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听得胡维中大叫自己逃走,霎时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当下不敢违抗胡维中的命令,纵身扑向门口,珈僧见状一手抓来,段玉身势不停,左掌回身的拍出,“啪”的一声身势反而向前窜得更快,身子已抢到门外,一连几起几落,没入山中。
胡维中虽然是无人谷谷主、琴圣上官拓天的谪传弟子,但胡维中五岁入谷,三十岁出谷,两次都是坐在车内出入,对车外路径无从知晓,只觉一路峰回路转,涉水进洞,所以胡维中也不知无人谷怎样出入。段玉更加不知了,只是从胡维中口中推知无人谷应在南边的青山绿水、洞天盆地之中。一出得来便是往南边而去。
段玉进得大理城内,卖了一匹俊马,轻摇纸扇,腰佩宝剑,扮作一个游学书生,一路上打尖住店,行了约数十天,来到了黔阳城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黔阳城内熙熙嚷嚷,车水马龙,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段玉走进一家酒楼,要了两个菜一壶酒,坐下来慢慢吃喝。待喝得几杯,偶一抬头,看见对面一张桌子上的那一个公子哥儿正在打量自己。那公子纸扇纶巾,腰束玉带,扇坠宝石,一人独酌独饮却要了满桌子的菜,显然是一位富贵之家的公子。段玉目光和那人一碰,那人脸上一红,冲着段玉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请了,小弟这边备有薄酒一杯,仁兄若不嫌弃,敬请过来一聚。”
段玉一听那人相邀,正在犹豫间,忽又听到那个公子道:“相遇系缘,仁兄莫怀疑小弟相请之诚意?古人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仁兄莫非不若古人耶?”段玉听那公子如此一说,倒是觉得不好意思,遂一抱拳道:“多谢仁兄弟看得起在下,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走了过去。那公子早命人摆好杯筷,请段玉坐下。
那公子亲手执壶给段玉斟酒。段玉见他手指修长、白嫩犹胜女子,皮肤光洁也有如美女,再看他面部,却生着一张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换上女装真是气煞西施、羞煞王嫱。暗道:这个富家公子当真生得娇嫩。那公子斟好酒,道:“小弟沐方,大理人氏,素喜游山玩水,结交豪杰。今日游经黔阳能遇上仁兄当真三生有幸,小弟敬仁兄淡酒一杯。”
段玉也客气说道:“小弟段玉,中原人氏,今日能承蒙仁兄相邀实感荣幸。”说罢迅速往酒中一瞧,酒中无毒,便一饮而尽。大理段家原本中原人氏,段玉如此说倒也不算撒谎。
沐方又给段玉斟上一杯,说:“段兄太客气了,小弟素喜结交朋友。段兄一表人材,气宇轩昂,当为人中龙凤,小弟能认识段兄实感荣幸,段兄若不嫌弃小弟高攀,愿与段兄义结金兰。”段玉见沐方说得真诚,断不是奸诈之辈,便道:“沐兄说得太客气了,沐兄既不相嫌,在下敢不从命,在下今年十七岁。”沐方一听喜道:“那么我就叫你大哥了,小弟今年十六岁。”两人遂结金兰。
沐方道:“大哥此至黔阳,有何贵干?”
段玉道:“愚兄此次出游,为是的寻找失散多年的伯父。”段玉伯父段玉子,本是段家长子,皇位禅传之人,可他为了找到段家失落多年的六脉神剑全谱,便放弃了帝位,身入江湖,一去不返。
沐方道:“大哥不妨将伯父的相貌告诉小弟,待小弟派人为大哥寻访。”
段玉摇道道:“伯父在我出生之前已离家外出,算来已是三十年了,他的相貌以及他是否还在人世我也是无从知晓。”
沐方道:“那么你岂不是遇到了伯父也无法相认。”
段玉道:“只要伯父遇上我,见到我的这把剑,他就会找上我的。”
沐方接口道:“那么大哥如果在黔阳没遇上伯父,下驿何往?如果大哥久寻伯父不得,日后又有何打算?”
