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那边看时,两人却是已经说完,只见那贵妇挥了挥手便见那青衣小婢有原路走了回来。脸上写满了不解的神色、我想,自己大概是被拒绝了。于是依旧笑着,等待即将听到的推拒话语……
“夫人拿着这东西给那禁卫看看,便可以进去了。”青衣小婢自袖中取出一块玄铁铸成的巴掌大小的牌子,递交与我。
令牌?我不解,上面的字还是不认识……
“夫人只需拿着这个上前便可。我不能与你多说,夫人保重。”说罢转身,飞快离去,重新回到原先那贵妇带着的仆婢队伍里,然后离开……
是什么人呢?不过,既然与阿则颇有些渊源,总是会知道的。只是,那小婢神色里的疑惑又是什么意思?即是那妇人帮了忙,又如何会是那般神色?
只是那令牌的确好用。本是想要拦着我的禁军在看到那块令牌是颇是恭敬。如若我从来不认识姬职,而刚刚那位妇人换作男人的话,我定然会误以为那人是燕国的皇帝。
驿馆占地不算太大,算是两进的院子,全是浓重的墨乌色泽。虽然没有柳家府院的气派,也算是别有特色。简单精致。
府里仆役不多,统一黑色粗布麻衣,我拦住一个问了问后院大致走向,幽幽然向后行去。
前院到后院以一座迂回形状的木桥作为隔断,桥下流水潺潺,过了桥是坐不大的亭子,亭里有琴声传来。哀怨婉转,甚是挣扎。往前走去,终于看清亭子里坐着的人正是现如今的楚国公主、阿则现任夫人——华原!
一袭红衣甚惹人眼,如火一般,将秋日的苍凉似都冲淡了些……我呆呆看着,竟然会觉得心虚。我害怕她看见我,害怕与她正面相对。就如同是一个缩头乌龟!亭里除她之外还有一名衣着稍艳的婢女,正是初时华原的贴身婢女悦儿。
那婢子稍微扭头便看到了我,略略惊讶了一番,俯身在华原耳边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华原亦扭头过来。看见是我,眼中平静无澜。
“夫人若是来寻公子,那么倒真是不巧的很,公子他人现在怕是见不了夫人。”
我理亏在前,这时到不知该再问些什么,思量一番,终于开口:“阿则怎么了?”
悦儿眼中满是嘲讽,忍不住想要搭腔,却被华原伸手拦住,满眼的不甘。却只得愤愤然的瞪视着我。
“公子怎样了倒是不劳夫人费心,总之还好好地便是。公子若是醒着,想必华原自是一句不得多言。只是现下华原才是这里的主人,公子怎样。华原自是没有告知夫人的必要。”她这一番话说得是不疾不徐,却生生塞的我哑口无言。
“华原,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与阿……公子本是旧识,今日来此是有要事……”
“华原休得无理!”
熟悉的声音传来,温柔却有力。我回头,看见宣太后肃穆的脸……
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夫……太后。”想了想,终是不该再叫夫人了……
“母后……”几乎同时,华原开口,几是不敢让人相信,华原虽说不是盛气凌人的女子,但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是真真要我大吃了一惊。
“墨吟同我早便相识,此番前来不过是探看一番。华原不必紧张。”
“华原明白。”
“墨吟。”宣太后笑看向我,“阿则遇刺,有些失血,那个样子也不好要你见他。我现得回屋休息一会儿。”复有转头对着华原:“让悦儿同我去我那里,易王后送的‘血琉璃’还有许多,叫她带过来,你与墨吟在这儿歇着吧。”
“是。”
“夫人请吧。”华原目送宣太后离去,侧身让开邀我进亭。我也不客气,略微回了个礼,上身进亭。亭子不算太大,依旧乌木漆成。厚重的色泽配上亭外的木桥、桥下流水竟也别具一格,看着十分舒服。亭子正中摆着一张翘脚墨色低案,前后各一蒲团,上秀富贵牡丹图,图样稍显粗糙。不过在这里,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绣花的图案,已经是格外稀罕了。
华原依旧淡淡,丝毫不显顾城初见时的娇俏,想到阿则对任何人都一成不变的面色,也难怪她会如此了。
“华原,对不起。”
她先是一愣,继而满脸讥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样子,是在内疚吗?”顿了顿,笑道:“华原再不济,在还没有到需要您来可怜的地步。”
“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见不到公子,同太后讲明也是一样的。”我不再说话,只端坐着,静静等待。
“母后刚刚已去歇息,打搅怕是不好,你同我讲也是一样。”她抬头瞥了我一眼,突然恍然大悟般:“我曾记得公子有枚银饰吊坠,倒与夫人你曾带过的坠子有些相像,今日没有佩戴,夫人可是为此而来?我还是知道前些时日夫人去过公子的军营,莫不是那时给弄错了?”她满脸疑惑,不见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我摸了摸颈子,紧了紧袖中的链子,想了想终是开口:“的确,坠子在那时丢过,恰好被公子拾得,估计在那时弄错了。”我不害怕她会在这件事上搞什么鬼,毕竟自己夫君的东西,姬职的事情在她心里已是个心结。既有前车之鉴,他必定不愿我身上会有阿则的东西。
“这件事情太后也曾知道,不过碍于那是公子和……陛下都在不好明说,曾吩咐华原将公子的坠子收好,有机会还给夫人。不过东西现在华原房间,夫人不若将链子给我在此稍后片刻叫我去取来?”
