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离开岳阳楼,不敢停留,取道北上。他母亲曾说他先祖段誉当年曾受命向塞外大金国公主求婚,结果求亲不成,因变故而大战天下英雄,以六脉神剑大败强敌。在这次行动中,先祖段玉携先祖婆王语嫣、木婉清、钟灵经过雁门关时,段玉将六脉剑尽数录出,叫天龙寺高僧带回天龙寺,以补被番僧鸠摩智逼毁的六脉神剑剑谱,没想到途中丢失。段玉伯父段王子因此弃皇位入江湖寻找剑谱,结果一去不返。段玉这一北上,找了两年,不但没有找到伯父段王子,就连一点有关六脉神剑及段王子的消息也没有。
段王子登上长城。想起自己数年奔波,一事无成,心中一阵悲凉,遥望南方想起故国,更加有一种“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的伤感。段玉正在伤思,忽听得一人道:“赵兄这就去湘西无人谷吗?听说湘西无人谷试棋弹琴,论文比武以招婿,江湖中哪个不羡慕无人谷富可敌国、武功盖世?而且无人谷谷主上官拓天的孙女上官棋今年十六岁,生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难怪赵兄连夜南下湘西。”
段玉听了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苦寻无人谷不得,今番却无意听到,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下取道南下,向湘西而去。
段玉一路上频频遇见许多挎刀携剑的武林中人,看来天下武林尽皆携徒子徒孙到无人谷去碰碰运气了。段玉从一个带子应试的老者口中得知了一大概,原来一月前无人谷谷主上官拓天广发武林贴,言明自己欲从天下武林后起之秀中为孙女选婿。天下武林谁不知无人谷富可敌国、技压武林,今番一传武林贴,于是整个武林闻风而动。
段玉行了月余,来到了湖南境内,忽听见背后一人叫道:“张公子,张小侠。”段玉感觉到那人是在叫他,停步道:“兄台是在叫我吗?兄台认错人了罢,小可姓王。”
那人忽见段玉留步答语,方知自己认错人了,忙道:“打扰,在下误将兄台为张公子了。”说罢忽又听到他说:“张公子原来在那里。”
段玉顺着那人的眼光瞧去,只见一人站在不远处望自己,不禁一怔:“这人真有几分象我。”复又看见那人身边的那位姑娘,生得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玉骨冰质,不禁又是一呆:“这人好象自己妹子段佩!”段玉正在奇怪,忽听到那个被叫做张公子的少年道:“怪不得有人将仁兄误为在下,仁兄果然与在下有几分相似。在下张倚天,这位是在下舍妹张出尘,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段玉一听对方竟是武林后起之秀“江湖小生”张倚天和“江湖玉女”张出尘,倒是微微一怔,逐还礼道:“在下王玉,多承张少侠下问。”
张倚天一听,道,“仁兄太客气了,张某皮囊与仁兄尊容相象实感到——”张倚天正欲说几句客气话,忽听见张出尘道:“得、得、得,哥哥,你们仁兄仁兄的叫得亲热,又难得这么相像,何不结义金兰之好呢?”张倚天一听,道:“尘妹所说不差,张某一见王兄,便生亲切之感,王兄若不嫌弃,愿结兄弟”。
段玉一听,心道自己起事,朋友越多越好,更何况对方是出道不到两年便名满武林的江湖小生呢!自己若有他相助,当真得力不少;但又想到自己对手过于强大,自己若大事不成,反而连累对方,正在疑虑间,忽听到江湖玉女张出尘道:“王小哥一言不发,莫非我哥哥江湖小生高攀不上耶!既然如此,是则是,不是则非,大丈夫行事一言决之,不该有女子之寡断。”段玉一听,心道这江湖玉女倒是直率得很,便道:“多承张兄瞧得起王某。”当下两人一报年龄,均是二十岁,张倚天正好比段玉大三天。
段玉见张倚天兄妹骏马多金,一种出远门的样子,问道:“大哥莫非身缠要事?”