段玉听得沐方这么一问,倒是一愣,心道:自己若久寻伯父不得,又找不到无人谷,自己该怎么办?霎时又想起自己肩负的遗命,顿觉豪气万丈,心想汉刘邦以布衣提一剑而取天下;今朱元璋盗牛充食交十八骑而得江山,难道自己就不能提一剑而复大理国吗?想到这里,忍不住拔剑歌曰:
“伴我唯影兮,游遍太极;太极本无极兮,出我心裁。两仪四象八卦兮,乾坤倒转;踩地踏山摘星偷日兮,唯我独尊。人莫予毒兮,傲视王侯。敢称英雄兮,当我争先;见新贵莫视兮,满目浊浊。倚青牛骑白鹿兮,嫦娥伴舞。提一剑而取天下兮,逐鹿中原。折梅论剑兮,弹剑而歌:剑耶,剑耶,斩妄头。
焚琴煮鹤兮,初会佳人;玉树临风兮,还羞貂蝉。誓曰:英雄已拨剑,沙场当点兵。”
歌罢段玉伸指一弹,宝剑长鸣,歌声绕梁,叫人莫敢仰视。
段玉以歌抒怀,回答沐方所问,表示自己心装满腹文章,头领三韬五略,若寻亲人、帮手不得,要当自己提一剑而取天下。并暗示自己初出江湖,对于这大好河山就如初会佳人,自己当不负遗命,沙场点兵,与朱元璋决一死战。
沐方一听段玉拔剑而歌,心道这位段大哥胸怀大志,决非常人;又听他唱到“焚琴煮鹤兮,初会佳人。”以为他看出了自己乃女扮男装,没想到他只是把山河喻作佳人,正想接口,忽又听到门外一人道:“这小子就在这里了。”心中一凛。
段玉一听到门外一人说“这小子就在这里了。”时亦是一惊,暗道:“朱罡贼子果然厉害,自己刚到黔阳就被他发现。”当下凝神细看,只见一个身负八袋的丐帮老者带着四个身负三至五个袋子的弟子站在他丈余开外。段玉心中更是一惊,心道丐帮乃是明教死敌,后经明教前教主张无忌调解方化淡仇恨,但是两教、帮之间亦无好感,没想到明教取得天下后,丐帮竟自甘拜在明教之下,作了朝廷走狗。当下一言不发,以静观变。
那八袋丐帮老者冷冷道:“那位小哥,为何出手斩掉本帮一个弟子的手?倘若本帮弟子有甚越礼之处,请小哥言明,也让老夫有一个交代。”
段玉一听倒是放下了心,原来他们是冲着沐方而来,不知沐方为何与丐帮弟子交上了手,斩掉了对方一名弟子的一只手,如今让对方找上门来了。丐帮自第三代帮主耶律齐开始便没有学会丐帮两大镇帮武功: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自前任帮主史火龙死后,现任帮主史红石武功更不如其父,是以使得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在武林大会之间无一人名列高手之列。加上现任帮主史红石是一个年青女子,帮中丐众亦有明里顺从暗里不服,各自招收弟子,使得丐帮帮内鱼龙杂混,良莠不齐,其中还有些专门偷鸡盗狗,强讨硬要之徒。前天在黔阳城外一名丐帮三袋弟子见沐方腰束玉带,扇坠宝石,便起歹心,行窃不成便强夺,结果给沐方斩掉了右手。
沐方一听对方原来是两天前被他斩断右手的那个人歹人搬来的救兵,以为他们贼心不死,还欲抢劫,心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来抢劫,难道没有王法成!心中大怒,却又以平淡的口气道:“那家伙手不干净,我看不顺眼,便斩掉了他那只手。”
那八袋老丐一听大怒,道:“阁下好本事,我蛇丐龙啸天倒要领教领教阁下神功。”丐帮名声本来在武林中每况愈下,最忌人家说他们手脚不干净,而且这蛇丐龙啸天和龟丐龟负山对其所收弟子严格挑选,对于品德不端之人都拒收入帮,为的是清洁帮内。今日一听沐方如此一说,禁不住要出手教训这个无知小子。
段玉一听对方是丐帮中龟蛇二丐之一的蛇丐龙啸天,心中不禁一惊,暗暗为刚结认的兄弟担心。上次群英大会,若大的丐帮无一人当选武林名流,除了丐帮日趋衰落之外,主要还是帮主史红石武功太差,不能挤身于高手之列。实际上丐帮弟子中武功胜过七煞八凶的人绝不下一、二人,皆是因为丐帮帮主名不见榜,是以丐帮弟子也无法也不好题名罢了。
