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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我才是安期
书名：花褪残红：隐隐柔情绕 作者：司颜 更新时间：2016-12-11 18:44 字数：3489
不似当初被刺杀时剑尖没入胸口的疼痛，但效果却是比之更甚，因为此刻我的双腿、渐已麻木，再感不到任何痛苦……
我被送回初时所住的那处庭院，依旧同那死人牌位共处一室。只这夜，我睡得分外沉。这些天经历的所有，亦够我身心疲惫许久。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是再醒来时，外面的月光直洒在我榻前的地面之上。案头的灯烛狂乱跳跃，我傻傻望着，直到轻轻地推门声将我惊回过头。
如水澄澈的双眸，温婉清秀的面容。看到我时，闪烁微低的头……
“幺儿。”我轻唤了声，“对么？”
“是。”我看她执着的小碗里盛放的清粥：“你怕我做什么，我又跑不了。把粥给我，我饿了。”
她怯怯走过，将碗给我，小心的立到一旁。
“那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没抬头，依旧喝着粥。
“没……没有。”
我放下粥，猛然拽过她的手掳高衣袖。赤红的鞭印痕迹映入眼帘。我了然的笑，复放下她的手。那些人又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幺儿，我只是好奇。你能否告诉我，他们如何便找到线索，得知去往燕国寻我？”不过还是十多岁的小丫头一个，那般神情既怕违背了太夫人的命令却又不怎么懂得如何更好地隐瞒我，言辞之间、唯唯诺诺。
“罢了。你倒也不必因此为难，免得又要挨罚，我连自身都难顾上，况且是你？反正我早晚那都是要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先下去吧，我还没有休息够。需要的话，我自会叫你。”心情不好，总是要有所牵连。人心么，总要慢慢收买……
锦帆画舫行斋。怅雪浪沾天江影开。记我行南浦，送君折柳，君逢驿使，为我攀梅。落帽山前，呼鹰台下，人道花须满县栽。都休问，看云霄高处，鹏翼徘徊。
双腿毫无知觉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人安生了，想东西也倒是清明。太夫人红脸白脸转换的倒也实时。深谙打一棒槌再给个糖吃的道理，第二天便大堆补品参汤的往院里送。我懒得揭穿，人家倒是一家之主。就好比大观园里的老太君，可我偏生便不是该甘心受人摆布的林妹妹。世间之事本便无所谓有更无所谓无。说我是少夫人么、那么在我无力反击之前我便就是柳家少夫人。
忽然忆起当初在家时候奶奶常说的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人，总是会在失去某种东西许久之后才会忆起它初时的美好。
我确实睡不着，白日倚窗望日，待残阳落山；夜间卧床观窗，看东方渐白。月光也似罩上了一层薄纱，在夜空中变幻成一幅朦胧的佛影，渐渐升高、升到远方，升到我的心思远无法触及的地方，脑海里一首诗突然呼之欲出，顺口便轻念了出来：
“长亭送晚，都似绿窗前日梦；小字还家，恰应红灯昨夜花。
良时易过，半镜流年春欲破；往事难忘，一枕高楼到夕阳。”
一阵疾风掠过，但见眼前忽闪现一道暗影，窗柩“咣”的一声，沉闷合上。我平静的望着渐渐逼近的蒙面人影。月色皎洁，初时为了可以随意赏月，临睡前我早早吩咐幺儿吹熄了室内所有灯烛。地上月光下的人的影子一寸寸的蔓延到床上，笼到我的脸上……
“你是谁？”
这句话我想自然不是出自我口。我摇头轻笑：“说实话，我自己都快不知道了。”我于暗中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过，她们可都是叫我少夫人呢！”
“那你自己觉着呢……”
“我吗？还真是不知道了呢。既是自己、又是她。我这么说……你觉得我是谁？”
他的手指，擦过我的眼睑，复又看向自己手指，皱着眉头喃喃道：“墨吟，我会带你离开，对不起。”
我抹了把泪，抬手扯掉他脸上的墨色面巾，“安期……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因为只能是我。阿云，你当真不知我究竟是谁？”他缓缓坐下，这是他第二次问及我关于这个问题，第一次么，自然是在阿则家驿馆后的小院。
他叫我“阿云”，联想起那时他问的奇奇怪怪的话想必是早就认识了，只是、这个身体确定老早便各国来回跑了吗？“除了安期，你还有别的身份？”
“看来你倒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墨吟便墨吟吧、你可知道我便是那柳昀？你的夫君、柳昀。”
反应了许久终是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柳昀是何许人也、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走到今天、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所接受不了的？
“可惜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阿云。”
“所以我才是安期。”
“我喜欢的人是燕王姬职。”
“呵呵……”他闷闷的笑，似乎还蛮高兴：“墨吟，你这次倒是说了实话，但我也没说要你如何啊只是带你回蓟城而已。”
我瞥了眼锦被下的双腿：“我怕是走不了了。”
“那你的意思便是愿意跟着我了？”他轻轻一笑，丝毫不见在蓟城时的羞涩腼腆。这才是真正的安期吧？他过来用袍子为我盖上将我抱起，顺手将案头的药汁泼掉抓了一小撮药沫，跃上窗台朝后院飘去，依旧安心的感觉，只鼻间再没有了令我着迷的淡淡麻香……
