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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又起波澜
书名：升迁细节 作者：梅七里 更新时间：2015-06-07 17:10 字数：4257
那包“定时炸弹”还给周主任后，我有一种预感，一场新的风暴又将来临，奇怪的是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杨进猛冷若冰霜的脸，无丝毫异常。
那天周主任跟随送货车来到物资公司，看见我，微微一笑，递过一支烟，殷勤地点上，说了一些天气异常之类的套话，其它什么也没说。
暂无特别紧急的事项，大家都放松下来。
王冬说：太沉闷了，给大家讲个笑话吧。我姐家的女儿上小学二年级，一天，她到班主任那告状，说一个同学在墙上乱写乱划，你们能猜出来班主任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吗？
大家都放下手头的工作，饶有兴趣地望着王冬。
李小林：是怎么处理的？
王冬：班主任老师罚我侄女也在这面墙上写字，而且要写一百遍。
陈树森：写些什么？
王冬：写了八个字，“我再也不打小报告了”。
李小林：这个班主任老师真是挺有意思，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罚犯错误的孩子，却要罚你侄女呢？
从王冬望着陈树森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已经明白王冬的用意。所谓拉帮结伙的说法，就是陈树森向杨进猛打小报告造成的。王冬是在编一个故事，借机讽刺陈树森。作为拉帮结伙的“主犯”，此时我不说点什么，岂不是对兄弟的背叛？
我说：有的人，拉不出屎怪地球没有吸引力，自己毛病看不见，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我不觉得奇怪，到是觉得这个班主任老师了不起，有水平，对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就得予以惩罚。
陈树森显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叠卫生纸，站起身来。
王冬：你要到厕所测试一下地球有没有吸引力？你是不是配合诚实演小品？他说一只乌龟钻出水面，你立马就套上马甲。
陈树森满脸通红，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扯淡！
陈树森出门走远，王冬狠狠地说：狗东西！
李小林：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和王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临近下班，杨进猛办公室，我和李小林面面相觑，望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杨进猛：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将材料科的工作分工变动一下。陈树森和王冬对换，你们俩对换。你们各自分管的范围都干了很多年，有必要换一下，一方面是大家都能得到锻炼机会，接触面广一些，争取成为工作中的多面手；另一个方面是岗位轮换有利于党风廉洁建设，确保大家不犯错误，不出问题。陈树森出去办事去了，他俩工作对换的事明天再谈，先说你俩的事，有意见没有？
我：没意见。
李小林迟疑了一下，望了望我，看着杨进猛僵硬的脸，停顿了足有两秒钟，慢慢吞吞地说：没意见！
杨进猛：既然没意见，那明天就把工作交接一下。小林，你先出去，我和诚实有件事要说。
李小林出去了，杨进猛脸色缓和下来：诚实，那天骂你是我不对，对不起。我这人就这狗脾气，工作方法简单粗暴，请你理解。
领导已经给台阶下了，尹诚实这样的小人物、老实人还能说什么呢？就算不给台阶不也得下么？
我忙说：杨科长，这事是我不对，招标价虽然……
杨进猛打断了我的话：这事不说了，到此为止。今晚有个饭局，开明书记要参加，你也参加一下。你和陈树森都是我比较看重的人，有学历，有能力，将来大有前途。在今晚这种场合，要好好表现一下，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我：谢谢领导栽培。
下定决心在晚上的饭局上好好表现一下的尹诚实，这天晚上却没有表现的机会。
这是一个奇怪的饭局。第一奇是宏大发展工贸公司的朱老板在场，他宴请刘开明不奇怪，刘开明带上杨进猛不奇怪，陈树森办完事后匆匆赶来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叫我参加。宏大发展工贸公司与材料科没有业务往来，自揣自己与刘开明也是毫无私交，和杨进猛又刚刚发生了不愉快，这种场合应该背着我才对，怎么会邀请我参加？第二奇是喝酒过程中，朱老板对我的热情远远多于对陈树森。更离奇的是，饭局即将结束时，刘开明安排陈树森去买单，朱老板抢着要付帐，刘书记不让。到底是谁做东啊？
过了几天，杨进猛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杨进猛：宏大发展工贸公司有一批高压胶管要卖给我们，高压胶管原来李小林管，现在属于你采购的范围。今天你去看看货，我担心你对这块不熟悉，安排李小林和你一起去。
江煤集团物资采购实行统分结合的采购模式，大型设备、大宗材料由集团物资贸易公司统购，汽柴油等国家垄断物资、木材等地方性物资、杂品等不利统管的物资、普通钢材等物流成本高不利于统管的物资则由各子公司自行购置。
我：高压胶管属于江煤集团贸易公司统购物资，我们自行购置恐怕不妥。再说没经过招标，也没经过谈判，采购依据是什么？
杨进猛：这个事我来办，以生产急需为理由，给贸易公司写一个报告，申请自购，不会有任何问题。采购依据的话，后补一份比价询价的处理单就可以了。
我：但是，听小林说，高压胶管库存还有点多，采购回来岂不是造成闲置和积压？
杨进猛面色阴沉，表情已有几分愠怒，但能够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杨进猛：我知道你怕承担责任，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承担责任，我会把自购审批手续、定价的手续通通补齐。
杨进猛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表情，又说：诚实，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给你说实话吧，朱老板是总经理刘宇的大舅子。那天为什么请我们吃饭，最后还是我们买单？你在采购业务部门干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不清楚，哪个供应商没有背景？
