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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追击
书名：蓬山路断 作者：铭溪 更新时间：2016-12-12 00:46 字数：3485
翻来覆去地等着天明，而终究是无法再等待下去，离歌翻起身来，走进了外室，想着独自酌一杯水来饮，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壶中竟是不剩一滴！
也难怪吧。毕竟那四人等了自己那么久了，想来也是喝着茶水来提神吧！
离歌打开门来，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淡蓝色的天地间笼罩着层层薄纱般的雾气，松林更是变得模糊不清了，晨风吹过，松林在摇摆，发出阵阵枝叶摩擦的声音。
离歌感到一阵不安，在这样的环境中，谁又能知晓呢。那松林深处是否潜藏着自己的敌人？
飞速转身，将屋门紧闭，离歌焦灼地向着内室走去。虽说自己的功夫远高于敌方，但毕竟是敌众我寡，若是打持久战，还真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自己能撑下去。
叫醒了众人，离歌将自己昨夜里的遭遇告知，于是乎，五人十万火急地将行李收拾好，趁着未明的天色，向着远处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师妹还是没有找到呢！离歌暗自想着，只是现在，还是先换一所住处为妙。
预感，是正确的。在离歌一行人离开的不久，在那天际初明之时，有人前来，即是飞檐庄之人。然而，追击并不会因此罢休，萧然在听闻仆人的汇报之后，狂放不羁地笑了。即便是自己不再使用术法，离歌还是会自投罗网的啊。言胭可是还在自己庄中呢！只是可笑啊，离歌竟是不知，他那最疼爱的师妹，言胭，现在已是同自己在一条船上呢！真是讽刺！
废置的庙宇，看起来并不适宜众人的暂住，未免太危险了，虽说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然终究是无法拿自己的人生来冒险。自己贱命一条，死是不足为惜，只是，若是自己死了，师妹该是怎么办？——好好活下去！
暂住地是悦来宾馆，离飞檐庄约三分之一柱香的脚程，是个不错的选择。
离歌放下行李，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窗外，那松林，依旧是清晰可见，今晚，行动！
意料之中的，那依旧怪异的月夜，惨红的缺月直直地刺穿在高高的松林之上，月夜朦胧，然则自己终究是已经习惯了呢！
离歌一袭黑色的装束，告别了四人，独自在漆黑的夜色中穿行。
不远方的灯火依旧如前几日那般通明，离歌睁大双眼向着庄内仔细端视，似乎是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庄内竟是如往常，并没有多添多少的守卫。
怎会如此？离歌很是惊诧，昨天夜里由自己所引发的那场骚乱，竟是无半点影响？还是说自己是那般微不足道呢？但是，飞檐庄内的人员，自己可是杀了不少啊！
虽是有些疑惑，然而离歌并没有迟疑，救出师妹的心情已是早早超越了此刻自己迟疑的心，离歌不假思索地按照原路向着庄内纵身跃去。
原样的路，已是早就烂熟于心，似乎是再用不着摸索着前行。
绕过了假山环绕着的庭院，很是奇怪呢，破陋的门扉为何在此刻会有灯光映照而出？很是不合时宜的陋屋，在飞檐庄也存在？
因着简陋，在这浮华的飞檐庄便显得格外的别具一格、或者说是吸引人了。离歌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空无他人，然而小心翼翼依旧，向着那破陋的门走去。
身子紧贴着粗糙的墙壁，伸手将门快速打开，似乎没有危险。
离歌依旧小心翼翼，门内——言胭！
“胭儿？胭儿？”离歌伸手想要将师妹摇醒，只是在刹那间发觉，言胭身上的衣衫竟是如此单薄而松垮。胭儿！
依旧是昏迷不醒，无奈了，只能是将师妹抱起，就在离歌准备转身的瞬间，不妙的预感倏然闪现。预感没有错，转过身来，离歌已是被一大群人所包围。比昨天夜里更多！
“擅闯者何人！”为首一白须老者首先开了口。
“我乃是此女子之兄，妹妹被劫囚于此，今方寻得，故前来解救，你等众人，何故多言。”离歌想着此等人还真是明知故问，飞檐庄真是卑鄙的垃圾的汇集地，看样子，一场厮杀，又避免不了了。
顾不得等待白发老者的回答，其实也是无所谓吧，离歌想着，飞檐庄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他们还会不知晓！真是可笑！在假装正人君子？离歌瞧了一眼昏厥中的师妹，握紧手中的剑。
血雨腥风，在瞬间便展开阵势，大地，早已是被血渍所浸染，在黑色的，即便是灯光照着的月色中，已是与天际浑然一体。
夜雾弥漫中的荒野，一左一右、一高一矮，轻柔的向着自己走来，那般的轻盈、雅致。
熟悉的笑颜，不变的姿态，厌恶？终究是不同当时，竟是未曾出现。已逝之人，自己终能谅解？
启墨携着香绣在迷蒙的雾中清晰了身影。
“离歌。”熟悉的声音，只是消逝了原先的真切，竟是那般飘渺、那般悠远，虽是这眼前之人？在着眼前。