沐方听得龙啸天如此一说,拔剑在手,道:“很好,今天本少爷正好要教训你们这些目无王法之辈。”一捏剑诀,一招“投石问路”刺了过去。蛇丐冷冷发笑,劈手去抓沐方的长剑,沐方剑诀一变,改做“黄雀在后”反削龙啸天手指。龙啸天手指一翻,避开锋芒,指若游鱼“铮”的一声抓住了沐方的剑身,正要劈手夺过,忽觉手上虎口穴一麻,拿捏不住,让长剑一削,削去了他的一块衣袖。龙啸天大吃一惊,当下连退三步,以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拍出。
沐方见对方的手指抓住长剑后又忽然松开,自己剑的去势反削去龙啸天一块衣角,心中暗是奇怪,却不知正是段玉见沐方不利,暗中以少泽剑轻轻点中了龙啸天的虎口谷。沐方正在奇怪,忽见对方使出了丐帮绝学降龙十八掌,心中吃惊不少,纵身一跃,暴退数尺,避开掌风。
龙啸天一击不中,脸上凝霜,连连拍出数掌,沐方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险象环生。段玉见状少泽剑连连点出,龙啸天顿觉两臂同时一痛,双掌竟推不出去,心中大骇。沐方见机不失,一剑刺中龙啸天左臂。龙啸天大怒之下伸指一弹,沐方的剑竟平伤口处而断!冷哼一声,朝段玉奇怪地望了一眼,一言不发,走出了酒楼。沐方呆立当中,吃惊不己,他往段玉瞧去,只见段玉还在自斟自饮,浑然无事一般。心中怀疑,却又不好相问。
两人在黔阳小停几日,段玉、沐方离黔阳至阴平,一路上并绺而行,经阴平、锦竹直向成都。一路上段玉挥手天下英雄,弹指今古豪杰,特别谈起三国邓艾阴平渡险,孔明锦竹留言,言语之间,手握剑柄,似是指挥万马千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般。看得沐方暗暗称罕。
两人行了数月,沐方与段玉万里同行,草原试马,驿道深谈。段玉时儿唐诗宋词,时儿楚辞秦风,言语之间,无不是表现出自己将中原逐鹿之志。两人又由成都沿大江顺流而下经武昌至岳阳。
岳阳楼。
岳阳楼乃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出。”君山地处洞庭湖中,与岳阳楼遥遥相对。丐帮总坛就在君山之中。
段玉和沐方登上岳阳楼,点了两盏洞庭湖君山银叶毛尖名茶。茶一入杯,顿时清香扑鼻,淡雅盈楼。沐方捧杯欲饮,忽然段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轻道:“茶中有毒。”沐方大吃一惊,正欲相问,忽见楼上掉下一条尺余长的蜈蚣,伸头便往杯中吸毒,吸得几下,便扭了几扭,竟是死了。接着“嘶嘶”几声,那条蜈蚣倾刻化为脓血。
沐方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毒无色无味,杯中溢出的乃是毛尖清香,这位段大哥确一眼便看了出来,看来这个大哥莫非并不是一介书生,乃是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
段玉见沐方脸呈疑惑之色,便道:“洞庭湖君山银叶毛尖名茗,其色清中带绿,其味馨中带凉;一杯在室,当只有淡香飘逸。而这茶一入杯,便清香扑鼻,其色亦是清中夹黄,乃是下了桃花瘴毒。”段玉话刚落声,忽听见一人哈哈大笑走了进来,其后跟着一大批人,每人身上各负着三至七个袋子不等。那发笑之人,竟背着九个袋,便是“龟丐”龟负山了。