张出尘闻言格格笑道:“王大哥,我哥哥这次远去湘西,说重要吧也不一定,说不重要吧也不见得,关键要看无人谷谷主的小孙女怎么个漂亮法了,倘若真的沉鱼落雁,配做我的嫂子,那就很重要啦。”
张倚天一听,面色一红,道:“玉弟休听尘妹胡说,愚兄这次去无人谷是为了长长见识而已。”
张出尘笑道:“我胡说?依我看啦,不那么简单吧,王大哥你想想看,武林中一夫二妻的公子、江湖上有‘江湖小生’之称的张倚天张小侠,到无人谷去难道只为了长长见识,就算他只想长长见识,人家无人谷谷主也不会让他的孙女儿与江湖小生失之交臂,到时他只想见识见识就走也就由不得他啦。”忽然话语一转,道:“不过,我说哥哥啊,你可别想得太容易了,如果王大哥一去,恐怕还轮不到你呢?”
段玉听得张家兄妹对答,心中吃惊不少,没想到名满江湖的江湖小生竟是武林中“一夫二妻”的儿子,倘若他一去无人谷,那佳婿之位倒真非他莫属。又一想到恩师胡维中要他去找无人谷谷主,为的是要求上官拓天的帮助,自己这次到无人谷去若娶得谷主孙女为妻,倒于起事大有好处,而这江湖小生一去,当真是一大劲敌。
这对出道刚两年名满江湖的兄妹,正是“武林一夫”张无忌和“武林二妻”赵敏、周芷若的儿女。张无忌与周、赵两女成亲后便隐迹江湖,一年后周芷若生了张倚天;三年后赵敏却生了一女儿,心中又气又嗔,情急之下大骂张无忌偏心,周芷若连哄带骗地说她若生了儿子,那便象张无忌,榆木脑袋一个,只有上别人当的份;倘若生了一女儿,便准象她,聪明伶俐,古灵精怪,日后江湖不让她女儿闹翻不可。赵敏心想这倒不错,再一看女儿,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真是象极自己,想起自己心智绝冠天下,自己女儿更不会差,十六年后,江湖上不知道会有多少英俊男子被她弄得神魂颠倒才怪,想到这儿,忍不住心中极为得意,顿把肚皮不争气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张倚天、张出尘兄妹出生于这等武林世家,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家,兄妹两人长到十几岁,一身功夫内外兼修。让天下武林瞠目的是,张倚天、张出尘兄妹联手,九阴真经和九阴真经双经合壁,放眼天下武林,没有几个能讨得好处。两月前在濠州饮马镖局,兄妹两人与东海双魔相遇,双魔见他兄妹竟是死对头张无忌的儿女,欲捉了挟持张无忌,结果张家兄妹双经合壁,与双魔大战了二百余招,后石点头一石击退双魔。张家兄妹在濠州一战便让武林中尽知其名了。
段玉正在凝思,忽听到张倚天道:“尘妹不怕你王大哥笑话,哪有这般自己吹自己的兄长的。依我看那,尘妹你换上男装,上官谷主才不会让你走呢。”忽又听到张无尘道;“王大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想去无人谷娶上官妹子?那也用不着这等顾忌我哥哥,王大哥人材武功,经伦剑道,我哥哥并不在你之上,你若一去,我看上官谷主八成还是会看上你。只是王大哥神态之间,似乎不象我哥哥那么看重一个谷主小姐。说实在的,王大哥你心怀奇志,大有王候之相,恐怕看不上那个上官妹子呢。”
段玉吃了一惊,暗道:“这个江湖玉女好生了得,竟然一眼能看出自己素志。”连忙笑说:“张姑娘休要取笑,我去无人谷是别有要事求助于上官谷主,并非……”
“得了吧,王大哥,你们男子为何都是如此相似焉?明明想得到某个东西,偏偏推三阻四地说自己不想要。”张出尘没等段玉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左看了张倚天一眼,右看了段玉一眼,掩口笑道:“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若去得迟了,别人抢先娶走了上官妹子,那真是大大不妙了。”
橘子洲头。
段玉但见湘江北去,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山叠翠,千里极目,禁不住脱口念道:“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缨系南粤,凭轼下东藩。随纡涉高岫,出没望平原。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土恩。季布无二诺,侯赢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霎间之间意气风发,想到自己数年一事无成,大负先父遗命、恩师重托,而今初现光明,要当倾力前往,中愿逐鹿,先从“逐人”开始。但又想到自己国破家亡,独身一人,是否能得到上官谷主的相助还很难说,顿生落魄之感,心生感慨,眼前无限春光皆化作虚幻美景,又禁不住念道: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国。惟野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
前两句是《楚辞.招魂》中的词句,后两句却是《楚辞.抽思》中的词句,暗喻他段玉就算得不到上官谷主的帮助,也决不失雄心壮志,虽一日九死也不放弃遗命。
张倚天听罢赞道:“好一个《述怀》,玉弟心怀大志,魏征犹不及玉弟,但玉弟如此大志,为何又来《招魂》、《抽思》之伤感之词焉?”