我点点头,从袖中取出坠子,递与华原手里……
这边华原前脚刚走,悦儿也已从宣太后那里回来,手中撑着个盘子,盘内一物。翠色瓷器装着,只那容器就煞是好看。
“真是不明白……”她依旧愤然,将容器放在案子上,转身退到一边,口中唧唧歪歪只说的话却是不明不白。
一缕薄薄的香味沁入心脾,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闻上去甚是舒服。我目光微瞥,想必气味是从那碧色瓷器里撒发出来的。这东西便是‘血琉璃’?原来是饮用的东西,不过名字倒是好听之极。
正好华原也已回来,手中拿着一只盒子走了进来。也是看了看案子上的‘血琉璃’然后笑笑:“老远便闻到它的香味。”说罢将东西递交与我,翻过案子上的杯子将翠色瓷瓶里的东西倒出。红如玛瑙、透如玻璃、味道醇香。的确堪当的起‘血琉璃’三字。
她将一杯‘血琉璃’推到我面前:“沾夫人的光,平日这东西,想喝倒还真是喝不来呢!”
我犹豫着看看华原,又看了看面前的杯子。
“呵、夫人是怕里面有毒吗?”
“我便是想要毒害你,也当思量一下场合。”说罢不再理我,执杯仰头一口灌下,抿了抿嘴然后起身:“悦儿,我们回房,夫人大概是还要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毒,我自然害怕。杯中的液体微微漾动,我勾唇,抬手晃了晃杯子,朱色在手中流转,十分晶莹。淳淳香气蔓延、我张口喝下,依旧醇香,还是形容不出的香味,微许腥涩,倒是不太明显。
时间不早,大概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何况酒醒梦断,花谢月朦胧。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打开手上的盒子,入目是熟悉的墨色与银色。我将链子轻轻提起,曜石轻坠,在眼前转着。一圈、一圈……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瞬间便心安了。我将链子塞到怀里,起身正要离开。
“姑娘。”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回头,是半月憔悴的面色……
“这是怎么了?”我收了收眼底的讶异之色,覆上她的肩膀,不只是憔悴,连身子瘦弱的也是不盈一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公子究竟是怎么了?”
她忽然变得唯唯诺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让我十分明白的话来,索性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是如此,便好好的照顾你家公子,等他好些我再来看他。”说罢便想要离开了。
只收了收手,却一下没有收回来。我愕然,回头看被半月扯着的衣袖,再往上看到半月眼底的泪水,不由便急了:“你倒是说话!问你什么都支支吾吾,我又如何知道是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终于哭出声来,泪水也一滴一滴往下滑落:“求姑娘带半月离开吧,半月不想再呆在驿馆,公子也不必再由半月来服侍。”
我还是稀里糊涂,只是看她这幅样子,怕是不好问出些什么。想了想,我反手拉过她:“带你走不是不行,只是你家公子能否同意是一回事,太后能否同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再不济,现如今府里又多了一位女主人,你家公子现如今又在昏迷,你至少也要经过华原的同意不是?”
听到这里,半月脸色又是变了一变,我越发好奇:半月做事一向有条有理,为人也一向乖巧,倒是如何得罪了华原或是太后,成了现下这副模样?我回神,拍拍她的脸,安慰一笑:“乖乖的,不要太惹眼,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好。等你家公子醒来若是你还是想要跟着我的话,我会同你家公子说明,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她竟‘噗通’一声重重跪下:“求姑娘不要忘记,半月一定会等着姑娘。”
“我不会忘记,你且先起来。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不能再做耽搁,你只需记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可。”说罢,不再待她回答,转身出了亭子。
出来倒比进去容易的多,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都出乎自己的预料。先是姬延的来历、然后是华原的身份、阿则的遇刺……太多的事情我都不明白,我在想,也许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经被卷入一个未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