龟负山笑毕,对沐、段两人冷冷道:“两位好大的胆子,伤了我帮弟子竟还敢到本帮总坛来,我龟负山倒是衷心佩服得紧。”
沐方道:“丐帮什么时候时候学会了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来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龟负山冷冷道:“丐帮虽然大不如洪祖师创帮时之盛,也还不至于让你这等小辈轻视,你既然伤了龙啸天,损了本帮威名,就当明白丐帮向来恩怨分明,会向你讨回公道。小辈,你拔剑吧。”
段玉忽然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帮的丐帮几时竟做起了下毒的下三滥手段来了,亏你还有脸提起你帮祖师洪七公。想当年北丐帮洪七公何等英雄!没想到他的后辈却这等不屑。洪七公若还在人世,也会被你们活活气死不可。”
龟负山一听大怒,道;“小子无礼,竟敢诽谤本帮祖师。”说罢一掌拍了过来,盛怒之下,那一掌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段玉见对方一上手便是降龙十八掌,心中不敢大意,单掌平推,以天罡十二接星手的“隔河抓星”接下了那招“亢龙有悔”,双方身子各是一缓,竟是平分秋色。段玉自被胡维中带脉传功之法将数十年的内力尽数输至体内,内力之强,实还在龟负山之上,只是初入江湖经验欠缺,一身内力尚没融会贯通,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是以和龟负山对了个不相上下。
龟负山一击不成,心中兀是吃惊不少,心道天下英雄当真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以数十年苦练,只愿重振丐帮雄风,没想到连一个后生小辈也战不下,还谈什么重振丐帮雄风!一时之间心中愤懑难已,将自己所练的降龙十八掌的十三掌尽数使出,竟做破釜沉舟之战。
段玉见对方连下煞手,是有要取性命而甘心之势,心中有气,“唰”的一声拨出长剑,天罡三十六剑施出,将龟负山逼退数步;同时一阳指连点,转眼斗了五十余招,双方还是战个平手。
龟负山久战不下,猛然收掌,操棒在手,使出丐帮至宝打狗棒法。这龟负山是丐帮传功长老,为丐帮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身怀丐帮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和三十六路打狗棒法的二十八路。如今一棒在手,打狗棒法使出,将段玉逼得连连后退。
沐方在一旁瞧着段玉与龟负山动手,看得又惊又喜,一颗芳心不禁怦怦而跳,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想,这位段大哥果真是旷世奇才,竟连龟负山都不是他的对手,正在欣喜之间,忽见段玉被龟负山以打狗棒法逼得连连后退,心中又觉得担心。
龟负山见二十八路打狗棒法施得只剩下一路,还只是将段玉逼退十余步,心中又惊又怒,心道:“这少年不知是哪里蹦出来的,身手竟是这般了得,如果自己使完本帮两大镇帮武功还没有取胜的话,丐帮威名何存?心中大急,竟将自己从丐帮历代相传的秘芨中揣摸出的已失传的打狗棒法中最凌厉的一招:“天下无狗。”只见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尽皆棒影击向段玉。段玉见对方招式突变,急忙使出天罡剑中最凌厉的一招:银河倒泻。剑随身,身随剑,剑影幻八方,身影闪四面。叮叮当当剑棒相碰,段玉的长剑竟在打狗棒的碰击之下断作四截。段玉伸指在打狗棒上一弹,身子倒飞而出,半空中抽扇一挥,挡住了袭向自己胸部大穴的棒头,飘然落地。