张出尘听罢暗道:“这个王大哥果非常人,莫非他真是奇才异士?但又为何他目光有如常人?莫非他内功登堂入室,眼中神光收敛,已达深不可测之境?”心念一转,随口念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念的唐代李贺的《南园》,意思是暗示段玉,你既然如此大志,为何不见你身带吴钩?你如果想中原逐鹿,单凭满腹文章是不成的,你看看凌烟阁上功臣们的画像,他们那些立功封侯的有哪一个是书生呢?念罢眼光瞧着段玉。
段玉一听张出尘之言,暗中又吃一惊,心道这江湖玉女真可算聪明绝顶,什么事情休想瞒住她。正想说几句话将这事岔开,忽见一人走到他们面前,道:“原一来是段姑娘,敢问你哥哥可好?请段姑娘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告知慕容文琴的下落。”
段玉听了心中一震,心道:“他为何称张出尘为段姑娘?看来是将她当做自己妹妹段佩了,听这人的话意段佩被姑苏慕容家的人挟持了,那当真大大不妙了。”
张出尘听了一愣,道:“阁下认错人了吧,我并非姓段,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人对张出尘说话的时候,脸上本是红了一点,经张出尘一说,不禁耳根子都红了,艾艾期期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走过来一个老者,道:“段姑娘当真贵人多忘事,两年前段姑娘在湖广酒楼以六脉神剌脱老夫头巾,难道忘了?”来人正是武当大侠宋远桥和少侠殷不文。武当派接到上官拓天的武林贴时,都道武当派若能与无人谷联烟,盟主地位永保矣。时张三丰已封剑坐禅,不理俗务,掌门俞莲舟便命大师兄宋远桥携殷不文前往无人谷应试,没想到在长沙橘子洲碰到了张出尘,因见张出尘极象二年前与徐坡夫、慕容文琴在湖广酒楼将他弄了个灰头土脸的段佩,便前来查问两年来一直没有找到的慕容文琴。殷不文自在湖广酒楼败给慕容文琴后,回山便苦练武功,又经张三丰给他开项授功,内力大增数十年,一身功力直追宋远桥、俞莲舟,但害羞的本性却没有稍变,是以被张出尘一问,便红着脸什么也答不出来。
张出尘叫宋远桥这么一说,心道这人倒是直率,不隐瞒自己丑处;又见来人口气不善,眼睛一转,笑道:“是吗?我倒忘了……哦,对了,经你这一提,我又记起来了,我似乎曾以六脉神剑剌脱一个人的头巾,叫他披头散发的倒是蛮滑稽可笑的。是在什么地方来着,哦,对了,好像在酒楼……对了,是酒楼,让我想想是什么酒楼来着……”
“湖广酒楼。”宋远桥见对方眼珠乱转,显然刚才说她不是段佩是在撒谎,而且马上又以讽刺的口气说起那日之事,让别人以为他武当派被她以六脉神剑打了个灰头土脸而逃一般,不觉更加有气。他以武当大侠身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以无形剑气刺落头巾本来视为平生奇辱大耻,如今又让对方这么一说,更加抑制不住怒气了。
张倚天见他妹妹满口胡说,对方又是深信不疑,而且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连忙喝道:“小妹,你……”
“二哥,你慌什么?大哥不在,你和三哥难道又怕了别人不成?你站着别动,瞧着你妹子怎样再将别人的头巾刺脱。”张出尘调皮异常,生怕哥哥揭穿了她的底细,坏了她的好事,连忙打断了张倚天的话。同时她又想到刚才对方还问起自己的哥哥可好,显然那时他所问的那个姓段的姑娘还有着一个哥哥,便索性把他叫做大哥,不由对方不信。只是让那小子白拣一个大便利,自己若日后见到这对兄妹,那是非骗得对方叫还需要自己几声大姐不可。
