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紫竹林里的一块大石上端坐着一袭白袍的魏伯阳,雪白的肌肤和雪白的衣裳几乎分不出痕迹,细腻却胜过这世界上最好的丝绸,如同生漆浣过一样的齐腰黑发披在脑后,随风微摆,随风微摆,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虽然还未加冠,但青涩的轮廓未尝不让人心动,如果放在世间,会是讲古人口中的题材吧?
一道五色云气从他面前摆放的三尺高的铜炉中,在空中盘成龙虎凤凰之形,虽然是燃烧所生,却丝毫没有烟火之气,于紫竹林清新的环境也无冲突,反而像是这灵山秀水中的一道仙气。那鼎飘在离地一丈处,整个笼罩在纯青色的火焰中,随风飘来的落叶被火苗一触就化为灰烬,但站在火边却感觉不到一点热气,仿佛所有的热量都包裹在火里不会外泄。炉火纯青,炉鼎悬空!这正是炼丹家们苦苦追求的两大境界,却让这个无名小子达到了!
魏伯阳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丹炉上,少年羽毛般的睫毛下凤目微闭,纤细的鼻梁里发出轻柔的吸气声,又从比少女还要轻薄柔软的淡色双唇里呼出,或许是受到玉牒金书的灵气浸染,或许是为了压制裂心咒服食的丹药带来的影响,随着年龄的增长,魏伯阳的相貌日益秀美,如同美玉,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他平凡的父母所生,高雪宜曾赞叹道:“就像是清香的白莲一样,或许只有天界的琼花才能与他比肩吧!又或者是连和氏璧都比不上的琼玉?”
一丝丝金色的气息随着魏伯阳绵绵的呼吸不知从何处生出,在魏伯阳身边水藻般轻柔飘摇,魏伯阳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仰起头深情绵绵的低唱道:“太阳流珠——”金色的气流悄然汇聚在他形状完美的薄唇上方成一个小金球,徐徐落入魏伯阳的口中。
魏伯阳所修炼的是依靠吸收太阳真火修炼金乌真气,依靠吸收月光修炼的月华真气,依靠吸收星光修炼的星云真气,还有依靠聚集地气修炼的地灵真气,这四种真气并不是翠微山本来的功法,乃是炼丹术衍生出的修炼法门,玉镜真人为了解除裂心咒从古籍中找出,也只有具有九脉融灵之体的魏伯阳才能发挥出这四种真气的威力,两年的修行后加上半年前他取剑后玉衡子传授的墨守真气,现在魏伯阳已经可以不用总是在修炼时带着玉牒金书了,不过本公孙征就不喜欢魏伯阳,又最讨厌外道之术,自然对于这四种非本门功法心怀不满,久而久之紫竹林的小师公和浩清山庄的的公孙师祖不和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公孙征在自己一脉弟子面前更是绝口不提紫竹林和魏伯阳六个字。
完成了早课后魏伯阳微感疲惫,因为在吸收太阳真火的同时他还要分出真元维持丹炉的火焰。三青鸟被他打发出去了,他担心炼丹的火焰烧伤这三只灵兽,现在的紫竹林除了小瀑布的轰鸣别无它音,魏伯阳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片刻后,魏伯阳感到精神恢复,深吸一口气,眼口鼻中冒出金光,一股三昧真火就要喷向丹炉。就在这烈火即将吐出之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很不和谐的插进来:“哇!!!烫死彩儿了!”
魏伯阳被吓了一跳,噗地一声刚吐出的三昧真火熄灭了,魏伯阳呛得连连咳嗽,抬头看时才发现不知何处冒出一只一尺来长的五彩鹦鹉,拖着长长的尾羽满天飞舞,屁股后面冒黑烟,很明显是被丹炉的火焰少了,正在那儿哇啦哇啦的惨叫呢。
魏伯阳一惊事小,炼天鼎也跟着晃晃悠悠起来,魏伯阳赶忙鼓起真气扶住,好容易稳住了丹炉没有炸鼎,魏伯阳擦了把汗松下气来。魏伯阳一向是良善仁慈的人,从小生在小康之家的他,后来又长大在翠微山中,很少与人红脸,不过他自幼喜好读书,心气颇高,说起话来也甚是毒舌,见那聒噪的鹦鹉还在哇哇乱叫,心头也有些火气,便捡起一块石头扔去,喝道:“扁毛畜生!还不快滚,小心我收了你去炼丹!”这鹦鹉却并不逃走,极是机敏的避开了,哇啦哇啦的说道:“你打人!坏东西!”
魏伯阳也不想与一只畜生计较,只要这只蠢鸟不在打扰他炼丹他就无所谓,可这鸟儿却语带嘲讽的讥笑道:“没打着!没打着!笨蛋!笨蛋!笨蛋!”魏伯阳只觉忍无可忍,待要再扔它又寻思这鹦鹉应该是灵兽,想来扔不中,灵机一动便又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这鹦鹉本意有些怕他,意欲飞走,见他又闭起眼睛了,忍不住奇怪在魏伯阳头顶不停盘旋,嘴里叫道:“笨蛋,笨蛋!”魏伯阳只是不理,装成死人一般。
是神奇也毕竟是畜生,见魏伯阳没了动静,便小心翼翼朝魏伯阳飞近。它几次距离魏伯阳只有几尺又立刻飞起,魏伯阳都忍着没动。
鹦鹉魏伯阳没有反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悬停在在魏伯阳头边,瞅着魏伯阳问道:“喂,你怎么啦?”
魏伯阳猛然睁眼,手里捡起一旁的拂尘迅速朝鹦鹉拂去。那鹦鹉竟然在千钧一发里贴着三尺长的马鬃闪了过去,拂尘丝只差几寸就拍到它的翅膀。饶是这样,也有十几片羽毛纷纷坠落。
鹦鹉惊魂未定,惊惶飞起叫道:“坏东西,你耍赖!”