沐方一看龟负山猛地施出“天下无狗”那凌厉无匹的一击,眼中只看见无数打狗棒化成一片棒影,竟看不清被棒影笼罩下的段玉的身影,吓得花容失色,一颗芳心怦怦乱跳,待听得叮当之声响过,段玉的宝剑让打狗棒击作四截,段玉却轻摇玉扇站在前面,心中又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还只是兀自按在心口上,气喘不已。
段玉飘落地面,玉扇一折,点向龟负山。玉扇是胡维中传给段玉的宝扇,名叫温玉宝扇。温玉宝扇乃是天下珍物,天下任何宝剑神兵亦难损其半点。
龟负山见段玉竟破了他的“天下无狗”这一招,惊得目瞪口呆,段玉那一扇点到了胸前,这才大梦初醒,一招“棒打双犬”,化解了段玉的玉扇点穴,两人又战在一起。段玉以三十六式扇招,挥折点打,潇洒自如,加上段玉身材修长,这路扇法使出,越加风流倜傥,直把沐方看得如醉如痴,一颗芳心怦然而动。
两人正斗到酣处,这时走进来一个中年人,那人生得剑眉虎目,鹰鼻方口,双目一扫,射出一束摄人的光芒。沐方一见那人,吃了一惊,心道:“这次离家出走,父亲莫非请高叔叔来抓自己回去?当下连忙转过头去,不让来人瞧见自己。”
龟负山见对方的长剑被自己的打狗棒震做四截,对方又摸出一把鬼扇子,偏偏那把鬼扇子与打狗棒碰了几下竟丝毫无损;而且对方扇法挥折点打,凌厉之极竞丝毫不逊于他的剑法,一百招过后,还是取胜无望,情急之下,又一次使出天下无狗,排山倒海一般地打向段玉。
段玉见龟负山又一次使出天下无狗,心中一懔,欲使出“一叶障目”来化解“天下无狗”,可“一叶障目”必须要将玉扇挥开挡住打狗棒的挑字诀。段玉的长剑在打狗棒撞击之下断做四截,担心玉扇挡不了打狗棒,不敢挥开玉扇挡打狗棒那凌厉至极的一挑,以至损坏玉扇愧对恩师。当下只好作激流勇退,身体暴退数尺。可那打狗棒形如鬼魅,化做千万棒影盖天而来。段玉急情之下中、食、少三指连连点出,中冲、商阳、少泽剑同时射出,“嘶嘶”几声,棒影散去,龟负山双臂垂下,脸如死灰,怔怔地望着段玉,又是伤心又是不信,两条老泪涕然而流,转身便走。
那中年人见到如此结果“噫”了一声,忍不住叫道:“好一个无声剑气。”双手一拍,两个抬着许多酒具的人走了进来,迅速摆好酒杯。那人对着段玉道:“逢人无数,知交寥寥,小哥如此身手,当真有资格与老夫同坐一醉。”
沐方一听,连忙朝段玉挤眉弄眼,暗示段玉婉言谢绝,可她不敢将脸返过来,只是侧面对着段玉,背面对着来人,段玉和那人均没发现她的神情。段玉见那人神彩气度十分不俗,当下一抱拳道:“台兄高雅非凡,曲高和寡,知已难寻,不妨怀中寻觅。”
那人一听哈哈大笑,道:“小友果非常人,小友仅此一言,可见小友亦是此道中人,不至于糟踏了在下几杯淡酒。小友请。”说罢随手一摆,桌上酒杯徐徐而退,向段玉逼来。段玉顿感一股强大的内力同时向自己逼来,大吃了一惊,当下拳掌一推,一股强大的内力迎了上去。那酒杯看上去还是原来一样不急不慢,实际上凝滞在那酒杯上的强大内力已解。段玉信手一拈,眼光一扫杯内,头一仰,将那小如田螺的一杯酒饮尽,张口赞道:“好酒,姑苏陈年绍红,其味似烈而淡,淡而轻,轻而浮。”段玉推掌、拈杯、观毒、饮酒、口评全在一瞬间,接合得丝毫不扣。