宋远桥听得张出尘这么一说,不觉怒气难抑,道:“很好,段姑娘,你大理段家的六脉神剑号称天下第一,想来非同小可。文儿,今日你不必用当年胜她的那套剑法,就用平常剑法会会天下第一的六脉神剑吧。”宋远桥深知不文此功力与他自己在伯仲之间,不用太极剑胜这个小姑娘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故意说要不用太极剑法照样能胜六脉神剑。他清楚那六脉神剑何等难练,这小姑娘最多也不过会六脉中的一、二脉而已,以殷不文的功力,徒手胜她也不是不可能。
殷不文听得宋远桥这么一说,应声道:“是”。便走到张出尘面前,道:“段姑娘,请拔剑”。
张山尘听宋桥这么说来,正合她意,笑道:“好啊,你既如此,我也不用六脉神剑罢了。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她正愁自己不会六脉神剑,担心对方瞧出底细,听宋远桥这么一说,便再无后顾之忧,笑道:“剑吗?是要拔的,不过要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殷不文忽视对方徒手向自己的长剑抓来,手法之怪竟是自己所不见,不敢大意,长剑一翻向张出尘手指削去。同时见对方徒手与他过招,心中不禁感到气愤,心道:“两年前你不过只能与我战个平手,今日你竟敢如此托大,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当真以为武当派尽是脓包而瞧不起我了。”当下剑法使得有如此行流水,一招快似一招。
张倚天正要出言喝止,哪知张出尘已和对方动上了手,而且殷不文一招过后,他便吃了一惊,心道此人不过和自己一般年纪,武功也是这般了得!当下竟忘了喝止,凝神观斗,九阳真气暗聚右臂,一旦妹妹势危,便发掌救人。
段玉一见两人出招,也是暗暗吃惊,心道:“江湖玉女果然名不虚传,武功竟高明如斯,玉女如此,那么她的哥哥江湖小生当更加非同小可。又想这人两年前为何要与段佩动手?而且这人武功如此高明,内力如此深厚,段佩怎会是他的对手!可对方偏偏说段佩以六脉神剑刺脱了这人长辈的头巾。”心中存疑,也是凝神观斗。
数招过后,张出尘暗夸对方武功了得,自己使出九阴真经的武功竟也没有夺掉他的长剑。十招过后,便感徒手接招应付艰难了。
殷不文越战越惊,他以为自己张真人为他开顶授功后,内内突飞猛进,只道一招就可以逼对方拔剑,十招便可以逼对方认输。哪知道十招过了竟然还没有逼对方拔剑!更加吃惊的是宋远桥,他见张出尘徒手接了殷不文十招,这等修为两年前他还可以做到,但现在要他徒手接殷不文十招却已不可能!暗道两年不见,难道段佩遇上了奇缘,连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了?事实上张出尘靠着九阴真经上的奇妙身法拣了过大便利而已。九阴真经乃绝世秘芨,张出尘并没练成。其实说到练成谈何容易,何况内力不到练之有害无益,张出尘虽然在张无忌和赵敏夫妻合力下同时以九阳真和九阴真经打通了全身正奇经八脉和反奇经八脉,几当四十年的内力,但要练九阴真经上的高深武功却还不能,是以她与殷不文过招,她只是靠着九阴真经上的灵巧武功免强接了殷不文十招。
殷不文久战不下,顿觉脸上无光,当下捏着剑块一招接一招地攻向张出尘,眼光却频频瞧张出尘的脸色,每每看到张出尘眼中带怒,剑势便是一缓,让张出尘在此一缓下连避险招。如此一来,二十招过去了,还没有逼得张出尘拨剑。
宋远桥在一旁瞧得清楚,喝道:“文儿,你怎么啦?使循序渐进!”