我和李小林到达宏大发展工贸公司是上午十点多，一个二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孩迎上来，自称是朱老板的秘书。
秘书在前面带路，走到到朱老板办公室，推门进去，只见一个人躺在老板椅上，双脚在放在办公桌上，举着一本书正好遮住这人的脸，书名《肉蒲团》。
这人听见动静，慌忙把脚从桌上放下来，把书塞到抽屉里，站起身来，是朱老板。
朱老板：小丽，说了多少遍，进屋要敲门，怎么总记不住？
小丽吃吃而笑，没吱声，回头找杯子倒茶。
朱老板：尹兄弟，林兄弟，让两位见笑了。
这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足足有五十几平米。三米长的办公桌后面是高大的办公椅，桌上有一座铜质奔马雕塑。椅子后面是一排书柜，《资本论》、《恩格思选集》、《最新法律法规全集》……还有一部分书则包着书皮，看不见书名，想来定是类似《肉蒲团》、《金瓶梅》这类不利公之于众的书。办公桌两侧各放了一只足有两米高的梅瓶，对面是一组巨大的米色牛皮沙发，沙发后面墙上帖着一米多长的一幅字，草书，龙飞凤舞，无一字认识。
见我看那幅字，朱老板走过来，笑着说：这是东山市主管商业的徐副市长的墨宝，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徐副市长是东山市著名书法家，很多公司名字都是他提写的，昆山大酒店就是他的大手笔。
朱老板环顾了一眼自己办公室，又说：尹兄弟，我是个粗人，附庸风雅而矣，见笑了。你才是真正的文化人，你写的小说《梅七里》我读过了，写得好，人物众多，情节紧张，扣人心弦。
我笑了笑，无话可说。可以肯定朱老板未读过《梅七里》这篇小说，最多只是听杨进猛讲过书名而矣。
《梅七里》主要以写景状物见长，以回忆的笔调纪念那些失去的岁月，小说虽然写了人物，但没有主角；虽也叙述故事，却没有主轴。用“人物众多，情节紧张，扣人心弦”来评论的，朱老板是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人，这人真是撒谎不带脸红的啊！
小丽倒好茶端过来，放茶几上，在我和李小林一人面前各放了一盒烟。烟是庄园玉溪，一盒一百多元。
小丽说：朱总，我去安排一下？
朱总点了点头，小丽出去了。
我：朱总，杨科长安排我和小林来，主要目的是看一下货。
朱老板：不急，不急，吃完午饭再说。
李小林：朱总，才十点啊，我们也不能在这等吃饭吧。
朱老板：什么叫等吃饭？我诚心请二位，两个意思，第一层意思，我是尹兄弟的忠实读者，机会难得，要好好讨教讨教；另一个意思，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两位认识，你们东山煤电的办公室主任韩成龙，他找我求徐副市长办点事，上午应该能办完，中午大家正好一起吃顿饭。在你们集团公司，能够认识韩主任这样的上层领导，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我：还是做我们的正事吧！韩主任？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们这些小兵兵，一见到领导就打怵。
朱老板：没事的，没事的，韩主任是我兄弟。
好说歹说，朱老板就是不同意，我和李小林只得答应说饭再说。
饭局在距东山日报社不远的凯悦酒店，入席人员就韩主任、朱老板、小丽我们五人。送我和李小林来的小车班司机赵登树，临时去办点自己的事。
韩主任五十多岁，身材适中，白衬衫，戴一幅金边眼睛，书生气，毫无领导架子，见了我和李小林，伸出白白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饭局中，大部分时间是朱老板和韩主任相互讲段子，记得最出格的一个段子是这样的，问：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是谁？答：炮兵连炊事班战士。问：为什么？答：戴绿帽（戴绿色军帽）背黑锅（炊事班，自然背着饭锅）看别人打炮。（因为是炮兵连，又是炊事班）。
朱老板讲完，大家哄堂大笑，小丽笑得捂着肚子唉哟直叫，毫无难为情的样子，可见早已久经沙场了。
散席，朱老板安排去洗脚，韩主任说有事先走，在我和李小林的一再坚持下，朱老板方才作罢，让小丽带领我俩去看货。
看完货回到朱老板办公室，我说：朱总，这批货外观上看粗细不一，色泽不均，质量上恐怕有问题。
朱老板：外观确实是粗细不一，我咨询过厂家，原因是生产这批货时设备电压不稳造成的，但材质、压力等指标均无问题，这是生产厂家的检验合格证，朱老板说着递过来一份检验报告书。
我：我俩定不了这事，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再说。
朱老板：小丽，把我们公司宣传资料给两位兄弟各拿一份。
小丽递拿来宣传资料，李小林随手夹在胳膊下，我翻了翻，发现里面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朱老板送我俩下楼，趁他转身时候，我将宣传资料悄悄塞到了茶几下面。
走到楼门口，即将上车，小丽从楼上跑下来，手里举着那本宣传资料：尹哥，资料忘拿了。
我关好车门，叫老赵快走，对小丽说：下次再拿吧！
回到办公室，我如实向杨进猛作了汇报，和韩主任共进午餐以及宣传资料夹信封一节略过不谈。
杨进猛：便宜没好货，我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原来是质量问题。我先给开明书记汇报一下再说。
杨进猛从刘开明办公室回来，说：书记当着我面给韩主任打电话，这事必须得办。签合同吧，书记下了死命令，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科长，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项物资由江煤集团贸易公司统购不说，毕竟有质量问题，将来恐怕后患无穷。
杨进猛一字一句地说：银鑫公司事情就不说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难道只有你一个知道讲原则，别人都是傻瓜？我安排不了你？是不是要刘书记直接安排你才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进猛：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再说，这事是领导安排的，即使出了问题也与你无关。
我：刘书记是同意了，可口说无凭。
杨进猛：需要刘书记给你签个字？画个押？再按个手印？你就直接说吧，办还是不办？
我：不办。
杨进猛突然拿起烟灰缸，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空气里腾起一阵呛人的烟雾。
杨进猛：我安排不了你，你爱干啥干啥去，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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