那人一听,笑道:“小友好酒识,果然是此道中人,再请另饮一杯”,说罢一弹指,酒杯闪电一般平平向段玉射来。段玉劈空两掌,酒杯一缓,还是平平射向他。段玉手上不停,又是劈空一掌,酒杯顿时停了下来。段玉张口一吸,便将酒吸尽,张口说道;“甘中带醇,醇中有馨,果在姑苏陈年绍红之上,不愧为金陵女儿红。”说罢心中却是大感骇然,暗道来人是谁,竟有如此内力?刚才那人在一弹之下,段玉接连劈空三掌才将酒杯阻下,虽然对方弹指为实,段玉劈掌为虚,但段玉三掌才消去对方劲道,两下相较,来人的内力还在段玉之上。
那人听罢又是哈哈大笑,道;“好,小友如此酒识,当为在下平生第一知已,再请饮一杯。”说罢手里举杯递过来。
段玉一见他举杯递来,手法之怪竟平生所不见,不敢小觑,当下伸手去接,将天罡十二摘星手中“隔河抓星”暗蕴于手法之中,手掌一翻,中、食、无名拈成一朵兰花,拇指上绕,小指一较劲,将对方看似平常实则厉害无比的随手一递化解掉,两人手一较劲,均暗暗钦佩对方内力了得。那人手掌又是一翻,酒杯竟凌空中跳起,同时化掌为指,点向段玉掌心。段玉手指连进,掌心回收一推化解了对方这一招,酒杯眼看就要掉到桌面,在欲接非接之间,段玉连忙玉扇一挥,酒杯轻轻巧巧地落在玉扇上面,随手拈起道:“多谢”。便一饮而尽,道:“贵州茅台,醇、烈、甘、浮相辅相成,舍贵州赤水酿造的茅台外,天下便无第二杯。”
那人又是一笑,道;“小友别把话说满了,贵州茅台并非天下圣酒,请小友再饮在下只此一杯的精酿。”说罢双掌平推,酒杯在他双掌一推之下,缓缓移向段玉。
段玉一见杯中酒大吃一惊,目光连忙向外一扫,心中更是吃惊不少,心中暗道:“难道自己举事未成,身却先死!”脸上毫不变色,也是双掌一推,道:“兄台既然只此一杯,小可怎敢独饮,再者小可亦不胜酒力矣。”两人在桌面上推来推去,酒杯亦随着双方内力的消张移来移去,两人已较上了内力。
段玉渐渐感到对方掌力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源源不断涌来,酒杯也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逼来,只得咬牙硬拼,摧动内力,一点一点地将酒杯逼到桌中间。如此拼了一柱香的时间,段玉数次将酒杯从自己的桌缘逼回中间。
那人脸上含笑,将内力一浪高过一浪地逼过去,渐渐地脸色变得慎重起来,一柱香时分后,脸色凝神,已无半点轻视之相,同时心中暗暗纳闷:自己明明几次将酒杯逼至对方桌缘,偏偏对方的内力像弹簧一样,在自己将酒杯逼到对方桌缘时,对方的内力似乎突然之间猛增,排山倒海般的涌出,又将酒杯逼回桌中央!他哪知道胡维中的内力与他相差无几,只是略逊他半筹而已;而胡维中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内力尽数输给了段玉,只是段玉一时之间难以融会惯通,无法将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是以在每次酒杯被逼到桌缘时,在他的强大内力压迫之下,段玉身中的内力自然而生,渐渐地将胡维中的内力发挥至淋漓之态。
沐方一直在暗暗观看段玉与他高叔叔饮酒拼功,先看到段玉谈笑之间饮酒品评,高叔叔大笑赞叹,心中暗暗纳罕。后看到两人在酒桌上将一杯酒推来推去,显是已较上了内力,惊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只道段玉马上就要受伤,急得心中暗自大骂段玉恋酒贪杯,自找苦吃。在他心目中,他高叔叔的内力几乎无人能及,就连武林至尊恐怕也比不上他高叔叔。但后一见段玉一柱香时刻过后亦不见败相,更是惊讶得不敢想信他的段大哥内力如此深厚,竟与高叔叔拼了个八两半斤!心中大喜,暗道就算自己被高叔叔发现要捉他回去,有段大哥相助也就不怕他了。