殷不文听了一惊,不敢违命,答道:“是。”剑招突然一变,长剑回收到胸,然后推出,未至终点,收地收回,又改向前推,如此反复,一剑顿时化作数剑,虚虚实实地刺向张出尘。这“循序渐进”乃是一剑七式刺向七个不同的方位,其中有虚有实,但其中的实与虚却并非有序可循,完全是在使剑者一念之间,而且实虚的顺序也不一定,其中每一剑便是非躲开不可的,否则明明看似虚剑却偏生又是实剑,就会伤在剑下。是以这一剑七式实际上有七七四十九个实虚同一的剑势,四十九剑均可伤人,威力之大纵是用剑亦难招架,别说徒手接招了。
张出尘十招一过便感应付艰难,心中老大不高兴,目光眼神间顿呈不快之色。那殷不文把她当做了段佩,是以每每看到她眼神,便不自由地放慢剑势——他实是对段佩一见钟情。如此二十招一过让师伯一喝,不敢有违,使出了循序渐进。张出尘只躲得两剑便感到非拔剑不可了;偏生她生性好强,打定主意要徒手胜敌,便施出九阴真经上的绝顶身法,人在空中翻流,竟连接避开了对方四十八剑!饶是如此,但那第四十九剑——威力最大的一剑她什么也避不开了,张出尘身势已往下落,殷不文长剑疾向上刺,长剑眼看就要刺进张出尘的胸膛……。
殷不文深信张出尘就是段佩,心中本无半点伤她之意,但那“循序渐进”一经使出,使一势接一势地自然而出,若非使完或伤敌,要不则武功已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否则无法收剑。殷不文一剑既出,便是第二剑应手而出,第二剑未完第三剑又出,如此循序渐进竟不能自己!那第四十九剑快要刺进张出尘胸膛他都茫然不知。
张倚天一见大急,九阳真气一提,举撑拍向殷不文,大叫道:“休伤吾妹!”迫使殷不文为避开自己这以十成内力拍出的凌厉至极的一掌而撤剑自救。他看出了殷不文的内力非同小可,怕自己一掌对方敢硬接而不撤剑救不了妹妹,加上救妹情切,那一掌拍出当真排山倒海一般。哪知道殷不文出剑乃情不自禁,要不他怎会舍得伤他认定是段佩的张出尘!张倚天的掌风袭来,他还是长剑去势不变,竟然置那一剑刺死张出尘后自己亦难免被张倚天一掌击死的情形不顾,情急拼命一般。
宋远桥一看张倚天大喝发掌,吃了一惊,看情形张倚天这一掌殷不文决然接不了,救侄心急,也是尽力一掌拍出,“砰”的一声两人都被震得退了七、八步,各自心惊对方的掌力雄厚。两人这一拼,那长剑去势丝毫没缓,已沾着了张出尘的胸衣,忽然长剑被震落于地,但听得段玉冷冷道:“这就是六脉神剑了。武当派的好剑法,原来是专门用来对付一个徒手接招的小姑娘的。”段玉在长剑沾衣的那一刹那,中指一戳,以六脉神剑最霸道的少商剑点在殷不文剑身上,将长剑震飞。
殷不文听得段玉这么一说,顿时面红耳赤;宋远桥亦觉得面色微红,忽听到张倚天道:“前辈莫非是武当派宋大侠么?”方语之间甚是客气。
宋远桥一愣,道:“正是区区宋某。大理段家的功夫果然了得,但比起其装聋卖哑、明知故问的功夫来似乎还略逊一筹。”他以为张倚天明知故问,好羞辱他们武当派一阵。两年前在全州湖广酒家他被慕容文琴、徐坡夫、段佩三人损得可以,对大理段家的伶牙利齿、口剑唇枪早已领教过的了。那知张倚天一听,“哎呀”一声倒身便拜,道:“倚天该死,竟有眼不识宋师祖,得罪之处,请宋师祖多多原谅。”说罢回头叫道:“妹妹,还不快来拜见宋师祖。”
张出尘眼看自己无法躲开那第四十九剑,只道今番没命了,她虽然才智绝伦、聪明万般,亦被吓得花容失色,危急当头得段玉的无形剑气相救,身子一落地,正想施展辣手攻敌,忽听见哥哥如此一说,不觉大窘,赶紧过去叫声师祖,也是拜了下去。