魏伯阳站起来,抬头望着鹦鹉道:“小畜生,看你还敢来烦我。”
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怒道:“你这臭小子是从哪里来的,竟敢欺负我的彩儿?”
魏伯阳一怔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晨雾弥漫里走出三男一女四个少年。那三个少年约在十五六岁之间,俱都一身红衣,身后负剑,模样颇是英武。当中的少女年龄稍小一点,与自己相仿,肌肤胜雪,光彩照人,红裳白靴十分的惹眼,容貌比之高莹雪也丝毫不落,只是更有嚣张气焰。
魏伯阳一皱眉说道:“你是什么人?”红衣少女哼了一声,说:“你又是什么人,连本小姐也不认识!”魏伯阳听了不由一时语塞,虽然到此已经三年余,但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紫竹林、鸿清宫和附近的修行场所,几位师兄的一些亲传弟常年呆在各自所处的侧峰,他并不认识,也就小心起来,怕是得罪了哪位师兄的高徒。
正当魏伯阳犹豫不决时,身材较胖的一名少年喝道:“我们是公孙师祖门下的三代弟子!”魏伯阳心中暗道果然又是那些个师兄的嫡传弟子,幸亏自己不曾与他们吵闹,要是得罪了那个公孙大胡子自己可真是吃不消。
又听见另一个较矮的少年侧身对那红衣少女说道:“师姐,紫树林五年前就已经无人居住,这小子面前一个鬼火烧得炉子,会不会是什么邪教奸细?”那胖少年也附和道:“对!对!师妹,我们先把他拿下吧!”但那最长的少年却微微皱眉轻声道:“齐师弟,柳师弟,这小子看上去不一般,可能是哪位师叔伯的弟子。我们和玲珑师妹悄悄溜出来游玩,又是走进师父和师祖一再告戒的紫竹林,我看教训他一下就好,不要再惹是生非。”少女闻言点头道:“赵师兄说的对,我看这小子也不象什么奸细。只要他肯向我的彩儿认错赔礼,今天就暂且放过他吧。”魏伯阳听得真是好气又好笑,自思自己性格好静与同门走动不多,这四人不认识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说自己是邪教奸细。不由皱起眉来沉声说道:“居然把炼丹术说成邪魔外道,你们真是无知的可笑。还有,就算是你们的师父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师叔,你们仨未免太放肆了,居然要我向一只扁毛畜生道歉!”
少女脸色一变,怒视魏伯阳道:“你再敢骂彩儿一句畜生试试?”魏伯阳冷哼一声,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着红衣少女脾气颇为火爆,只见她脚下轻点,已化作一道红影闪过,魏伯阳心下一凛,只觉身后一阵微风,连忙双脚一蹬向前扑出,如一只大鸟一般掠过,避开了背后的一击。
那少女一击不中略显吃惊,但动作却不慢,立刻又逼上来,少女的功夫以轻巧敏捷见长,魏伯阳速度及不上,小蛮靴踢在魏伯阳小腹上,满以为魏伯阳会被踹飞出去,哪知自己这脚宛如踹在柔软的棉絮里,一软一滑全用不上力气,正觉诧异魏伯阳右手大袖飘飘已经扫向少女门面,少女终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心里一慌急忙躲闪,却冲的过猛,一下蹿到魏伯阳身侧,魏伯阳顺势在她背上一推,浑厚的地灵真气让少女重心立刻失去,一头朝地上栽去。谁知正当二人你来我往之时那齐姓少年见师妹战他不下便飞身一脚踹在魏伯阳背上,魏伯阳正分心怕摔伤少女伸手要接住她,不曾防备,这回真的被一脚踹飞出去,心急之下伸出的右手拽住了少女的裙带。
在少女的惊呼声中,两个人犹如滚地葫芦纠缠在一起飞出去二尺远。那少女虽然在父母的严厉教诲下修行近十年,修为在同龄三代弟子里出类拔萃,但这样的情形却是第一次碰到。反而是魏伯阳小时与人打闹形成习惯,下意识的一个翻转便将少女娇柔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下。
少女只感觉到魏伯阳的身子沉甸甸压在身上,偏偏一对胳膊还按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不觉又羞又怒,更带着三分不知所措。她只觉着自己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魏伯阳近在咫尺的呼吸全喷在自己脸上,暖烘烘又痒又麻,带着奇特好闻的药味。
她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事略知一二。但自幼因为身份娇贵被众人宠若公主,若有哪个男弟子莫说碰她一下,就是说半句轻薄的话也必找来她父母甚至是祖父的呵斥惩戒。但那魏伯阳不仅与她肌肤相亲,甚至将她死死压在地上,想到这里少女再无蛮横之气,委屈的泪水盈盈而出。
魏伯阳并非榆木脑袋之人,见状也大为尴尬,欲要起来又似有欲盖弥彰之嫌,老这么压着别人又不是办法,便面红耳赤的慢慢直起身,才要开口又觉脑后生风,下意识的纵身跃开,那少女只觉身上一轻,顿时恢复气力,她一脚踹开魏伯阳从地上鱼跃而起。那边齐姓少年关切问道:“玲珑师妹,你不要紧吧?那臭小子没——”少女正自委屈,听得齐姓少年的问话更是羞怒,“啪”的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齐姓少年自觉是自己一脚害师妹受辱,不敢争辩,默默垂首,战战兢兢,那少女“哇”的一声掩面哭泣起来,又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魏伯阳,猛一跺脚,向紫竹林外跑去,三个少年不知所措,也追着上去,四人很快就消失在竹竿之间,只剩下魏伯阳坐在原地,似在回味着少女温软馨香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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