段玉又支撑了半柱香时刻,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头上白气由小到大,一颗心也是突突地跳,手一软,“砰”的一声,酒杯被对方逼出了桌面,掉在地上,应声而碎。接着“嘶嘶”几声,那酒一洒地竟燃起了火焰,酒中之毒,当真厉害无比。
那人哈哈大笑道:“大理段家的武功当真了得,只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也容不了你段家云南称帝了。段小子子,你功夫虽然了得,便还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何况外面尽是伏兵,你我就不用再动手了,好好地随我去见皇上吧。”
沐方一听他高叔叔之言,方知段玉身份,暗道怪不得他开口秦皇汉武,闭口唐宗宋祖,大有中原逐鹿之意,原来他就是大理国亡国皇子。又一想到他若被高叔叔捉去见皇上,只怕性命难保。当下不及细想,纵身扑向那人,口中嚷道:“高叔叔,高叔叔,你怎么来啦?我爹爹呢?是不是我爹爹请你来找我的?”经过段玉身边时,低声道:“段大哥快抓住我做为人质,设法逃走。”
段玉一听,心下数转,便知来人是谁,飞身一个天罡十二摘星手“倒摘天狼”,将快要扑到高见贤身边的沐芳抓住,一个倒飞,重新站在离高见贤丈余外,顺手点了沐芳数处大穴,又将手掌抵住沐芳死穴,冷冷说道:“高见贤,现在云南王沐英的小姐在我手里,你看怎么办?”高见贤没想到半路杀出了沭芳,且沐芳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对方捉了做为人质,心中老大为难,他对沐英是十分顾忌的,甚至连皇上也是这样。沐英云南称王,拥有重兵二十余万,朱元璋有心削藩,但他知道削藩沐英必反,沐英一反,朝中被自己杀剩的大将也难免不趁机作乱,是以对沐英拥兵自重倒成了无可奈何之势。高见贤沉默半晌,道:“段小王子请便,下次相遇,高某还会请段小王子饮酒三杯。沐郡主乃沐王爷爱女,还望手下留情。”
段玉听了倒是一愣,暗道这高见贤行事坚决果断,实为平生第一劲敌。当下说道;“多谢高大人佳醇,下次相遇,段某亦回敬高大人三杯;高大人放心,你既然放过段某,沐郡主自当璧还。”心中顿觉一阵遗憾:自己举事若能有此人相助,确实如虎添冀,可偏偏就成了对头。段玉挟持沐芳走至君山渡口,见无人追来,便衣袖一拂,解了沐芳穴道:“多谢沐郡主相救,刚才多有得罪,请郡主见谅。”
沐芳听了脸色一变,道;“怎么了?大哥,小妹是不是没对大哥言明自已是女儿身,大哥便见怪了!抑或段兄乃王子之尊,小妹高攀不上耶?”段玉一听顿觉惭愧,便一揖到地,道:“愚兄该死,话说不该,请小妹千万莫怪。”
沐芳一听,道:“这还差不多,和你认识这么久,就这一句话中听,你要是还说谢呀谢呀的,小妹可当真生气了。”
段玉道:“再不说了。”
沐芳一听,道:“大哥现要何往?小妹与大哥何日再能相见?大哥若到大理,可别忘了到我家去瞧瞧我。”
段玉一听,顿时一呆,霎时记起了双方的身份,心想自己起事,终究要与云南王沙场点兵开始,而沐芳偏生就是云南王之女,日后再相见之时,说不定就是仇敌了。继而又想起了自己国破家亡,流浪江湖,正是沐芳的父亲所为,心肠顿时一硬,道:“小妹,愚兄浪迹江湖,行踪不定,再见之时遥遥无期。也许日后永不再见;也许再见之时,你我已成了生死仇敌。”说罢不等沐芳回话,施展轻功,身子顿时化为一个白影,几起几落,消失在荷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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