宋远桥一见原来是张无忌的儿子和女儿顿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倚天、出尘孩儿,快快起来,没想到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十五年前那时倚天还只不过是一个五岁小童,出尘当时还抱在妈妈怀里呢!没想到转眼就长这么高了。”说罢细细一瞧张出尘,笑道:“果然生得神态面貌象你妈妈赵敏,古怪精灵的只怕犹胜赵敏。”说得张出尘大羞。
张倚天又见过师叔殷不文,便叫张出尘也来见师叔。那张出尘见殷不文比她大不了几岁,而且刚才与他打了一场,现在却要叫他师叔,顿时小嘴翘得老高,眼睛一转,便捂着肚子叫道:“哎哟,我肚子痛。”说什么也不肯前去见礼。
宋远桥瞧出张出尘的心思,不以为忤,心中却也暗暗好笑,心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年他武当派被赵敏闹了个天翻地覆,他对赵敏的心计诡谋领教已久的了,如今一见张出尘故装肚子痛,便知她是不愿叫殷不文师叔之故。忽又见段玉立在一旁,便道:“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刚才多亏少侠出手相救尘儿。”
段玉没想互张倚天兄妹与武当派有如此缘源,见宋远桥相问,便道:“在下段玉,因被高见贤所逼,浪迹江湖,则才失礼之处,请多多原谅。”段玉知道自己使出六脉神剑便暴露了身人份,故不再相瞒,同时一语双关地说明他以王玉的化名与张倚天结交因有难言之隐;刚才发剑救人亦属形势所逼。
张出尘一听,说:“难怪段大哥出口不凡,敢情原来是王子呢,段大哥隐瞒真名,本应还要说一百声道歉,不过段大哥刚才发剑相助,就算扯平罢了,道歉的话我就不要你说了,但我也用不着说谢谢啦。”段玉发剑震飞殷不文的长剑实是救了她一命,她却说成发剑相助,与他瞒姓相交之错一平扯过,谁也不欠谁的,实乃是小姑娘骄横刁蛮罢了。
段玉听了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转向问宋远桥关于段佩的消息,并说段佩与张出尘有几分相象。宋远桥听了大奇,她看到张倚天与段玉有几分相象已是吃惊,没想到段玉的妹妹段佩又和张倚天的妹妹张出尘亦有几分相象,更难得的是武功都是这般了得,当下便把湖广酒楼与段佩相遇之事一一相告。
宋远桥等一行五人齐向无人谷而去。宋远桥心中越走越沉重,他这次携殷不文前往无人谷,为的是能与上官一家结秦晋之好,永保武当领袖地位。他本觉殷不文人才武功在一代青年中当出首指,如今一见段玉和张倚天顿觉殷不文和他们一较,实又逊了一筹,这次到无人谷只怕一事无成。
殷不文心里却又不同了,他是受掌门之命前往应试的。两年来段佩的影子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这无人谷选婿之行只是不得已受命前往,如今一见张倚天和段玉也去无人谷,人才武功又在他之上,自己便是不会被无人谷选上了,心中反倒暗暗高兴。
五人一路经大庸、吉首,历十余天,来到了湘西张家界天子山脚下了。
真个好山,但见山似巨人,高耸入云;山腰奇石秀树,如缠玉带;山顶古木参天,如戴皇冠;山脚碧水长流,山映溪中。
宋远桥五人来到天子山入口,但见一个巨石平滑如竟,上书“天子山”三个大字,苍劲遵挥、力透石背。五人正要入山,忽见一信鸽落在殷不文肩上,殷不文取出信纸,道:“师伯,掌门师伯飞鸽传书。”宋远桥接书一看,微微变色,对张倚天道:“倚天,我和不文有要事回山,响们就此别过。”
张倚天一听道:“师祖与师叔既然来了天子山,何不入山一观再回武当不迟?”