“安期，你确定不要去见太夫人吗？”
“来时顺便已经看过了，现在么……不去了吧。”他的语气听着携了丝怅然若失，随即轻笑：“估计会吓坏她老人家呢。”
气氛稍显尴尬，我亦笑不答。
“你如何知道我在桂阳？一开始我可是从王宫离开的。”
安期疾驰的身影骤停，低头看向怀里的我：“墨吟，你该是还不知道姬延此时，便在燕王宫里吧。”
我们连夜行船，乌蓬舱内，我看安期一身的疲惫：“这是、即刻便回蓟城？”
“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姬职？”他笑着，扭头看我。我忽又记起那夜他与华原的亲近，记起华原逼近他的唇……“见他又如何？我还不想回王宫。”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但必是其中有何误会，这么长时间、你当真不明他的为人？”
“我度量太小。”
“忆年？花濡雪？或者华原？”
芳脸轻匀，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转。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盼。几回相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争奈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眼。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安期终是听了我的话，并未强要我回燕王宫。只在蓟城将我安置在一家驿馆，腿疾依旧毫无起色，但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幅模样，不会有任何人会担心我会跑掉。我乖乖在房间呆着，隔着窗子，倾听街巷的沸腾嘈杂。
珠帘轻响，嘈杂相撞。我扭头：“你去了哪——”里字还未出口，便看见了进来的人，震惊！“幺儿？”柳家的人又发现了么？
“墨吟，不要每次都那么不经吓，家里再怎么也不会叫她一个小丫头来抓你回去吧？”随之进来的安期打消我的疑虑，“幺儿若是留在府里，也不大安全、那天其实便也接她上船了，只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以后便叫她跟着你吧。”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去了哪里？”
“能去哪里？大中午的，难道你还不饿吗？”他挥手让幺儿将手上的食篮放下，递了块糕饼给我，“在酒肆吃了这个觉得还不错，你尝尝。”
我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你如何不吃？”
“我自是吃过了，这些是特意为你带的。”他坐下，帮我倒了杯水。我么、肚子倒是真的饿了……吃到一半，我却越发不安，想了想，终将糕饼放下：“安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没回答，只低头看了眼我吃余下的糕点：“吃饱了吗？那就撤了吧，也差不多了。”他拍拍我的肩，起身扭头：“来人。”
不消一刻，不但案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反还多出几个妙龄女子。我看安期一脸平静的神色，怒意隐生：“安期！你这是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幺儿吩咐：“记得好好看着夫人。”又扭头很认真的看我：“墨吟，你当知晓，我不会害你……”余下的声音我倒没有听到，因为，我早已华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混蛋安期！那盘糕点……一定有问题。
醒的时候，自不必多想、定然是变了地方。夜色如墨、华灯初上。而我，自然还是躺着。空气中燃着的不知是何香，丝丝淡雅……我揉揉头，张开双眼、渐渐地一丝笑意浮上脸庞。安期、这笔账，我自是好好记在你的头上！
铺天盖地的刺目的红色，房子正中的桌子，两支巨粗红烛欢快的跳跃着、流着不知是痛还是乐的泪，一如此刻我的心情。而那些，并不是身上妖冶的嫁衣可以遮掩去的。
而他。
牵引我心内无数烦躁根源的祸首、近来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反清减了了许多。那是常在身的月白锦衣亦换成了触目的红色。虽如此却也承载不了此刻立在窗畔的单薄。我眼睛发酸、咽喉发涩，但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似风拂发丝般轻盈。
“你们这是，早便算计好的吧。”
他幽幽转身，低沉的眼眸暗流涌动：“否则、你怎会轻易回宫……”
我偏过头，抑住不知何处蹿升的高兴：“可惜了，我现在可算是半个残废。”
“那当如何？你不依旧是墨吟？”他的目光逼视着我。躲不开、挣不脱……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生病了，可以吃药、腿坏了，可以慢慢治好、只要两人的心还是健全的，又有什么是可以害怕的？”说罢，执起我的手，扶我做起：“今后，你便是姬职的妻子，许多的误会、听我慢慢与你解释？”
一切忧伤的根源无非是自己依旧放不开而已，清淡的薄荷麻香依旧真实的浮散在身周的空气里。姬职依旧是姬职，一切无变、变的只有心境而已。
他轻捧起我的脸，温润的吻轻轻落下。许久他松开我，微笑开口：“有东西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