子,待我第二日醒来之时,亦是不大记得昨夜里说过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直至两个月前,江湖上盛传花溪散,我也是因缘巧合,得到其一副方子,那哪是什么花溪散,分明就是我钟家的红血,不过就是改了个名字!”钟老爷似乎很是愤慨。
“有这种事?”
“是啊,易弟,本是我不想同你说的,忍也就忍了,毕竟是说到底,我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只是,看到你,看到本是属于你的楚楚竟是被那姓白的暗地里逼迫着嫁给了他的儿子,我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真是为你感到不平。”言罢,钟老爷沉沉叹了口气,“像这样不仁不义的东西,我也知道,我的话说的很难听,但这却是我掏心窝的话,还请易弟你不要见怪,像这样不仁不义的东西,我们对它已是仁义尽至了!”
“钟兄所言极是!”触及了心中那最为敏感的伤痕,想起了先时,楚楚与自己,本是两情相悦,若不是……
“那依钟兄之意……”
“我要让桃花庄名誉扫地!”
“这是不是太……”
“那易弟的意思呢?留着这样一个江湖败类,继续欺骗甚至是伤害众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掌门连忙辩解,“只是,这样做,是不是太……太残忍了?”
“残忍?易弟,你还真是会说笑呢,这可是江湖,更何况,要这样的败类又有何用,你以为它能如你仙裔所奉行的规约一般,造福这天下苍生吗?”
“这……”
“放心,钟兄我知晓,易弟你是慈悲心肠,这样的事由钟兄我来做便可以,至于罪名,若是江湖上发觉了这件事,就由我钟家来担负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今天找来你,也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这桃花庄是怎样的一个渣滓,以免得将来被你误解,毁了我两家的世家关系。”
“不不,钟兄言重了,小弟既是已知此事,怎会让钟兄你独自承担,难为钟兄你为小弟如此着想,小弟在此谢过,只是,还请钟兄告知小弟,小弟能做什么,定是在所不惜!”掌门拜谢。
而那时,钟老爷心中所想的,又是什么呢?
太好了!上当了!
如此等等。“你只需负责接应便成。”
“那若是江湖上传出此事,小弟定是会同钟兄一并承担!”
“好了,快请起吧,我哪受得起仙裔掌门如此大礼呢?”还真是愚昧,江湖上,还有此等天真之人呐!倒还真是奇了!钟老爷不禁是在内心感到暗自笑道。
起风了,高山之上,还真不是一般的寒,尤其是在这样的冬季,望望天际,倒也还是不早了,是时间该回去了,免得暮烟起疑心。
钟老爷转过身子,向着山腰走去。
里就山,桃花庄旧址。
言池站在其上,望着那满目的残骸,眼前,似乎是桃花般燃尽的血红。
已是二十三年了。回想起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幕幕,痛苦,将那儿时的快乐掩埋,风沙,亦是将记忆深处的尘埃吹散,浮现出血红的色彩。
此仇不报,何以成君子!
握紧了的双拳,在空中流下了汗水,脚底下的碎石尘土,消散在了一点一滴之中。
自己的女儿,现在还好吗?
钟家一别,已是三个月了,那所不该有的孩子,亦是被自己除去了,清白之身,以清白之身,再次地好好作为自己的女儿吧!
循着思绪向前走,仅是向前走着,断壁残垣,辨不清先时的光辉。桃花庄,早已在世人眼中消散,亦是在世人记忆深处被抹尽了吧。脚步不由在一片破瓦中止住,掩埋在那灰色的砖石之中而无法自拔的,是一个拨浪鼓,是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孩童的玩具罢了。
只是,对这样的自己而言,却是记忆深处再也无法舍弃的珍宝呢。言池回想起了,在那二十三年前,在这个地方,自己的脚下,就这样的一片灰色砖石之中,在这,在这所拥有的回忆,那美妙的、难以言喻的快乐回忆。
是的,二十三年前,二十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