宋远桥道:“倚天,我有急事要回武当山,不能耽负,要不然我当然要与你不文师叔亲眼看你力挫天下少年英雄,夺得无人谷佳婿。如今只好等日后相聚之日再行祝贺了。”说罢和段玉略一作别,策马而去。
张倚天、段玉、张出尘见宋远桥、殷不文辞去,只好三人入山。天子山入口距天子山有几十里之遥,三人策马徐行,来到了距天子山只有五里之遥的天子镇,天色已不早,三人便作明日入山之想,便在天子镇歇脚。
张出尘来得天子镇,暗道我何不悄悄离开他们,自己换上男装也去参加应试?心想凭自己的人材武功,换上男装,当让天下少年男子自惭弗如,使得天下女子一见倾心。想到自己换上男装,力挫天下少年英雄,博得上官棋芳心,洞房花烛,上官棋来给自己解衣求欢,忍不住大为得意。张出尘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得意之处便悄悄溜开了。
张出尘离开段玉、张倚天,独自一人来到天子镇一家成衣店,正想买一套男子服装,忽听到一人大叫:“小佩、小佩。”倾刻来人已到了她身边,用欣喜万分的口气说道:“小佩,是我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说罢便伸手来抓张出尘的手。
张出尘开始以为是在叫别人,没有防备,没想到那人伸手便抓自己的手,大吃了一惊,手指一翻,点中了来人的鱼际穴。没想到那人被点中穴道去势不变,已提住了她的手,口里嚷道:“小佩,你教我好找,我总算找到你了。”
张出尘这一惊委实不小,自己明明点中了他的穴道,可对方竟然无事一般,加上手又被地捉住,更是又惊又气,怒道:“你是何人?还不给我放手!”另一只手一翻,“啪”的一声竟打中了那人的脸。
那人让张出尘一记耳光打得松开了手,捂着脸惊奇地道:“小佩,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徐坡夫啊!”
张出尘见他面貌极丑,疯疯癫癫地只是叫她小佩,怒道:“谁叫小佩?哼,原来你叫鱼破腹,是条死鱼,本姑娘从不吃死了的已破了腹的臭鱼。”
来人正是徐坡夫,他自西湖落水与佩分散,后与慕容文琴几经周折又失散,被迫逃入鬼谷,待出得谷来便一直在寻找段佩、慕容文琴。后听说无人谷选婿,心想段家与无人谷极有缘源,段佩若活在世上肯定会去无人谷。于是向无人谷而来,在天子镇正好遇上了与段仙相若的张出尘,以为她就是段佩,故大喜而呼,没想到被对方打了一记耳光。
徐坡夫听得张出尘如此一说,顿时记起了自己戴了人皮面具,忙将面目一抹,道:“是我呀,小泥鳅,你难道也忘了?”
张出尘见对手一抹,露出一个面若美玉,眼似深潭,鼻若悬胆,方口丹唇的美俊潇洒的少年来,倒是微微一怔,道:“哦,原来你是小泥鳅。”
徐坡夫赶紧答道:“是啊,我就是小泥鳅。”心道她总算记起来了。没想到张出尘又道:“小泥鳅灰不溜丢的难看死了,而且又不好吃,本姑娘从来就不喜欢吃。”
徐破夫听了大急,道:“小佩,你再想想看,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呀。”情急之下又要伸手去抓张出尘的手。张出尘长剑一拔,喝道:“住手!你再无礼我就斩掉你那只鬼爪子。”徐坡夫见她眉睫倒竖,吓得赶紧住手。又看见她的长剑,喜道:“小佩,你还记得你曾经教过我武功吗?你瞧,这是你教我的‘鹊桥七夕’。”说罢右手一伸,向上疾指,食指、中指向上挑,无名指、小指向下刺,分别击向七个不同的方向。
张出尘乍向对方出手,而且武功又是精妙至极,心中倒也感吃惊,心道这人虽然疯疯癫癫,武功倒也精妙。当下长剑一抡,斩向徐坡夫的手指。
徐坡夫见张出尘突然出剑斩自己的手指,心中大吃了一惊,连忙缩手,慌忙中伸指一弹,“当”的一声弹在张出尘的剑身上。张出尘顿觉手中发酸,长剑几乎脱手,心中大惊不已,暗道这人是谁?内力竟如此了得?以自己的修为让他一弹几乎握不住剑,这等内力岂不远在自己及哥哥之上,与父亲并驾齐驱!