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无法动弹，与其说是无法动弹，当不如说无意愿动弹来得真切。离歌觉得自己的身子在这片野地，而灵魂却不知飘散在了何方，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灵魂越过了身际，在这片凝雾笼罩着的天际间飘摇，朦胧而真切、梦幻而曼妙。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般，纯真得无半点瑕疵，无忧亦是无虑，辨不得这世间所谓的“美”与“丑”、“善”与“恶”——这世间人类所自找的禁锢。而生命，就像是这样，回归于本真。
“离歌。”启墨的声音越来越近。
“启墨？”空旷的野地，自己的声音亦是不知从何处传来，只是这声音，自己并不厌恶。
“嗯。”回应的声响，“有事想同你谈谈。”
谈事？什么事？心底所想，便已满溢于这片空间。
“若是可以，何不放弃？”
放弃？复仇？
“在这世间，本就无真正的‘善’‘恶’‘美’‘丑’‘真’‘假’，也就是无法确定。”启墨笑了，“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确定的。”
无法确定？可以确定？
“一切的事物都在随着这天地的自然规律而诞生、成长、衰老、死亡，并无‘好’或‘坏’的界限呢。”启墨顿了一顿，“只是在这世间，人，将自己的意识强加给了这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呢。‘有仇必报’，便也是其中一项。”
“可是，启墨。”离歌不知自己想要说什么，但是潜意识里却觉得自己无法放下。
“知道初生的婴儿吗？”启墨转过身去，抬头向着天空凝视，一如往常，“初临世间的孩子，无谓是，无谓非，一切都只是浑然天成，与大自然浑然一体，自然，每个人都有过如此，而一旦是让这世间的善恶是非的界限在自己心中形成了，便再也难以放下了，而是执着于此，迷失了自我。离歌，感觉得到吗？如今为这复仇的日子而奔波的空虚躯壳，与自己的灵魂越走越远？”
启墨说得，却是如此！只是自己真能放下？
“‘浑同天地而无我心’，花开必有花谢，何必为花谢而伤感不已？若是将快乐与苦痛、爱与恨等价视之，便也是无谓其他了，记得去追寻自己最为真实的存在，离歌。”
启墨的声音越发遥远，渐渐在这天地间消散，而自己，亦是被一阵强光所照耀得昏昏沉沉而又万分清晰地醒来。
方才是梦？苦恼地捶着自己的头，对话的一切是那般的清晰，回想起来……离歌向着周身一望。言胭？在哪里？
记得是自己在飞檐庄将言胭从层层包围中救出，只是后来，在这荒野之上……或是自己疲于奔命吧，未能顾及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漆黑的，在这沉沉的雾霭之中，幽灵一般，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自己一击而倒，然后，师妹定是为其劫走。懊恼地狠狠跺了一下潮湿的草地，启墨的话却很不合时宜地再一次在周身回响，启墨所言，其实真的听不出有那么一丝的错，只是言胭，若是能将言胭救回，自己必会听从启墨所言，追寻最为真实的自我的存在的！
离歌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所沾染的露水，开始在荒野上仔细搜寻。
真是难缠的对手，上好的轻功，竟是无一脚印留下，长长叹了一口气，离歌颓然坐下，望着明净的天空，鸟儿从头顶掠过。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知晓呢？逝者之言，竟是在生者深陷深渊之际方才历尽万千艰辛传达。
萧然的阻挠，竟是将启墨的开导推迟了那般之久，没有办法了啊，启墨亦是苦恼，只是如今，身已不再为人，那必是要受到万般限制，虽是术法犹在，然却是以另一种身份施展，为人的萧然，虽是术法比不得启墨之精深，然终究是可以对付不再为人的启墨。
这万般阻挠之后，会是已晚吗？无人能知晓，只能是静待其变了呢？一切，都在离歌自己手中。最真实的谎言，莫过于生。死后，竟也是释然了，启墨回想起生前，自己亦是为尘世道义所惑，答应着离歌助之复仇，而难以羽化登仙呢，如今，放下了，释然了，便也悟得了，终是在了却了对这世间的留恋，羽化而去。明澈的天，湖水一般湛蓝，明镜一般澄净。
雾霭散开的天际，依旧显得那般阴沉，空气中弥漫的，是压迫般的尘埃。
离歌心神稍定，恢复过理智望着阴沉的天、天与荒野接际处的灰暗，活动着自己的筋骨，离歌惊异地发觉，昨夜里所不幸留下的伤痕，已是在这一刻完全愈合。究竟会是谁？是谁为自己疗好了伤口？
是启墨吗？不解涌上心头，似梦非梦的经历似乎并未在自己脑中留下疗伤这一记忆，但是，除此以外又有谁呢？言胭，自然是不可能，毕竟就自己所知的师妹而言，是绝不会疗治之术的，而又将此除外，自己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人，似乎只有那个黑影了呢。若果真如此，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这样的了——棋子，自己是那黑影的棋子！
还真是奇怪，在这江湖之中，真就有人知晓自己吗？自己又有哪里可以让他人利用？离歌想不出来，虽是对这种可能的感觉最为强烈，然而离歌真的毫无理由来相信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