张出尘给徐坡夫一弹之后再也不敢施辣招斩他的手指,剑招一变,尽攻他周身要害,以九阴真经上的功夫顿把徐坡夫逼得手忙脚乱。十招过后,张出尘便看出徐坡夫内力虽然了得,但武功招式却是有限,一柄长剑更是使得行云流水一般,徐坡夫在他的攻势下竟无还手的余地。
徐坡夫见张出尘一招快似一招,一招胜似一招,自己让她逼得前翻后滚、跌打爬窜地弄了个灰头土脸,急情之下想起了慕容文琴,心想她与慕容文琴万里同行,互相斗口,加上她们都是姑娘家,应该还记得她,便边翻滚边道:“小佩,我你忘记了,那慕容姑娘你还记得罢。”
张出尘忽听到他讲什么慕容姑娘,心中一怔,想道:“这人看来并非疯癫,定是把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了。是了,段大哥说我什么象他妹子,武当派的殷不文也问我段大哥,问什么慕容姑娘的下落。现在这人叫我小佩小佩的,那么他肯定是那个段姑娘的什么冒名哥哥了。心中顿时又想到前些天在橘子州与殷不文发生误会,对答之中所说的‘大哥不在’等话,那么这人肯定就是自己所说的‘大哥’了。自已正好要讨回他白拣的便利,今日一见,得要他叫还自己几声大姐不可。”想到这儿,眼睛一转,攸地住手,说道:“慕容姑娘?是不是姑苏的慕容文琴?”
徐坡大喜道:“是啊,就是她,小佩,我们曾经一起在湖广酒楼和武当派打了一架呢!”
张出尘一听,心道果然不出所料,眼睛又一转,故作嗔状,道:“哪个要你叫我小佩?你还欠我几声大姐呢!”
徐坡夫听了,暗道:“你年龄比我小,我怎么叫你大姐呢?再说三年前从瑜咖两僧手中逃脱后,为了不露身份,你自己也答应了叫我夫哥哥,我叫你小佩,怎么我就欠你几声大姐呢?”
张出尘见他无言凝思,心中一喜,脸上作怒,道:“你干嘛还不叫我好姐姐!”徐坡夫一听张出尘要他叫她“好姐姐”,霎时想起了两年前在慕容文琴点了段佩穴道要求自己叫她好姐姐,然后她再为段佩解穴,他情不得已只得叫慕容文琴一声姐姐。当时段佩也听见了,没想到她至今还记得,并且要自己也叫她好姐姐。
张出尘见他疑虑不定,心想若不再加点压力,他断不肯叫自己好姐姐。当下故意连嗔带怒地道:“好啊,你既然不愿意叫也就罢了,我也不愿再见到你了。”说完转身便走。
徐坡夫见状吃了一惊,心道天下女怎么都这样装大,喜欢听人叫她奶奶姑姑姐姐的?再一见张出尘转身就走,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叫道:“好姐姐,你到哪里去?”
张出尘听了暗地“扑哧”一笑,停了一下,并不转身,心中极为得意。又想道光叫一声还不够,便故意略停了一下,并不回头,又径往前走。徐坡夫见她停了一下又走,心道只怕自己单叫一声还不够,只好一步一个“好姐姐”地叫个不停。
张出尘心中极为得意,便徐坡夫快她也快,徐坡夫慢她也慢,始终与他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徐坡夫见状更加以为自己“好姐姐”叫得不够多、不够好,只得连“好好姐姐”也叫了出来,忽然眼前一花,一条白带券过,怀中顿觉一动。徐坡夫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慕容文琴送给他的温玉已不在,慌忙回头一看,看见一个丰资绰约的背影窜入树林之中。徐坡夫又是一惊,大叫道“慕容姑娘,慕容姑娘。”那人并不停留,身影闪了几闪,便隐入林中。
《生死劫之梦里乾坤》独家发布于 时代中文网,本站提供《生死劫之梦里乾坤》最新章节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